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浴血
團裡到了新的防區,士氣低落,上下個個懈怠。陳鋒也毫無辦法,是廟堂之上的這些雜碎,寒了下面將士的心啊。
但當兵的管不了那麼多,只能以服從爲天職。可這臺上諸君,又有幾個是在想着打仗呢?斂財的斂財,走私貨的走私貨,跑官的跑官。爭先恐後地拿將士的鮮血刷自己的紅頂子,也就是這時,陳鋒對他爲之效忠的政府產生了懷疑。
這個藏污納垢,搞的民不聊生的政府值得陳鋒爲之效忠嗎?
陳鋒只是個普通軍官,但也正是這些最普通的軍官成了國軍奮勇作戰的基石,大廈將傾,這些人站了出來,中華兒女,咬着牙,忍着傷痛,還得忍着後方的出賣,一次又一次撲向火海。
陳鋒嚴令各營在新的防區修築工事,當時他並沒有想那麼多,甚至覺得這個防區也不會呆太久。他只是希望手下的兵有點事做。閒的沒事的兵,什麼簍子都能捅出來。但就是這條命令在數週之後,讓全團兄弟大部分保全了性命。
明天就要春節了,兄弟們這個時候是最想家的,也是士氣最低落的。陳鋒這天冒着雪,到各營去看,找各級軍官和老兵談心,讓他們和基層的士兵搞好關係,保證人心不散。
可堂堂的國民政府這麼幾道撤退的命令,誰敢再保證人心不散。
等陳鋒走到三營的防區,正是中午吃飯的點了,孫寒不知道陳鋒要來。見是年跟前了,就讓炊事班整了點臘肉,白菜和南瓜餅子什麼的,和幾個連長和排長在營部喝酒。
孫寒和手底下的人一邊喝酒一邊罵娘,個個心裡面揣着心事。這時,陳鋒一推門,裹着寒氣就進了屋,一看着孫寒領着一幫人正在喝酒,二話不說,上去就把桌子給掀了。
“媽比的,仗打輸了,你們幾個還有心思喝酒。”掀完了桌子,摔門走了,丟了孫寒幾個人面面相覷。
陳鋒平時很少打罵下面的人,所以大家都是一頭霧水。但孫寒心裡清楚,本來仗打的好好的,被上頭一紙命令,兄弟們的血,都白流了。陳鋒是心裡窩火啊。
丁三也被陳鋒掀桌子給嚇了一跳,陳鋒離開三營的營部,丁三就跟在後面,兩人往團部走。到了門口,哨兵一敬禮,陳鋒回了軍禮,正往裡走,哨兵說,團部裡面有個陳團長的老鄉。陳鋒聽着,心裡就納悶,走進小屋子一看,原來是冬至那天來找他的那個青杉漢子。
兩人抱拳寒暄,陳鋒把他讓到一個大屋子,圍着火盆烤火。青杉漢子掃了眼周圍,就跟陳鋒說了兩人分手之後的事情。
冬至那天,青杉從陳鋒那兒領了任務,當天就到了縣城。透過當地做藥材的一個老闆的關係,他隨着商隊就往北走。沒幾天,到了交戰區,這邊僞軍的人早被打點好了關係,就這麼着,青杉混過了封鎖線。
又過了幾天,青杉在各個縣城看,有日軍駐紮的地方都特別留意,把幾個縣城裡的街道地圖畫了,把住着兵的地方也都標出來,多少人,多少大車,寫的清清楚楚。
陳鋒拿着這一摞紙,一張一張的看,不禁心頭熱乎。只要老百姓都向着國軍,總有一天,小鬼子會被揍趴下的。
人心向背,幾年後,當人心轉向另一支中國人的軍隊的時候,國軍就開始江河日下了。民心不可辱,民心不可違。這也是幾年後,陳鋒率部起義,投了八路的原因。
拿着那摞各縣城日軍佈防圖,陳鋒走到機要室,把圖交給裡面的參謀,交代了幾句,又回來了。
“老哥,我也不瞞你,上頭說要停戰,估計要和談,我也沒辦法。最近可能不會打過去。”
“幹嘛要停戰啊,上頭整的那門子啊。”青杉聽了頗意外。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打還是遲早要打。你拿過來的,我交給機要那邊了,回頭會往師裡面報。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了。”陳鋒察覺到了青杉漢子臉上劃過的那一絲不快。
“我看這麼着,我給你配幾個兄弟,你們可以乘着亂,到鬼子後方搞襲擾戰,攪和他們不得安生。老哥,你看怎麼樣。”
“我看行,反正你說咋整就咋整。”陳鋒起身,到外屋把丁三叫進來,讓警衛連連長萬耀跑步過來,再準備好三支二十響,一千發子彈,二十枚手榴彈。
