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過與李自祥確定賀人龍離去後.急令軍機營兄弟去追高桂英等人.
經營已久的山寨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官兵沒有遠程火炮的幫助.想攻下山寨的可能性被無限拉低.如今再有兩隊人馬撤離.只牛成虎三千人馬.對山寨根本構不成威脅.
轉眼間便免去一場生死廝殺.衆將士的心情都非常地好.爲李自祥留下一千人馬殿後.李過便率領衆人前去迎接家眷再回山寨.
本就無所事事的張鼎與牛佺.如今更是沒人搭理.似荒野幽魂般遊蕩在彎曲悠長的戰壕中.
“佺哥.賀人龍奉命前來討伐咱們.爲什麼到山寨前.他卻走了.”別人根本不願意爲他解答如此無聊的問題.苦於無處訴說的張鼎又再問着牛佺.希望能得到滿意的答案.
“夫人說過他是闖王少年時的玩伴.因爲家眷中大多是秦人.所以……”終日被豢養在老營之中.涉世未深的少年迷茫地對望着.
“有這種可能.可是娘也說過.兩軍交戰的時候.誰都不會考慮你是什麼人.就算親父子站在不同的陣營.都會兵馬相向.”
“父親也說過戰場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屠宰場.能避開儘量不要針鋒相對.賀人龍是不是……”
“可是.牛叔叔說的與做的真不一樣.他不會武藝都有膽量馳騁在千軍萬馬之中.我們學了武藝卻只能在這裡打發無聊的時間.”
“這事咱們說不清.過爺號稱一隻虎.還不是一直守在咱們身邊.你看他剛剛兇狠的樣子.恐怕早就想大幹一場了.”
“大哥留在老營是所有將軍的意思.他憨厚老實又猛如惡虎.兄弟們都相信他有保護家眷的能力.可是我們留在這兒又能什麼用.”
整日悶在山寨中.兩人早想到前後衝鋒陷陣揚名立萬兒.張鼎如此一說.牛佺警惕地看了看.輕聲道:“你想幹什麼.”
“將軍們常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想找賀人龍一睹他當年的風采.”
“這……”牛佺苦着臉很是爲難.“這要命的事兒.咱不能做.夫人知道會打板子的.”
“幾十板子都撐不住.真是慫包.”濃眉下壓.烏黑的眼仁盡是不屑.甩臉便向前走去.“你不去.我自己去.”
“別.我放走你.不得同樣挨板子.”牛佺的臉扭的比苦瓜還難看.扯住張鼎不放.
“怎麼都是捱打.你去不去.”
“……”
心底的最後一絲掙扎在張鼎的追問下.被牛佺拋向雲霄之外.
“我們抄小路.半個時辰就能追上.”見沒人注意兩個少年跳出壕溝.衝向密密匝匝的樹林朝賀人龍撲了過去……
兩廂高高的山丘之下.溪流在薄冰下涌動.五千義軍精騎兵散佈于山溝東側.衣不解甲.馬不歇鞍.
夕陽帶來的溫暖來不及享受.將士們啃食着手中乾糧.喝着頭盔舀來帶着冰碴的泉水.
戰馬口中嚼子已被摘開.被士兵踩着繮繩.啃食着周圍的荒草.不同類的生命相依爲命.吃像卻一個比一個難看.
“軍師.官兵中多半都是秦人.若是殺起來.我們的聲望會受到嚴重的損失.”得知星爺與紅娘子已將鄭嘉棟與牛成虎打退.老營的危機已經解除.李創卻無法放鬆自己的心情.
“闖王.戰場之上無父子.若不將其徹底消滅.很多後果我們都無法預料.悲天憫人之人可以有.卻不是說給敵人的.”
‘這不是仁慈.’李創很想反駁軍師的話.搖搖頭又想道:‘這不是仁慈是什麼呢.’
李創半晌沒有動靜.軍師接着說道:“倘若不是星爺與紅娘子威懾敵膽.恐怕老營正在被屠殺的路上.”
“營中一半人馬都是從陝西投奔自成而來.很多人與官兵有血緣關係.革裡眼賀一龍與賀人龍是叔伯兄弟.如果真打起來.軍師有想過後果嗎.”
李創繼續說道:“這只是將領中比較顯眼的例子.營中這樣的關係會更多.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
“如果找個兩全之策.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對於軍師來說.戰爭就是分生死的地方.勝者王侯敗者寇.現在的情況確實非常特殊.自古以來都不曾出現過.爲難之間軍師嘆氣道.
“只要不死哪麼多人.什麼計策自成都願意嘗試.對軍師不會有半點怨言.”
“闖王身爲一軍統帥.許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的.”
“這次是自成任性.也算給陝西官兵一個生的交代吧.如果能招降他們.再好不過.”儘管對官兵投降不抱太大的希望.李創還是說了出來.
“官兵將領有前車之鑑.都是所謂的忠臣良將.深受大明恩澤幾十上百年.”宋獻策一心輔佐李創.卻對官兵將領甚至文人儒士的行爲判斷的相當準確.他接着說道:“在即得利益看不到希望的時候.他們不會選擇我們.除非徹底打下半壁江山.把他們的希望變成絕望.”
“軍師是想快速攻打開封嗎.”
“不.放棄開封.轉移視線.”字雖不多.宋獻策說出來的時候.卻用盡了渾身力量.哪是對戰事的抉擇.決定着義軍力量的走向與未來.
“視可爲爲不可爲.視不可爲爲可爲.”其中關鍵瞬間被想通.李創說道:“曹帥圍攻開封已有半月之久.開封城高牆厚不易炸開.兄弟們的傷亡也很大.另外高明衡與陳永福也已看出我們戰法的端倪.造成十幾員大將或傷或亡.這代價太高了.”
“這樣我們纔要拼一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法.就看孫傳庭會不會上當.”
身爲軍師.智如諸葛.宋獻策建議分出十四萬人馬.號稱二十萬.將賀人龍、鄭嘉棟、牛成虎重新趕回陝西.將轉戰陝西的假象傳遞出去.
羅汝才連夜撤離開封.藏匿在深山老林中準備三次攻打開封城.勢在必得之前.必須要孫傳庭無法掌握義軍的行蹤.
當孫傳庭認爲汪喬年可以解決中州之事時.必然按兵不動或回京述職.此時義軍已經大量涌入陝西.諜報亦會及時傳到崇禎案前.崇禎自不會置陝西邊關不顧.孫傳庭再次入關便成爲可能.
而此時的汪喬年便成爲砧板上的魚肉.想跑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