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宗敏的奚落,宋獻策並不再意,而是小心地將打開包裹,從幾本經書中再小心地抽出一本,用右手小拇指指甲輕輕劃開書的封皮,取出一頁已然發黑泛黃的紙來.
又再謹慎地展開後,雙手捧着,送到了李創面前,“路上總會有官兵盤查,《讖記》本爲禁書,便將此頁夾於經文之中,帶來獻給闖王,並以此做爲獻策言論的依據。”
李創接過泛黃的紙頁看到,一隻豬似乎又是羊躺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插着幾隻羽箭,邊上一位勇士於草叢中持弓而立。下面赫然寫着圖讖:
紅顏死,大亂止;
十八子,主神器。
這圖與讖語,李創沒聽過也沒看過,但是‘十八子,主神器’之說,李創還是有些瞭解,雖然有些模糊,卻也知道這樣的讖語在各朝各代的歷史上,已然被人用亂了。
心想自古以來,很多帝王都是用這種手段來收攏人心,以求聞達王侯之位,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些想法,當即問道:“小小輕描之畫,加之寥寥數語,又怎能證明唯有自成才能俯視華夏,受萬人朝拜。”
宋獻策道:“圖說‘紅顏死’,誰都看得到躺倒在地的不過是一隻豬而已,而‘豬’與‘朱’同音不同字,就是所謂的隱藏天機於其中,第一句在告訴天下人,朱家王朝什麼時候滅亡了,真正的太平也就還給天下人了。而其中的‘十八子’便爲闖王的姓氏,對於天機圖來說,已是非常明瞭佐證。”
宋獻策如此一說,李創根據自己對歷史的瞭解,還真是哪麼回事。但是最後能指點江山的人卻不是自己,而是滿清的皇太極,問道:“此圖畫的如此潦草,直叫人分不清到底是什麼,你若以拆字來說,自成倒以爲是大唐取代楊家的隋朝纔是最準確的。”
宋獻策亦非常嚴肅地解釋道:“此物不是關鍵,對應讖語來看,闖王便知一二,”他將手指向圖中的勇士說道,“此勇士持弓帶箭,立於荒草之中,實爲崛起草澤,唐之代楊,李家本是朝中官員,又豈會立於荒草之間,大王還請往下看。”
未及李創說話,劉宗敏猛蹭光頭,大聲叫道:“老天爺,還真寫的明白。”
宋獻策稍露得意之色,指給李創說道:“龍爭虎鬥滿寰區,誰是英雄展霸圖?十八孩兒兌上坐,九州離亂李繼朱。
‘十八孩兒兌上生,’兌本爲八卦中的方位,正是指闖王的家鄉延安府,而後一句“九州離亂李繼朱”,不用獻策解釋,想來闖王也能明白了。”
李創總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只恨自己知識面太小,但還是能從宋獻策的言語之中,感到他爲自己舉事奪取天下做了很多功課,既然無法說破,便由他去說。
看到李創有些猶豫,牛金星說道:“圖中既然已說的如此明白,則闖王本就是上應天命,氣數早定,加之闖王本爲天降‘破軍星’,闖王還有什麼疑慮呢?”
“就是,如果宋先生的獻圖,能爲闖王帶來十萬人馬,老劉拼死也要保闖王早日平定天下。”
宋獻策連連點頭笑道:“此圖實爲文王八卦之中的一個卦象。”
“金星略懂文王八卦卜筮之法,若沒有看錯,應該是‘水火既濟’之卦。”
“對,坎上離下,正是水在上,火在下,水火相依爲用,不但所謀之事能成,還會得到很多人的幫助。”
“水在上,火在下,大火也會被滅掉的,”想起李自成的下場,李創不免有些失意,突然懷疑自己的奮鬥方向是不是對。
“呵呵,闖王倒是說的明白,卻爲何不往好處裡想呢?指揮幾十萬大軍進攻官兵之時,卻不見你如此消極。”
“指揮全軍作戰,稍一疏忽便會帶來毀滅性的傷亡,自成哪敢疏忽,就算如此亦不斷損兵折將,令自成寢室難安!”
“日後便不會有了,倘若再有此等情況發生,獻策願自砍腦袋,向闖王謝罪!”
“宋先生可不要說了大話,到時再想活着,卻也爲時晚矣,”劉宗敏縱橫於千軍萬馬之中亦不畏懼,卻不敢說出此大話,勝敗本就是兵家常事,誰又能如此有底氣地做出保證。
“哈哈哈,劉爺說笑了,獻策自然有證可查,纔會如此說,”宋獻策上下打量李創後說道,“若獻策猜的不錯,闖王應爲水命?”
“哈哈哈,自成本就是不相信命運的人,從來不曾問過自己是什麼命,宋先生又從何得來?”
“身穿水藍長袍,連裡面的箭衣都是藍色,應該是錯不了的,闖王不妨說出八字,獻策看上一看!”
李創隨口笑着說出自己的生日,宋獻策當即便說他是水命。
李創呵呵笑着,看着這個瞬間像個大師,轉眼間又像個江湖術士的宋獻策說道:“原來賤內亦是個相信命運的人,還以爲她爲了好看,哈哈哈。”
“闖王放心,就算您不是水命也不要緊,明朝爲火德星君下界,實爲‘火’,而闖王生於北方,爲任癸之水,所以闖王是水德星君。水能滅火,便是闖王推翻大明朝的證據。”
既然有人如此苦口婆心地助自己成就霸業,李創亦不能將宋獻策的言行給戳破了,況且他能預見大明滅亡後,便是天下太平之日,這種能力可不是誰都有的,立即起身將福王的極品貢茶茉莉花倒了滿滿四碗。
朗聲道:“自成本個生活無憂的農家子,後又在驛站爲卒,奈何父母離世後,便無以爲生,不得不舉旗造反,一心要救百姓脫離苦海。沒想到竟然應了《讖記》之圖,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但凡能得天下的,命只佔一少部分,主要還得靠能人幫襯。以後還請二位先生多多指正,願同富貴,共榮華,自成此生不敢有忘。”
宋獻策與牛金星恭敬地接過青花器茶碗,與李創遙施禮後,便喝了下去。劉宗敏亦是高興地與李創碰了一下,雙手舉着,昂頭灌到肚裡,只顧高興卻哪裡知道茶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