萬耀打了聲報告,陳鋒把他招呼進來。青杉低着頭烤火,也不說話。陳鋒讓他也坐到火盆邊上,把到敵後搞襲擾的想法跟萬耀說了,安排他找兩個槍法好的兵,跟着青杉,當天就走。
這邊彈藥都給青杉備好了,陳鋒還從以前繳獲的物資中調配了十斤印度煙土,青杉推說不要,陳鋒說,到那邊,這邊的票子都沒用了,你身上帶不了那麼多銀圓,帶着煙土,路上好打點。青杉漢子也就不再推辭,和警衛連裡的兄弟擡着彈藥,出了團部,消失在風雪中。
當天下午,青杉和兩個兵帶着彈藥找到間客棧,把衣服都換了。青杉在街上買了幾身粗布衣服,三個人都換了,將彈藥分了,又買來兩車子幹棗,將短槍掖在身上。多餘的彈藥在車上藏好。當天晚上冒着雪,拿着三兩煙土收買了崗樓裡的僞軍,穿過了戰區。
等到了半夜,街面上都靜了,三個人避過小鬼子的巡邏隊,走到一戶兩進院落牆根下面。青杉翻牆進去,把門別開,敲開內院廂房的門。一個青幫兄弟把門開了,拿燈一晃,見是青杉,眼淚就下來了。青杉做個手勢,那人把燈吹了,過去把院門打開,三個人推着車,進了院落。胡亂就着火盆吃點東西,青杉沒說來意,只說要借地方住幾天,過幾天就走。
其實,青杉早就瞄好了,這縣城裡駐着日軍的一箇中隊,隔着幾條街,就是他們中隊部,而這次過來,就是要結果了他們中隊長的性命。
當天晚上,陳鋒也是一宿沒睡塌實,下午遠遠地聽見了槍聲和爆炸聲,不知道什麼地方又開打了。但上頭說要原地待命,也只好派人出去探,是什麼地方打起來了。
這邊師裡接到了軍裡轉來的情報,軍統那邊的情報員“寒冰”傳話過來,春節過後,日軍要組織六個師團,對國軍現在的防區發起進攻。上次,寒冰過來的情報就救了很多人,但因爲臨時緊急,他破例直接找到師裡,結果被日軍在這邊的奸細看見了,日軍就此知道了“寒冰”的代號,也在抓緊着搜捕。後來,王喜率被聞天海偷偷放了,在師團和僞軍的會議上認出寒冰,在會上寒冰拒捕,開槍打死僞軍和日軍數名軍官,最後爲防被俘,從容開槍自盡。
但軍裡接到寒冰的情報,認爲雙方正在和談,日軍不可能進攻,就這麼一麻痹,讓小鬼子得了手。
陳鋒派出的人直到年三十的晚上纔回來,回到團部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陳鋒和團裡的人,正圍坐着吃年夜飯。見是情報回來了,忙招呼着先烤火,喝口熱酒再說。
原來,日軍在國軍撤退之後,接了漢奸的密報,說是兩軍之間二十公里寬的緩衝地帶中,有個莊子曾經幫着照顧國軍傷員。昨天下午,一箇中隊的鬼子去那莊子掃蕩,整個莊子百十口子全部被趕到場院裡,站成一排,用機槍掃死了。那個中隊現在還在莊子裡駐着呢。莊子裡裡外外的,全是老百姓的屍體。
陳鋒聽完,把碗摔了,眼睛通紅。團部裡面鴉雀無聲。
“駱鈞!”
“有。”
“帶着教導隊連夜過去,把莊子圍了,給我往死裡打,一個活口不留。只要還有一個小鬼子活着,我要你提頭來見。”
“是。”駱鈞穿上大衣,紮上武裝帶。“教導隊的,跟我走。”然後朝團部裡的兄弟行了個軍禮,推門迎着雪花就走。
“傳令下去,全團戒備,準備接應。媽個比的,大過年的也不消停消停。”陳鋒讓各營營長立刻回到自己營,團裡在陣地前面,架好火力,隨時組織接應。
這邊教導隊聽說小鬼子血洗了莊子,個個鐵青了臉,立馬收拾停當。全隊官兵,同仇敵愾,去探路的兄弟領着頭裡帶路,全隊朝着日軍防區開過去。
一路上風雪交加,直到後半夜雪停了,隊伍纔到了莊子外面。當下裡把莊子圍成個鐵桶般,三隊如同尖刀一樣,跟着駱鈞一馬當先,殺進莊子。這邊日軍的哨兵聽見了動靜,就開了槍。日軍從睡夢中醒了,匆忙迎戰。
三隊想着老百姓的血,個個如狼似虎,逐屋逐巷往裡面打,不計傷亡地往上衝。日軍見扛不住了,就往莊子外面突圍,被埋伏在莊子外面的兄弟們摁在一個河溝子裡。
教導隊的爺們端着刺刀,在機槍掩護下,把日軍分割了,日軍指揮官中隊長大島京一郎見根本無法抵抗就放下指揮刀示意投降。
駱鈞走上前,一腳把大島京一郎踹倒到在地上,用大刀把他指揮刀挑了,然後手起刀落,把顆狗頭砍了。
