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報紙折回家,全身乏力至極。
周瀟跟着我進了小區,不過被我搶先一步關在了門外,現在他正不停地按着門鈴,我沒搭理。
佟斌過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領着菜,顯然是想過來做飯給我吃。
我透過貓眼看出去的時候,鼻子一酸,突然就想答應他了。
但我二十多年來在感情上都很擰巴,所以即使出現這種衝動,也很快被我壓下去了。
不過周瀟還沒走,倆大男人正在外面大眼瞪小眼,劍拔弩張的樣子好像一言不和就準備打架。
我很頭疼,隔着門讓佟斌回去,他不肯。
大概僵持了十分鐘,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我不能讓佟斌這樣乾耗着,我實在忍不下心這樣恩將仇報。
可我一開門,周瀟就很不客氣地率先擠了進來。
佟斌氣得臉紅脖子粗,放下手裡的菜就想把人攆出去。
周瀟跟個無賴似的,翻着白眼拂開了他的手:“你誰啊,冉冉是我的女人,你少在這自作多情。”
“周瀟,你真不要臉。”我冷笑,對這個男人已經失望透頂,他現在已經不要臉了,完全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周瀟。
他一聽這話,就跟炸了毛的公雞一眼,豎起所有的憤怒朝我吼:“還不是因爲你!當初你要是不跟謝聿銘那個狗日的睡,我早就跟你結婚了!要不是你當初不肯忍忍,不肯跟我解釋清楚,我會天天伺候那麼一個八婆嗎?她肚子裡的種都不一定是我的,都是你害的!”
我驚愕,他現在居然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我身上!
“周瀟,你給我滾,再不滾我就報警了。”不知道吳小喬在他面前編的什麼謊,不管是哪種,他們應該都很怕曝光。報警按理不會曝光他們所在的地址,但既然吳小喬招惹的公子哥很有背景,想必能通過這一層找到他們的。
周瀟的眼神開始聳動,他怕了。
可是他沒臺階下,所以面子上過意不去,故而即便害怕,也還是僵着不肯走。
好在這時候吳小喬給他打電話了,我看到他的臉色青了又青,最後主動離開我家後才按了接聽:“……嗯,我這就回……好,你想吃什麼?”
呵呵,他剛纔還在罵吳小喬八婆,結果接電話的時候還是裝得這麼溫柔。
男人啊,真是神奇。
我昨天跟佟斌坦白過去時提過周瀟,所以他剛纔聽到周瀟的名字後眉眼間就露出了幾分鄙夷。等人走後,他才幽幽地問我:“他就是你昨天說的周瀟?”
看我點頭,他忙撇撇嘴:“冉冉,我真心疼你。”
“啊?”
他苦着臉,用那種極爲疼惜的眼神盯着我:“他怎麼能這樣對你?他不是已經結婚了嗎?他要是還來騷擾你,你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說到這裡,他快步走到茶几邊拿起了我的手機遞過來:“冉冉,記一下我的號碼吧。”
對,我一直都沒留電話給他,因爲覺得沒必要。
他看我猶豫,嘆了一口氣後,在家裡找了筆跟紙把他號碼寫了下來:“就算不談戀愛,也能當普通朋友,你別覺得麻煩我,能被你麻煩我覺得很榮幸。”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模棱兩可地應了一聲:“好。”
他又咧嘴笑了:“還沒吃午飯吧,我也沒吃呢,我買了菜,燒了正好一起吃。”
“不用了,我請你出去吃吧。”現在的關係實在太曖昧,我已經沒轍了。我昨天就跟他說過,我心裡只有謝聿銘,我不可能接受他的。
可他總說等我等我,哎,莫名心煩。
我們就在小區旁邊的粥店隨便吃了點,我知道他一個大男人光喝粥吃不飽,可他非說我現在吃不進別的東西,喝粥是最好的選擇,堅持要陪我一起喝。我能說什麼呢?真是無奈了。
等粥時,宋頌打電話來了:“冉冉,過得怎麼樣?這個週末我去看你吧。我問過老肖了,他有個朋友就在上海開公司,我讓他幫忙給你安排了一份工作,週末正好去見見人老闆。”
“啊?妞兒,你別這樣,我現在懷着孩子,一般公司都不肯收的,你這樣不是相當於讓老肖坑他朋友嗎?對老肖不好,你快跟老肖說說,別麻煩……”
“囉嗦!”宋頌不等我說完就打斷了,“他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完,就是叫老肖白給你開一份工資又怎麼了?老孃懂事這麼多年,就要任性一回!”
我不由得苦笑:“我不能拒絕是嗎?”
宋頌斂起她的暴脾氣,改用溫柔策略:“你一個人在上海,我總也不放心。那公司是老肖的好朋友開的,老肖已經擺脫老闆他們好好照顧你了,有熟人照看也能讓我們安心不是?阿姨也總是擔心你在那邊會受欺負,要不是走不開,早就過去看你了。”
我動了動嘴巴,過了好一會兒才衷心道了謝。
有的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就像宋頌硬讓老肖幫忙塞了個工作給我,本來只是她的無意之舉,結果卻幫了她自己,又幫了我。
週六,宋頌跟老肖一起過來見的我。
老肖第一眼就往我肚子上瞟,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像知道什麼秘密似的。
他幫我介紹的工作是文職,公司離我的住處也只要兩站地鐵,公司老闆姓孫,年紀跟肖鵬差不多,看着挺和氣的。
那天一起吃晚飯時,肖鵬跟孫老闆耳語了一陣子,然後孫老闆便時不時地開始打量我。那種感覺很不好,但我只假裝沒看見,小聲地跟宋頌聊天。
晚飯中途孫老闆就離開了,說是有事。
人一走,宋頌就發飆了:“這老闆靠譜嗎?他剛纔幹嘛總色眯眯地看冉冉,老肖我跟你說,你要是把冉冉給坑了,我跟你沒完!”
