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李創、張獻忠等人喬裝改扮後,便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鳳陽縣城。幾人發現鳳陽雖然是朱元章的出生之地,卻沒有想像中那麼繁榮,百姓的精神面貌與其它地方也沒什麼區別,此時正沉浸在幸福的年味兒之中。
做爲鳳陽守備的朱國相,似乎沒有看清義軍的進軍意圖。
象徵性的城門處,零星點點地守衛,懶散地盤查着過往行人,更像是在例行公事,而提不起一點精神。
“龍興之地,不過如此!”張獻忠對鳳陽印象中的美好,被現實給打的粉碎,對眼前的掛滿紅燈籠,耳邊不時傳來爆竹聲的鳳陽,已然沒有了先前的興趣。
“這正是朱元章造反的最佳證明,若是能活下去,他哪裡會成爲瀟灑的弄潮兒,”夜色逐漸襲來,李創擡手感受着零星雪花的涼意,“此時的陝西不也是這個樣子嗎?想通了你會看到更好的未來。”
“朱由檢若是能清楚他的老祖宗是如何起家的,就不會縱容貪官污吏們如此橫徵暴斂地壓榨百姓,當年如我又怎會佔山爲王,起兵造反,”眼前雖然熱鬧如斯,卻沒看不到半點繁華的樣子,這個元宵節中的百姓,是真正意義上的窮歡樂,高迎祥內心觸動竟然說出了深藏心底的話。
“不是老朱不行,是他深藏宮中,被人矇蔽了雙眼,什麼都看不到,又怎能瞭解百姓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李創作爲現代人,自然有他獨特的視角,對崇禎做出了中肯的評價。
“你舅甥兩個竟然酸的像個文人,說這些有什麼用,待酉時大軍一到,這鳳陽就是囊中之物,老子倒要看看這朱家到底是什麼種做的,”張獻忠不願聽二人談論時弊,不耐煩地說道,“咱們這就去府衙街,鬧他個天翻地覆。”
張獻忠說做就做,回身吩咐手下,馬上召集入城兄弟,向鳳陽府衙靠近,直想打他個措手不及。
府衙門前的大街已被人們淨水潑灑,不再有嗆人的煙塵揚起,紙糊的紅燈籠次遞亮起,折射着小雪花亮起的銀光。
喜慶的人們亦牽兒帶女,逐漸向長街靠攏過去,欣賞着花鼓戲,抓耳撓腮地猜着老先生們刻意準備的燈謎。
得到獎勵的小兒們興高采烈地高舉着各樣的棉花糖,穿梭嬉戲於人羣之中,更增添了幾分童年的天真無邪。
危機往往潛藏於黑暗之中,李創等人已將馬車趕進衚衕之中,並迅速集結着混入城中的數百人。
“兄弟,應該到時候了吧?”此時的張獻忠難掩心中興奮,對熱血的那種激動的期待,讓他興奮不已,擡頭看了看穿梭於薄雲之後的明月,詢問着李創。
“再等上半個時辰吧?鳳陽雖是落魄之地,官兵加起來也有六千人,我們的大部隊越是靠近鳳陽,我們的勝算就會越大,”幾天下來,衆人亦將鳳陽的基本情況給弄了個清楚,想用幾百人輕鬆拿下鳳陽,這種可能性還是相當低的,因些他們在等待大兵前來,“另外,自成實在不希望百姓跟着遭殃!”
“不要把現實想的那麼美好,若沒有他們的掩護,我們那裡有藏身之地,戰爭本來就是用鮮血造就的,”張獻忠雙目圓睜,看向衚衕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羣,“想出人頭地,就不能前前後後地想那麼多,會把你捆的想動都動不了。”
張獻忠說完,順勢跳上馬車,一屁股坐在箱蓋子上,俯視着李創說道:“老子若不是見機的快,忍辱負重,根本活不到今天。所以,做人首先就要學會狠,不是對別人,而是對自己狠。只有這樣,別人纔會怕你、佩服你,兄弟的想法雖然仁義,別人卻不會感念你的恩德,待你落魄的時候,依然會在你的刀口上灑把鹽。你若是不相信,便出去試試!”
“八大王說的對,自成太過優柔寡斷了。但自成認爲,從一個人做起就會改變一羣人,從一羣人做起就會改變一個世界,整日裡全是殺戮,人們的心中只有恐懼,那裡會真心投靠,爲我所用。”
“老子沒讀過書,與你想法不同,就知道叫天下越亂越好,亂到無法收拾,老子便活的越是瀟灑、暢快!”
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爲謀,李創與張獻忠的思想從根本上就有分歧。
一個超級前衛,一個只看現實。一個思前想後,總幻想和平,一個砍砍殺殺,想要榮華富貴。
‘戰爭確實是殘酷的,卻也不至於將這些鮮活無辜的生命踩在腳下,難道真是我錯了嗎?’薄雲散去,月光更加明亮誘人,衚衕外一地銀光,更爲元宵節增添了幾分妖嬈。
“抄傢伙,上!”
明月高懸,酉時已過,鳳陽上空揚起了絢爛的煙花,禮炮齊鳴洋溢着節日的喜慶。
李創無法找到理想的平衡點,便選擇接受了張獻忠的觀點,沉聲命令衆人準備戰鬥。
乒乓作響,衆人迅速自車廂中取出武器,於禮炮聲中卻又顯得那樣渺小無力。
“殺!”
張獻忠手握砍刀,帶着衆人向衚衕外殺了出去。
數百人幾如地獄幽靈衝出鬼門關,凶神惡煞般闖入了喧囂的人羣。
尖叫聲、怒罵聲如巨浪拍岸,一浪高過一浪,沖刷着府衙門前的大街。
隱藏於混亂之中的義軍,如魔鬼般尋找着官兵的身影,總會在轉身的瞬間便結果了官兵的性命。
幾千人聚集的街道上,已分不清那些是百姓,那些是反賊,而官兵特殊的服飾則明晃晃地招搖於市,等待着義軍的屠殺。
“圍起來,殺!”
鳳陽守備朱國相正沉醉於自己的歌舞昇平,哪裡會想到反賊來的如此之快,提刀拒敵的同時,感到事情有些棘手,果斷地下了屠殺令。
手無寸鐵的民衆又怎能是官兵的對手,一時間慘叫連連,血光渲染了無邊月色。
此時星空中明月代表的不僅僅是思念,更多的是冷厲與無情。
入夜時結起的冰棱,此刻更多了幾分鮮血的暗黑,鋪灑於銀光之上,無限擴大着生命的悲哀……
“轟!轟!轟!”
正李創等人殺的瘋狂,官後殺的無情,百姓鬼哭狼嚎之時,鳳陽城外連聲炮響,鋪天蓋地的喊殺聲朝城中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