“媽勒比的,想裝比,以爲你當俘虜我就不會砍你了,你們先殺我們老百姓,別怪爺們不客氣。”然後高聲一喊,“兄弟們,小鬼子一個不留,全他孃的給我砍了。”
這邊兄弟們得了命令也不客氣,刺刀大刀的一起招呼,槍聲、慘叫聲、咒罵聲響成了一片。跪在地上的鬼子一眨眼,倒成一片。駱鈞讓兄弟們站成了一排,就象個箅子一樣,挨個往地上的鬼子身上補刺刀,剛纔有裝死的,這下身上又被捅上幾刀,徹底斷了氣。
教導隊連夜不顧疲勞,在莊子外面挖了坑,把莊子里老百姓屍體收殮了,集體葬在坑裡。全隊將士朝這座自己百姓的大墳跪了磕頭,然後乘天還沒亮,往自己團裡撤。
就這麼着,全團將士緊張中過了大年夜。
大年初一,縣城裡的日軍中隊長拜宴,大請縣城裡的各路人物。有想巴結小鬼子的,早早備了厚禮,打算晚上逢迎好了,能在僞軍中弄個一官半銜的。縣裡維持會會長張山桑也大清早的梳洗停當,打算一大早的去給中隊長豐田光子拜年了。
這時門口有人叫門,說是外地的商紳特地來拜會。張山桑心裡不悅,就讓人把他打發走。門客說,那來拜會的人樣子氣宇軒昂,衣着打扮很是有錢的樣子,而且好象還備着厚禮。
人之謂芸芸皆爲逐利,張山桑一聽有厚禮,就着人請進來見。
只見一個穿着青色緞子長身裘毛襖子的中年人,帶着兩個隨從進了廳堂,兩下拱手拜會。那中年說,他是關內的老客,現在四下裡做藥材生意,路過此地,仰慕張山桑的大名,特地來拜會。然後手一揮,隨從精幹利落,擡出個箱子,一打開,裡面是尊玉器,仔細看了,是個緬玉的觀音。
張山桑動了心,兩下里寒暄,說話中被*的就把日軍中隊長晚上請客的事說了,青杉漢子裝着有意思,就懇請張三桑引見。張會長滿腦子是對這玉觀音的喜愛,那顧上想那麼多,就滿口答應。
等到了晚上,張山桑領着青杉漢子去了縣裡面最大的館子,東來順大酒樓。進得裡面熙熙攘攘的都是來參加中隊長豐田光子宴席的,成箱子成箱子的禮品,堆到了街面上。
青杉漢子的那兩個隨從也擡着個箱子候在門廳那兒,把禮單子交了,等着帳房登記。
張山桑一干人在廳堂裡等了半個時辰,豐田光子穿着身和服出現了,只見着他矮胖身材,戴着個眼睛,滿面紅光,身後站着幾個懷揣短槍的護兵。
賓主落座,豐田光子站起來講了一堆大東亞共榮的屁話,酒宴開始,不時有人跑過去點頭哈腰地給豐田光子敬酒。張山桑也把青杉漢子給引見了過去。
酒過三旬,豐田光子心想着中國人真是奴性啊,這麼多上趕着巴結自己的,人一得意酒就高了,起身去茅房,兩個護兵跟着就出去了。
豐田光子進來茅房,兩個護兵站在外面守着,突然感覺身後有人,兩把尖刀頂住後心,這兩個護兵被帶到僻靜處,一刀一個,割開了喉嚨。
這邊青杉漢子守在外面,豐田光子剛出來,他上前假意要扶,一個肘拳把他打暈了,拖到酒樓的柴房中。不一會,豐田光子醒過來,看見三個人獰笑着,烏黑的槍口指着他,頓時酒就醒了。
青杉漢子把槍口一擡,示意豐田光子站起來,然後一腳揣在褲襠上,豐田光子只感覺一陣撕心的劇痛,原來是睾丸被踢碎了。
這邊酒席上正吃着呢,突然被房頂上扔下一具無頭屍體,穿着和服,是豐田光子的。衆人正在錯愕中,青杉漢子掀了瓦,從屋頂跳了下來。
大家看着目瞪口呆,那幾個護兵正要掏槍,人羣中兩個隨從打扮的人手一橫,兩支二十響把那幾個護兵打翻在地上。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稱我青杉,專殺小鬼子。這次有勞張會長幫忙了。各位慢慢吃着,受驚了。”衆人還沒回過神了,那三個人就裹着風雪消失了。有好事的,想起來那青杉漢子還擡了禮箱,打開一看,裡面是七八個鬼子的人頭。
第二天縣城發生了兩件事,一是縣城門口,豐田光子的人頭給吊在城門口,邊上掛着個白布條子,上面用血寫着,“倭寇小兒,血債血償。”
二是,縣裡維持會會長張山桑一家被日軍滿門姦殺,至此,縣裡面再也沒人敢爲小日本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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