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無名的猜測沒錯,那麼更加佐證了我原先的設想,我們目前面對的對手就是袁丙昌以及他所代表的幕後勢力,是山百合會也可能不是,但總之絕不會是袁丙昌一人。
袁丙昌能夠擺脫洛門十三堂的重點監視已實屬不易,根本不可能在繼續躲避監視的同時,佈置那個極爲繁瑣的風水局。如果他就是幕後黑手,那麼一定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與他配合。
我們到達山區後,和以前一樣沒路了,只能下車步行,一陣急行軍,三個人一路跋涉之後,那個李大仙當時口中所謂的“如來掌心”又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
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是當時大歲拆穿假奎五時被其撞倒在地的地方,我盯着眼前高矮不一五座山包下的那片松柏林,只覺得陰氣森森背後涼嗖嗖的。
步入林中,整片林子像是泡在水裡一樣,完全證實了大歲當時的推斷,這裡地勢低窪,一旦遭遇雨水侵襲便會產生積水長時不散。水面上飄着許多落葉和無數的小枝條,水質也是渾濁不堪,無名在前面用樹枝探路,我和沙哥緊隨其後,整個林子就像生長在一個巨大的碗裡面一樣,越往裡走,地勢越低,積水也越來越深。
水位開始逐漸沒過膝蓋,一股惡臭的腐味一陣陣的撲來,沙哥的臉色愈加的難看,我知道他是在擔心水下那看不見的沼澤地,擔心一不小心就步入了沼澤的虎口。“我們這是到底要去哪?再往前走,就得游水了!”我在水位已經達到胸口時向無名問道。
估計因爲身高的差距,她已經無法應付水位了,只見她身子一傾,倒入水中,已經開始遊了起來。
沙哥這時也是步履維艱的淌過來,朝前指了指說道:“既然叫如來掌心,自然是乾坤在掌,你看前面好像有一片空地沒生樹木,那裡應該就是掌心所在。”
我舉目朝前方看去,確實不遠處有片地方沒有生長高大的松柏,積水暗涌,想來那裡應該是水位最深的地方。
“聽你們這口氣,這地方應該是個風水寶地啊,但你爲什麼又要說它是險境呢?”
“這裡確實是塊絕妙的寶地,但是其寶穴格局被後人改了,所以纔會地質凹陷,雨水積聚,形成沼澤。”
他朝身後一指接着說道:“古時候,離這裡不遠,有大小兩座羅山,與這“如來掌心”成兩山蹲虎之勢,是寶穴的門戶。風水寶穴講究的就是藏風聚氣,而當時華哥帶我們朝這邊趕路的時候,向一個夜裡上山採草藥的農戶打聽路,後來我問了才知道,原來早在建國初期,爲了開山炸石,大小羅山早已不復當年,幾乎差點就被夷爲平地。”
他嘆了口氣,環視四周,一臉的惋惜。“蹲虎之勢不在,寶穴門戶大開,藏不住風聚不住氣,才使此地經年累月之下,變成了如此這般田地!”
我聽他說完,才知道大歲和李大仙兩個人都沒錯,這裡在古時候確實是塊風水寶地,只是步入現代,被後人無心之下破壞了而已。我們也不可避免的開始游水,雖然雙腳離了地,但是反倒輕鬆了許多,一是腳下沒有淤泥的阻礙,二是不用再擔心一腳陷進沼澤裡。
待繞過一顆顆粗大挺拔的松柏樹之後,眼前一片開闊,所有的松柏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好像生命在到達這裡之後就必須停止一樣,沒有一顆樹敢逾越這個圓的外圈,硬生生的在這片林子裡空出了一個圓形的地方。
“你們快看!”沙哥突然喊了一聲。
我扶着一顆粗大的樹幹,只見他擡頭向上,閉着一隻眼睛,用一個單筒望遠鏡在觀察着什麼。我和無名順着他看去的方向,將視線從樹幹一直上爬到樹頂。
這些松柏,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筆直挺拔,高聳入雲,再加之頂端蓬鬆茂密,枝繁葉茂幾乎遮天蔽日,憑藉肉眼根本無法看清上面有什麼。
沙哥將望遠鏡遞給我,樹頂的景象透過小小的鏡片傳入眼中,我頓時驚悚的寒毛直豎,嗓子眼直髮幹。
我又朝其他的樹頂瞄去,過了半晌纔開口問道:“那些都是什麼人?”
