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陽光燦爛的一天,車廂峽谷口外旌旗招展,鼓聲隆隆,各鎮兵馬盔明甲亮,精神抖擻地立於峽谷之外。
午時剛過,高迎祥與張獻忠便身披荊條已示誠心皈依朝廷,自峽谷深處走來,一路通過刀劍形成的夾道,低頭停在陳奇瑜帳前,匍匐於地,不敢四處亂看。後面跟着幾個文人,人人手捧軍冊,顧君恩赫然在列。
陳奇瑜命令手下爲其除去繩索,要二人進入軍帳中相見。恩威並施地教訓了一番,要其誠心效忠朝廷,不可再有二心,收下兵將名冊後,才叫二人才自行離去。
陳奇瑜更派人將名冊人員進行清點,記錄在案,這一點就點了幾天的時間。
這個數目遠遠超出了李創所說的數字,也叫陳奇瑜大吃一驚。
義軍共有大小將領五百餘人,騎兵三萬六千人,步兵兩萬餘人,兵器七萬多件,行軍所需輜重更是不計其數,唯有糧餉如李創所說所剩無幾。
各總兵官將人馬、糧餉、各種器械均登記入冊,呈給了陳奇瑜,等待陳總督接下來的命令。
看到義軍人馬竟然有這麼多,陳奇瑜心中有些畫魂兒,拿不準這些反賊到底是真心投誠,還是將計就計,不知如何安置。
“監軍大人,降賊竟有如此之多,實出奇瑜意外,今已檄其兵器,不若將其分散安插於各鎮兵馬之中,感化其一年兩載,化其桀驁之氣變爲良民,以防再生反心。”
楊進朝輕笑道:“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經納降其衆,我們就要與朝廷的兵馬同樣看待,倘若將其分開來管,降軍必然能看出我們不是以誠相待,到時再次背叛,可是誰都無法阻擋的。況且這些人馬,也不是常人能駕馭的了的,一旦有人暗中煽動作亂,我們豈不是在官兵之中自行安插了奸細,真要出了問題,我們以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也枉費了聖上的一片苦心。”
“這可如何是好?”這次陳奇瑜是真的沒了主意,頭痛的厲害。
“老先生不必焦急,依雜家的意思,將武器、馬匹全部還給他們,叫高迎祥進入四川協助我軍清繳土司之亂,張獻忠則進入陝西清繳餘賊,豈不兩全其美之事。”
“也只能如此了……”
“不可,大人!”
陳奇瑜自言自語正要坐下發令,帳下卻猛然響起喝聲,不是左良玉還有誰。
左良玉高聲說道:“招安本是好事,繳下兵器纔是上策,如今將兵器歸還,無疑是在給他們機會滋事,不如斬殺流賊頭目,其餘孽失去耳目自然作鳥獸散去。”
“哼!”楊進朝冷哼聲起,憤然說道:“殺降不祥之事,難道左將軍沒聽說過嗎?聖上一再下旨,無論是誰只有真心投誠便給予再生的機會!將軍處處以武力解決問題,卻不想想朝廷要這些文臣做什麼,文臣就是要百姓免遭塗炭,讓一切在殺戮到來之時而止於兵戈。將軍只想一心殺敵立功,固執己見,阻止聖上仁治天下,究竟是何居心?”
左良玉再次碰了釘子,楊進朝總拿皇上說事,誰也得罪不起,只得乖乖地聽從陳奇瑜的安排。
下去後便與衆位志同道合的將軍喝酒去了。
陳奇瑜當下將兵器分發給了高迎祥與張獻忠的兵士們,並分派足夠的糧草以資其南下四川,北入陝西。
並將此事詳細做了份報告與楊進朝的奏章一起送到了崇禎面前。
最強的賊亂終於得以平息,崇禎也是龍顏大悅,揮書下旨告訴陳奇瑜將所有受傷與陣亡的將士名冊,詳細報上一份來,他想撫卹前方殉難的將士們。
並告訴陳奇瑜叫各鎮兵馬各司其職,合部回到本應守備之地,聽從朝廷隨時調遣。
即刻令高迎祥部南下四川,張獻忠進入陝西,以求立功贖罪,早日建功立業。
得到皇上的讚許,陳奇瑜也來了精神,分析當地地形後,發現數萬衆的兵馬要想快速離開商洛地區,還是得取道漢中最可行。
商洛地區是山連着山,溝連着溝,大軍根本無法通過。便派人通告前方所過州縣定要備好糧草以使大軍暢通無阻。
此時陳奇瑜的心中已然對高迎祥、張獻忠投降之事着定至極,爲了像個樣子,以義軍每百人爲一隊,派上一名官兵爲看護官。
併爲義軍派發了新鮮的衣服,以求取悅義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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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創得到這個消息後,心中自然高興不已,當下將數個心腹之人叫過來說道:“這次被困車廂峽險地,實出意外,咱們躲都沒能躲過去,投降之事也只是權宜之計。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怎能長期被人牽着鼻子走,如今叫我們南走四川,正是個衝出去的好機會,兄弟們認爲怎麼樣?”
這些人都與李創是過命的交情,哪裡會有不應之理,當下爭世王賀錦、小將劉芳亮等人高聲答道:“既然闖哥是這麼想的,我們願意誓死相隨。”
李過、高傑、高立功、劉國能、田見秀、劉宗敏等人自是不在話下。
顧君恩吶吶說道:“我王未免太過心急了,要知道一路行去前方盡是險地,稍有不慎,便會再次跌入萬劫不復之中。至於起事,現在還是小心些纔好,待出了漢中棧道再行譁變亦爲時不晚。如今我們只需偷偷部署就可以,若是有官兵的把柄掌握在手中,起兵之事更是輕而易舉。”
“哈哈哈,到底是老薑,自成明白了,”幾年下來,李創這種沒大沒小的性格,反而備受衆人喜歡,時常開些小玩笑,亦是最好的開胃菜。
李創當下便將此事給壓了下來,與高迎祥打了聲招呼,便前去陳奇瑜處請示大軍出發的日期,以示殺敵報國之雄心。
並向陳奇瑜請教些官場之事,直樂得陳奇瑜暢笑不已,“如今你已是朝廷的將軍了,若能再得到楊監軍的賞識,你的軍旅生涯必會平步青雲……”
就在這樣的氣氛之中,大軍行走了已有半月,堪堪行出了千數裡之遙,此時官兵與義軍打的火熱,已無法分清誰纔是官兵,誰是義軍。
遙遙地看着漢中棧道的盡頭,李創狠狠地咬了咬嘴脣,他要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終於回到塵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