老肖無奈地聳聳肩:“你急什麼,我剛纔不過是跟他說了下冉冉的情況,他說看不出來冉冉懷了孕,所以纔會好奇地多看了兩眼。冉冉你別擔心,老孫絕對靠譜,他會給你安排一份輕鬆點的工作。”
“謝謝你啊。”
老肖朝宋頌寵溺地笑了笑,而後才向我擺手:“這麼客氣做什麼,不過……”他很快斂起笑容,鄭重地問我,“你真的打斷把孩子生下來?”
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他嘆了一口氣:“如果我猜得沒錯,謝聿銘是謝軍的大兒子,你知道謝軍是誰嗎?一手創辦了謝氏,是商界的風雲人物。”
宋頌嗔怒:“那你以前怎麼不說?”
老肖爲難地嘆了一口氣:“我跟謝氏的合作不少,怎麼可以輕易跟你們透露謝聿銘的情況呢?他以後是要繼承謝氏的,我當時摸不準他的心思,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往後我還怎麼……嘶……”
宋頌一聽這話,立馬拉下臉去揪他耳朵。
他趕緊求饒:“姑奶奶,饒了我吧,你現在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等宋頌鬆開手,他一邊揉着耳朵,一邊委屈兮兮地看着她:“你不知道謝軍有多強勢,他們父子的關係一直不好,聽說以前謝聿銘讀大學時,謝軍能狠心到不給他一分錢。謝聿銘也硬氣,不過也是繼承了他爸的商業頭腦,靠着打工賺錢,小小年紀能靠自己淘了第一桶金。我聽說他畢業後還自己開過小公司,你們知道謝軍做了什麼嗎?”
這些情況我都不知道,難怪他當初會落魄成那樣。
“謝軍動用所有的關係,不讓人投一分錢給謝聿銘,不讓他接到任何大膽,謝聿銘的小公司就這樣倒閉了。就是這樣,謝聿銘也沒有跟謝軍求饒過,東山再起,靠自己的實力去別的公司打工,要不是他爸阻撓,他的能力遠不止做一個小小的銷售經理。”
我聽得直咋舌,他爸跟他是有仇嗎?這麼逼他!
宋頌看我情緒不對勁,忙用胳膊肘碰碰肖鵬:“你幹嘛說這些啊,有屁快放。”
肖鵬一怔,乾笑兩聲把我叫回了神:“冉冉,我只是想告訴你,謝軍對自己的兒子都能這麼狠心這麼絕,要是知道你懷孕了……可能會對你下手。”
“還能逼着我打胎?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我從這個世界消失?”心一陣陣地揪疼,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好像被一張牢固的大網罩着始終掙脫不出。
肖鵬沉默了,他眼裡的鄭重讓我意識到,也許那個大人物,真的能讓我人間蒸發。
“他爸會以爲,我想利用這個孩子嫁進豪門對不對?呵呵。”我苦澀地笑笑,無力再辯駁什麼,“放心,謝聿銘都不愛我了,我生了也會自己養。”
“不行!”宋頌突然惱了,“憑什麼讓他們這麼欺負人啊,老肖,你既然跟謝氏有合作,總歸能聯繫到謝聿銘吧,你告訴他冉冉懷了他孩子,我倒要看看這個男人有多狼心狗肺!”
肖鵬爲難地看着她,半晌沒點頭,宋頌氣得口沫橫飛張嘴就罵,老肖最後迫於她的壓力勉爲其難地答應了:“我不敢保證一定能聯繫到他,只能盡力。”
“好,謝謝你。”本來已經慢慢歸於平靜的心,突然之間又開始躁動了。
“對了,宋頌說之前被人販子盯上了?我找人問過情況了,那人確實是個人販子,不過……”他跟宋頌對視一眼,倆人的臉色都不好,“他之所以盯上你,是有人給錢叫他這麼做的,如果能成功把你販走,他還能收到更多的錢。”
“嘶~”我倒抽了一口氣,脫口而出一個名字,“是劉媛?爲什麼,她跟謝聿銘都訂婚了,爲什麼還不放過我!”
宋頌心虛地低下頭去:“冉冉,你已經知道了啊?報紙我早就看到了,一直沒敢告訴你。”
“冉冉,背後的主使看來是查不出了,你也別太生氣。去老孫那裡上班,他還能幫忙照看照看你,也好讓宋頌放心。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劉媛這麼做,是想把我趕盡殺絕嗎……
孫老闆相當於給肖鵬面子,給我安排的工作幾乎是一份閒職,我每天都要搶着做事才能從椅子上挪挪屁股。饒是如此,公司裡的人也都把我當什麼供着。
我不住地孫老闆跟他們說了什麼,反正大家在我面前都很客氣,連一句難聽的話都沒說過。
每天下班的時候,佟斌都來接我。
我因爲知道了劉媛安排人販子害我的事情,所以拒絕幾次不奏效後,便默認了讓佟斌接送我上下班。
肖鵬遲遲沒能把我懷孕的事情告訴給謝聿銘知道,所以我覺得我可以試着開始接受佟斌了,多跟佟斌相處相處,也許就能儘快忘掉謝聿銘。
在孫老闆公司上班大概半個月之後,我已經不再關心謝聿銘是不是在跟蹤我了,因爲每次在室外我都有被跟蹤的感覺,但我覺得這可能是一種被害妄想症,我在試着不去在意這一點。
那天下班後,佟斌沒能及時過來接我,我無所事事地在辦公樓周圍瞎逛,無意間看到了孫老闆在跟人說笑。本來想去打招呼,結果卻讓我看到叫我瞠目結舌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