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軍是個難請的人,宋頌回來後,我把早飯吃完,又掙扎着想去監護室看謝聿銘被我媽跟宋頌攔下來。
等所有的一切折騰完後已經快中午了,謝軍這才姍姍來遲。
“大家一起吃午飯,有什麼話,餐桌上說。”他也真是財大氣粗,說完這話,竟然有好幾個人拎着食盒進來了。
我病牀上的小餐桌根本就擺不下,謝軍自己有一張單獨的小桌子擺在他的輪椅前,至於我媽媽跟宋頌,居然也有份。
現場氣氛相當詭異,所有的飯菜都擺好後,除了謝軍,我們三個都沒動手。
過了將近一分鐘,宋頌才諷笑出聲:“謝老先生真是有才,還帶這樣玩的?”
這時候小陳開口了:“老董事長是擔心各位沒吃午飯,之前宋女士過去請老董事長過來時,他正好身子不舒服,聽說許女士安然無恙才休息了一會兒。他一醒過來就來見許女士了,還請……”
“夠了,說這麼多廢話幹嘛?”謝軍很老滑頭,等小陳把該說的話都說完後才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這樣就顯得他壓根不在意會不會被我誤會,更顯得我們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無奈地搖搖頭,看了宋頌一眼:“過去跟我媽一起吃吧。”
宋頌擔心地皺了下眉頭,並不離開。
我趕緊衝我使了幾個顏色,都在同一間病房裡,擔心什麼呀,要是謝軍說了什麼難聽的話,你們直接衝上來幫忙罵就是。
我想趁着現在有資本的時候,好好跟謝軍談談。
談談他另一個混賬兒子,談談劉媛這個肇事者。
謝軍不愧是商人,跟劉媛爸爸一樣根本不着急先開口,好像先開口的會輸一般。
我吃了兩口就忍不住出了聲:“這些菜很好吃,我替寶寶謝謝你。”
他在意這個孩子,我必須用這個孩子來激發他內心的淡薄親情感。那種我最不願意經歷的鬥智鬥勇勾心鬥角啊,如今已經經歷了個遍。
謝軍的視線往我肚子那裡逡巡,示意小陳低頭,壓低聲音問了她一個我聽不清的問題。小陳擡頭看看我,用同樣悄悄話的聲音回了。
我看謝軍眉目間有疑惑,忍不住彎彎嘴角笑了:“您這是在問什麼hcg有沒有恢復正常嗎?今天的還沒測,剛纔有個戴口罩的護士冒用別人來抽血,還跟我仔細描述謝聿銘出車禍的經歷呢,我聽了很難受,肚子貌似有點不舒服。”
我沒有假裝不舒服,但謝軍何等精明,自然一下子就聽出了我話裡想表達的意思。
他眉頭一緊,猛地撇頭看了一眼小陳:“是誰?看清楚長什麼樣了嗎?”
