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輪美奐的夕陽晚霞下,李創似乎擁有兩個思想一般,不停地與自己辯論之時。無意中擡頭看去,汝寧城中的滔天大火,映襯着欲暗未暗的天邊,充斥着李創震驚的眼球,遠遠望去直如人間煉獄,舔舐着天邊送來的黑暗。
攻下城後,竟然還有人敢縱火燒城?李創暗罵一聲,轉身向山下跑去,旋風般旋轉跳上馬背,瘋狂向汝寧城衝去。
隨行兄弟感到事態的嚴重,未等吩咐便紛紛上馬提刀,緊緊追在李創身後,唯恐他出了什麼差錯。
回頭看着因爲狂奔而帶起的黃煙,與遠方沖天而起的火光構成的妖冶的夜色,高迎祥輕輕搖頭說着什麼!神情之中更多的卻是無奈。
五里的距離,幾分鐘便在戰馬四蹄翻飛中閃了過去,李創卻像是跑了幾個世紀,雙眼圓睜,空對着紅通通的火焰,無力感洶涌而至,心中鬱郁不能通暢
汝寧城算不上什麼名勝古蹟,卻是居民聚集的地方,尤其是外城,居住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
攻城之時李創最厭惡的便是引火燒城,他不希望本已飽經風霜的百姓,因戰爭而露宿街頭。
世界上最令人失望的事,就是眼看着它正在發生,你卻無能爲力。
李創衝進汝寧城時,火蛇已延伸至半里多遠,房屋在噼啪地燃燒着,時而傳出的坍塌聲伴着焦糊的味道,令人眉頭緊皺。偶爾還有絕望的慘叫付出,正有人因爲大火而喪失生命。
李創看去在大火之外的人們,卻顯得非常興奮,心中再起疑雲,儘管沒有親身經歷如此大火。
他卻清楚,誰在大火面前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應該是所有人都拼命地去撲滅火纔對,即使不去滅火,也該是痛苦絕望,而不是歡呼。
李創趕忙飛身下馬,穿梭於人羣之中,尋找着義軍的蹤影。
夜在慢慢到來之時,已經分辨不清誰是誰,大火充斥眼前,刺眼的火光,叫人睜不開眼睛。
不是看不清誰是誰,此時汝寧城的每個地方都是那樣的刺眼,展現着大火獨有的猙獰!城已變成地獄,人亦如同厲鬼,猙獰地吞噬着殘牆斷壁!
終於在喧鬧的人羣中找到了劉宗敏,高出很多人半截身子的劉宗敏,此時正站在大火外圍與百姓們共同興奮地叫着,跳着,彷彿他們正在進行一場篝火盛宴。
“這是怎麼回事?”李創強壓心頭怒火,一把將高大的劉宗敏給扯了過來,瞪着的雙眼,眼角就要撕開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問出之後,李創突然感到這話叫人聽着基本不用回答,馬上改口喝問道:“你叫人放的火?”
突然闖進來的李創,氣急敗壞地看着自己,劉宗敏有些摸不着頭腦,愕然地看着李創,極速地抹着光頭,擼了幾下大臉後,搖搖頭將手指向了人羣。
被劉宗敏如此緩了幾下,李創激動的情緒亦隨之冷靜下來,回頭看到狂叫的人羣中除去興奮,寫在臉上更多的卻是憤怒與決絕!
劉宗敏的神情卻是想笑,但笑不出來!
突然明白過來,火是百姓放的,李創對於劉宗敏沒有阻止衆人的行爲感到憤怒,“你爲什麼不阻止這種愚蠢的行爲?”
光頭下濃重的眉毛無奈地聳着,“進城的時候,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們也想過救火,但是根本沒人支持我們的救火行動,兄弟們不可能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計!”
‘老百姓不可能毀掉自己居住的房屋,難道中間出了什麼差錯嗎?’李創對於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越發想不通,老百姓竟然心甘情願地放火燒房子,這事還真是千載難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用想不通,你聽聽他們都在喊什麼,就全明白了,”看到李創緊皺的眉頭,劉宗敏提示着已然進入思維死角的李創。
“弄死這幫貪官!”
“燒死這羣惡魔,叫他們化爲灰燼,永世不得超生!”
“跟着闖王走,弄死這羣害人的臭蟲!”
嘈雜的聲音,噴涌着憤怒,涌動的人羣依然激動地向火中拋着士兵們的屍體,眼神中看不到半點對生命的憐惜。
有些士兵還幸運地活着,而這卻變成了他此生最悲哀的事情,因爲守城才受的傷,而交他們扔進火坑中的人卻是先前他們要保護的人,那慘叫聲竭斯底裡中透着絕望。
沒人願意奉獻半點同情給他們,毫不猶豫的扔進火中,只片刻便化爲焦黑的、跳躍的黑炭,滋滋的冒着青煙,發出焦糊的味道,再次躺倒於大火之中,終是化爲餘灰飛揚於暗夜的猙獰之中。
“趕快叫他們停下來!”
“怎麼停,難道你要殺了這些人嗎?”如劉宗敏般狠辣的漢子都是痛心疾首,他不想看到有人被扔到火中,卻也無法阻止百姓這種衝動的行爲。
“故意殺人者,殺無赦!”
終於平靜下來的李創,決定以暴止暴,如此絕情的人,就算投奔自己而來,日後必爲大患,此時若沒有果斷地制止,以後必會變本加厲,胡作非爲!
聲如驚雷,充斥於李創衆人周圍,奔跑於身前身後的所有人,都聽了個明白,亦帶來了暫時靜寂!
“你是誰,敢管老子的事,往裡扔,將這羣狗日的燒成灰,”一五大三粗的中年人,聽到李創的喝聲,轉身蔑視地看了一眼,依舊轉身指揮人們將官兵的屍體往火裡扔。
“你不停下來,老子就是要你命的人,不相信你就試試!”
雖然被人無視,李創強忍着心中殺機,一字一頓,清晰地傳到了這人耳中。
“老子殺的是貪官,行的是正義之事,你憑什麼殺我!燒,接着燒!”
大漢仗着百姓們的支持,行爲越發走向極端,剛剛安靜下來的人羣,只片刻又再陷入瘋狂之中。
“你……”
誰敢蔑視李創,劉宗敏是第一個不願意的人,看到大漢如此無禮,劉宗敏憤怒地吼叫着,就要衝上去結果了這傢伙的命。
“別衝動!”
看到汝寧城中百姓如此極端的粉事方式,李創迅速拉住劉宗敏飄起的衣袖,高聲叫道:“那漢子馬上叫人停下來,焚燒死屍,這是有損陰德的行爲!”打算從思想上增加這些人的負罪感。
“房子燒了,親人都走了,陰德能他娘地當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