血族騎士在瑞卡瓦攻勢威脅下後仰落地,站立不穩,踉蹌後退。
有破綻!瑞卡瓦判斷,血族騎士在站穩前不會攻擊亦無力躲閃。當即瑞卡瓦揮劍劈下,血族騎士慌忙橫劍頭頂格擋。
兩劍既交,瑞卡瓦無意僵持,挺進膝擊敵腹。這次,血族騎士未能化解攻擊,重擊之下,他被撞飛數步。才落地,瑞卡瓦刀鋒又至,逼得他一邊後退,一邊揮劍格擋。
難以置信,首次與血族騎士交戰,身爲朽慢的瑞卡瓦居然穩佔上風!瑞卡瓦不知戰局是如何發展成現在這樣的,心下驚疑不定,但也不敢掉以輕心,遂抓住優勢,狂風驟雨般連番猛攻。
血族騎士被瑞卡瓦壓制得無計可施,只得一路後退,拼命閃擋,一次比一次勉強。
能贏!能贏!瑞卡瓦感覺血快沸騰了。血族騎士始終在被動防守,長期保持主動攻勢的瑞卡瓦得以從容不迫地從各個方向、以各種方式攻擊。敵人爲了化解瑞卡瓦千變萬化的攻擊疲於奔命,防禦效率越發減弱,要不了多久就會出現致命的破綻。
“如此莽撞的戰法……”一位騎兵感嘆道,“真不優雅……”
“然而就是這樣莽撞而不優雅的戰法打得少主毫無還手之力。”另一位騎兵苦笑道。
“少主的劍術是什麼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被死死壓制,施展不出血契秘術,怎麼贏麼。”
“恐怕主要問題不在……那小子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可少主,明顯無意拼命啊。”
“若少主真要拼命我們還得趕緊把他拉下來。少主多金貴啊,他若傷了一根毫毛,我等全在這兒抹脖子算了。”
原先被瑞卡瓦誤以爲是領頭者的威武騎兵聽不下去了,他嚴肅地訓斥道:“都閉嘴!給我當心點!要有啥不好的跡象,給給我立刻準備上去救人!”
“是!”騎兵們齊聲回答。
不過,瑞卡瓦並沒聽到他們的談話。
就是現在!血族騎士終於跟不上瑞卡瓦的攻擊節奏了。瑞卡瓦上一次攻擊已回,血族騎士防招未收,他當即斬出雷霆般的一擊攻向對手毫無戒備的另一方向。
見狀,威武騎兵側身給隊友打了個眼神。
血族騎士眼中血光閃耀,瑞卡瓦只覺心間莫名其妙恐懼大漲,足有肝膽俱裂之勢,他眼前發黑,禁不住收刀猛退數步,扶住昏昏沉沉的腦袋,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住。
怎麼……怎麼會這樣!瑞卡瓦完全懵逼了,對手到底使了什麼妖法?
瑞卡瓦恍惚間,血族騎士態勢重穩,反攻回來。
敵劍即將刺來,瑞卡瓦想也不想,揮刀反斬。
又一次,對手收劍閃開。
瑞卡瓦猛然意識到:對手不想冒着拼命的危險攻擊。是惜命嗎?可惜瑞卡瓦無力追擊,他的精神恍惚尚未恢復。
但血族騎士也沒再攻過來,他收劍入鞘,舉起右手握住臉上的銀假面,緩緩擡上,他裸露出的肌膚很白,白得像年輕女子。想必他一定是位美貌的少年吧,不然何以迷得茉倫鋌而走險。很快,一對滲人的尖銳獠牙展現在瑞卡瓦眼前。
恐懼在瑞卡瓦心中滋生。
忽然,血族騎士右手一鬆,假面滑落回去。下一刻,瑞卡瓦回身架刀,在千鈞一髮之際擋下了從背後襲來的悶棍,襲擊者正是血族騎士手下的騎兵之一,只是下馬了。
從血族騎士收劍開始,瑞卡瓦就覺得不對勁了。而在他右手突兀地鬆開,假面落回的瞬間,瑞卡瓦靈光一閃地意識到,有人即將從背後發動偷襲!
這廝想吸乾我!就像他對茉倫做的一樣!瑞卡瓦驚怒之下用膝蓋猛撞敵腹,未等被撞退的下馬騎兵站穩,他又一躍而起,接着落勢肘擊敵首,當即下馬騎兵癱倒在地。
我要死在劍而不是獠牙下!
火焰肆虐後的野草地上,濃煙蔽空,灰燼滿地,一條一人寬的焦黑小徑縱隔火海。
呵,燒穿了麼?瑞卡瓦毫不猶豫地加速衝過。他穿過熱浪,踏足野草地後的曠野,重新沒入黑暗。
無論擠小道還是繞路,騎兵們都不可能太快,瑞卡瓦抓緊時間奔跑。然而,蹄聲未近,異樣的腳步聲先出現在身後。
瑞卡瓦驚恐地扭頭觀察身後,只見一雙血紅光點在空中搖晃,緊隨不捨越來越近,沒多久就幾乎貼到他背後來。
瑞卡瓦急停轉身,揮刀斬下。
銀光閃耀,照亮它環繞着的細劍,還有持劍的血族騎士的身影。
“砰!”一聲,瑞卡瓦的刀脫手而出。
什……麼?如此巨力……
刀落入黑暗中,再無蹤影。丟失武器的瑞卡瓦無法再戰,只得折向狂奔。
“停下!懸崖!”血族騎士忽然焦急地喊道。
女孩子的聲音?