只見幾乎所有能看得見的樹頂之上,全都用樹藤捆着一具具乾屍,懸在頂端的樹幹上,周身還佈滿了白森森的蜘蛛網,放眼望去陰森詭異,直教人不寒而慄。
“應該是樹葬。”沙哥指着那些乾屍說道:“在遠古代,靈魂崇拜發生之前,人們拋棄屍體於野外,就如同禽獸對待同類的屍體一般,而後在靈魂觀念出現之後,人們開始根據靈魂與屍體關係的種種設想,以及關於靈魂在陰間生活的幻想來安放屍體,於是產生了各種葬法、葬式。總得來說大致可以分爲兩大類:一類是保存死屍,如土葬、防腐葬、以及古代南方少數民族流行的懸棺葬等;另一類則是消毀死屍,如火葬、風葬、水葬、樹葬等。”
“奇怪!”他隨即又表現出一陣疑惑。“這古代樹葬,只在中國東北和西南的少數民族以及**地區,才頗爲常見,而這裡是中原地帶,講究的是入土爲安的風俗,怎麼會也有如此大規模的樹葬?”
“這些都是什麼人,爲什麼死後還不能入土爲安,把屍體綁在樹上,飽經風霜任憑其風化,這對死者也太不敬了吧!”我一邊繼續用望遠鏡觀察一邊說道。
農村長大的孩子,受大人們的耳濡目染,封建思想不免重了些,這自古以來死者爲大的觀念可以說是深入人心,像這樣對待死者的遺體,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時卻只聽無名突然開了口。“這些都是羅部落的後人,受句芒神賜“羅”,張網捕鳥食其肉而活,所以他們希望死後可以高懸於樹,還肉于飛鳥!”
“還肉于飛鳥!”我摘下望遠鏡和沙哥面面相覷,兩個人無不被她剛纔那一席話驚得目瞪口呆。
想來這古羅人,真是思想境界奇高,覺悟也是非比尋常,竟然能想出死後將屍體懸吊於樹頂,來餵食飛禽這樣有駁於靈魂崇拜的事來。古羅人受句芒神恩賜,習得制“羅”捕鳥的技藝,倒也沒有忘本,知道取之與天而還於天,雖然做法有些極端,但也能看出古羅人在古代尚未開化的時期,那種對於生命的另一種解讀。
“你帶我們來這裡,這裡什麼也沒有,天上林子地上水,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我們護堂使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沙哥這時又開始擔心他的弟兄們起來,有些埋怨的朝無名嘀咕着。
經他這麼一嘀咕,我也有些焦慮,如果李大仙不在這裡,那我們又該到哪裡去找他。那個什麼“冥燈索魄”我們是毫無頭緒,只有靠他來解局,要是再找不到他的話,如此這般的拖延下去,大歲在那宅院裡,遲早要被困死。
“你懂風水,應該聽過天之九野。”無名環顧左右,視線遊走在圓形空地外圍的一圈松柏樹頂。
“天之九野?”沙哥唏噓一聲。“你說的是《淮南子·天文訓》中用來劃分二十八心宿的天之九野?”
“你們說的是什麼玩意兒?”我打岔朝沙哥問道。
他沒有回我,而是一拳砸在水面上,激起一米多高的浪花,像是被突然醍醐灌頂了一般,在那自言自語的喃喃道:“如來掌心,乾坤在掌,如來掌天,乾坤在天!”
他連忙又用望遠鏡朝上方望去,根據鏡筒的移動來看,應該是順着中間空地外圍一圈的樹頂在做地毯式的搜索。
“東方蒼天。”他將鏡筒定在一處口中念道,隨即又將鏡筒挪向旁邊,並且每挪動一處就停下來觀察幾秒鐘,於此同時嘴裡還唸唸有詞:“北方玄天、南方炎天、西方顥天、東北變天、西北幽天、西南朱天、東南陽天。”
罷了,他放下望遠鏡指着圓形空地的水面中央向無名問道:“九野還差一野,難道中央鈞天在那裡?”
我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當下接過沙哥手裡的望遠鏡,也朝着他剛纔定住觀望的地方一一搜尋而去,小小的鏡筒中,一個個更加詭異怪譎的畫面傳來,我震驚的楞在那裡,着實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