宋頌吞下嘴裡的飯後,趕緊用沙井遮着臉跑了過來:“她戴着李娟的工作牌,長得很普通,臉這邊好像有顆小黑痣……我看到她臉了,帶到我面前準能認出她。”
謝軍面無表情地點了頭:“好。”
他的態度讓我心裡很沒底,我知道我在他眼裡就是那種拼命想用智慧卻根本沒有半點智慧的女人。所以,我鬥不過他就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他我的困惑和害怕。
“叔叔,我知道您對我有成見,如果你願意聽,我可以把我的所有事都告訴您,包括劉媛想盡辦法讓你看到的視頻、照片。我可以解釋,只要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很真誠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但是謝軍沒有表態。
我只能把自己當僞裝像洋蔥一樣一層層地撥開,即使會忍不住流淚,也必須把所有的一切告訴他。
他信不信是他的事,如今我只能尋求他的庇護。
我從跟周濤回家開始說,說到我跟謝聿銘的荒唐一夜時,我媽驚得倒抽了一口氣:“冉冉跟小謝怎麼……”
宋頌及時制止了她,她看到謝軍投過去的眼神,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事情很長,我挑了有劉媛參與的重點說,說到謝軍讓我落入問題合同的圈套而逼着謝聿銘離開時,我媽氣得想上前跟謝軍打架。要不是小陳跟宋頌及時扯住,她真的能放下老師的莊重直接跟輪椅上的癌症老人打起來。
我想起什麼說什麼,甚至把劉媛故意接近謝媽媽並且在朋友圈曬的事情說了出來,以及她買了同款戒指讓人誤會她已經跟謝聿銘訂了婚。
等我說完時,謝軍正閉着眼似乎在打瞌睡。
我苦澀地扯了扯嘴角,繼續低頭吃已經冷掉的飯菜。
食不知味,大概就是我現在這種情況,眼淚落在嘴裡還能感覺到鹹味,可這些名貴的菜卻跟蠟一樣難以下嚥。
我逼着自己把肚子填飽,再擡頭看時,謝軍正用鷹厲的眼神在打量我:“你這個女人,跟我之前以爲的倒是不一樣。”
我委屈:“叔叔,你們都沒有真的想過了解我,當時只願意聽劉媛的片面之詞。”
他笑笑,沒有說話,眼裡的意味不明讓我意識到自己又說了蠢話。他是要跟劉氏合作的人,他是想找門當戶對兒媳的人,不願意聽劉媛的討好,願意聽誰的?
相信他不是沒派人去前公司打聽過我的名聲,肯定沒什麼人說我好的。
這樣的女人,換我,我也不想讓她當兒媳。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的事?偏偏這種“巧合”一而再地出現在我身上,雖然都是人爲,但湊在一起多了就會顯得很假。
我身上有那麼多誤會,一件兩件還能解釋得清,多了,連我自己都懷疑是真的。
我不知道謝軍聽完這些之後,心裡是怎麼想的。因爲他沒有跟我表態,但是對我我肚子裡的孩子,他卻是打了包票的:“你放心住着院,誰再敢打這個孩子的主意,先過我這一關再說。我老了,但還不是老糊塗。”
我媽氣得衝了過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霸道的?誰說我女兒要給你生孫子了?我還沒同意呢。”
如果謝聿銘還好好的,我媽聽了我剛纔說的那番話肯定會同意我們在一起,可現在謝聿銘生死未卜,換做任何一個正常媽媽都會考慮再三要不要讓女兒繼續蹚渾水。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可我的自私卻是滿足內心的私慾,讓自己不留遺憾。
現在謝聿銘變成了這樣,反而堅定了我跟他在一起的念頭。我知道自己是在犯賤,反反覆覆猶猶豫豫真的很討厭,但是我這一回卻是下定了決心。
只要他能醒過來,我就敢跟他過一輩子。
謝軍沒有回答我媽媽的問題,看來,就算我沒有他原先以爲的那麼不堪,他還是不想讓我做他兒媳的。畢竟我家背景太普通,跟大公司聯姻會給他帶來的好處比讓我進門好太多了。
他正在漱口時,有個醫生急急地跑了進來。
醫生有些着慌,很愧疚地跟謝軍道歉:“老先生,我聽說昨天夜裡有護士告訴您病人肺部有淤血?讓你擔心了,那兩個護士太年輕,不懂,弄錯了。病人之所以會那樣,是肺部氣壓不夠,不能自主呼吸,危險來自……”
我急問:“醫生,那他還有生命危險嗎?是不是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醫生頓了下,看看謝軍,沒敢點頭:“我們會盡力的。”
謝軍一把將面前的那隻碗砸到了地上:“盡力盡力,還會說點別的話嗎?我不想再聽這兩個字!”
醫生張着嘴巴沒敢再說什麼,只好訕訕地點了頭。
我媽怨懟地罵了謝軍一句:“少在我女兒面前發火,別人慣着你是別人的事,我們這個病房不歡迎你擺架子!”
眼看謝軍要走,我趕緊把宋頌跟我媽支開了:“叔叔,還有件事我想跟您談談。”
談完了劉媛,還要繼續談謝聿辰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