四下一片漆黑,即使藉着星月的光芒也難看遠。瑞卡瓦滑步停下,定睛一看,懸崖竟已在腳尖處。
“我不是丹澤·蘭若斯。”血族騎士說。丹澤是蘭若斯少爺的名字。
“我知道了。”瑞卡瓦眯眼端詳崖下,懸崖並不高,估計摔不死。
然後瑞卡瓦跳了下去。
“不要!”
在墜落中撞斷一棵橫生的山樹,瑞卡瓦翻滾落地,摔得七葷八素,骨頭都快散架了。臟腑在撞擊中震顫,瑞卡瓦沒等起身就劇烈咳嗽起來。
他躺在地上仰望星空,懸崖旁,血眼的少女憤恨地跺腳離開。
不止是蘭若斯少爺,我不願牽扯上任何血族。
現在的瑞卡瓦終於可以肯定:追逐他的血族女騎士、昨夜被他“綁架”的少女和庇護他與海吉的賽靈斯成員是同一個人。她昨夜未懲戒瑞卡瓦的冒犯,今晨給予二人保護,今夜交戰手下留情,瑞卡瓦足欠她三次人情。
但瑞卡瓦同時回憶起,他在酒館血案前看到門外有一位神秘血族,血案後瑞卡瓦逃出後門,劫走少女,不曾有其他血族追來。不難分析,同樣是她,震懾了抽刀保護維利安的瑞卡瓦、目視維利安被殘殺。
終究,瑞卡瓦無法信任她。
不知躺了多久,他艱難地支身坐起。看來,對方已經放棄了。馬匹、行李、錢財、裝備,都沒了,他已一無所有。歸途險惡,野獸與盜賊神出鬼沒,飢餓會如影隨形,真不知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瑞卡瓦勉強左搖右晃着南行,沒多久就被石頭絆倒。黑暗在眼前瀰漫,疲憊在身上蔓延,瑞卡瓦掙扎爬行。
忽然,黑暗中伸出一支手來,死死拽住他的右手不放。瑞卡瓦擡起左手一拳將他打倒,繼續南爬。
下一刻,一悶棍敲在他腦後,他癱倒在地,一動不動。
迷迷糊糊,他感覺被人架起兩臂跪坐着。
“別忘了你欠我的人情,”身後,少女的聲音慢慢靠近,直到脖頸處,“既然你不想見我,那就用血還吧!”
少女的清香在頸後飄散。
“讓我死在劍下……”連眼睛都睜不開的瑞卡瓦輕聲說。
“你不會死的……”
軟綿之物貼上後頸,尖銳的刺痛感降臨,接着,是強烈的酥麻。它從刺痛處發源,很快蔓延到他整個上身,乃至延伸到體內深處。
血氣一絲絲從刺痛口溢出,他的知覺隨之流失。
“啊……嗚……”更可悲的是,他竟從血液被掠奪的過程中找到了一絲……快感。
黑暗覆蓋。
……
“我睡了多久來着?”醒來的瑞卡瓦艱難坐起,扶頭低吟,渾身痠痛無力。
他身處一間擺設簡樸的小屋,櫃牀桌椅一應俱全,陽光射進窗櫺,柔和地灑在被褥上。大木桌上、豎櫃裡、牀頭旁散亂地擺着瑞卡瓦昨夜丟得七零八落的行裝。
“醒了!醒了!快去叫少主!”
瑞卡瓦疑惑地循聲望去:桌前,一位布衣男孩正興奮地手舞足蹈,門口,一位雙馬尾小女孩撩簾走出,想必是報信去了。
“這是哪兒?”瑞卡瓦問男孩。
“綠旗館,我是廚師的兒子。”男孩笑得很開心,“賽靈斯大小姐讓我在這照看你!”
“是麼……你已經叫人去通知她了?”
“對啊!”
“好吧。你知不知道大小姐找我有什麼事?”
“我聽衛兵們說,大小姐想收你當侍從,你交好運啦!”
“什麼?”瑞卡瓦震驚了。
當下可稱賽靈斯大小姐者除了賽靈斯伯爵之女外還有何人?問題來了,我一個朽慢小兵何德何能被選作血族伯爵千金的侍從呢?如此荒謬的決策,肯定不會是她家長輩研究決定的吧?
答案呼之欲出:這是賽靈斯大小姐欽定的。
瑞卡瓦不禁扶額,他和賽靈斯大小姐又不熟,她到底哪裡想不開要招他當侍從。更何況昨夜二人還拔刀相向、戰得不可開交呢。
門簾被撩開,一位士兵探頭進來環顧一番,笑道:“哎喲,小夥子你醒啦?”
“額……請問你是?”
“我是昨晚被你砍下馬的人。”
話音剛落,簾後又探進一個頂盔的腦袋:“還有我,我是昨夜敲你悶棍反被打倒的人。”
“還有我,我是昨夜被你的拳頭砸臉上的人”隔着簾子有人在門外笑道。
“起開!”少女斥開兩人,大步走入,元氣滿滿地叉腰站着,“南森林塔樓屯戍兵瑞卡瓦!準備好向你的主人效忠了嗎?”
瑞卡瓦面無表情地盯着門前的少女,心中只有一句話——這女人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