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轉眼兩個月過去了,紫棋的日子過得很是自在。
“蔚鏢頭,你又在練功啊?”臨街的賣糯米糕的小紅又故意繞到鏢局門口,來打招呼。
“是啊,小紅姐好!”紫棋也笑眯眯地打招呼,順帶用腳踢一旁的李義。
李義瞪了她一眼,站直身子,擠出笑容衝小紅打招呼:“小紅姑娘,你又閒着啦?”
紫棋拼命地咳嗽。待小紅走開,斜着眼睛瞟李義:“我說,你平日也會說話啊,怎麼見着姑娘就變笨了啊!”
李義也納悶:“對啊,我不大會和女人打交道,在她們面前說話總愛出錯。可是……爲什麼對着你就沒事呢?”
紫棋牙咬得咯咯響,道:“你不笨,你是一點都不笨!”
“呵呵,那我當你誇我了啊!”李義笑了,臉上還帶着點憨厚。就是有這麼一種人一句話能噎死人,偏偏臉上還能掛出自己被欺負了的表情。紫棋想要是在這個方面排個榜,李義肯定力拔頭籌。
“哎呦,兩位都在呢?先前城裡面沒有鏢局,我當是鏢局裡都是些粗魯漢子的。沒想到咱們這望威鏢局的大當家是這麼個清雅俊秀的人物。”王媒婆來鏢局掃過好多次了,她對紫棋和李義都很滿意。前者有前者好,看着養眼,俊美少年;後者有後者的好,踏踏實實,居家男人。
“王嬸,我是副鏢頭,我們總鏢頭平日不在鏢局內。一般都是有了鏢由他親自押送。”紫棋有點不好意思。
“哎呀,這股子認真勁兒,呵呵,最可愛了!”王媒婆的一雙眼睛在紫棋身上瞟來瞟去。
紫棋其實有點怕她,做媒婆的,平日裡閱人無數,這家女兒什麼姿色,那家男兒什麼性情,往往一眼打過去,就心裡有數。她這女扮男裝再被這麼看下去,沒準就穿了幫。
她偷偷踢李義,李義很識趣地走過去,替她擋了視線,一臉笑意地對王媒婆說:“王嬸,副鏢頭年紀還小,不操心男女的事。你看,我們幾個弟兄都老大不小了,有合適的姑娘,您給想着點啊!”
王媒婆笑得合不攏嘴:“好好,有的是!你看你要什麼樣的啊?”
李義沒料想隨便一句她還就當了真了,後面的話不知道怎麼接,支吾了半天道:“我回頭好好想想啊!”
“想想,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好。哎呦,我這是越看越喜歡。”王媒婆越發高興,弄得紫棋李義兩人不明所以,她看二人一臉詫異又道:“你們不知道,我這當媒婆的最怕遇到那種說讓我看着辦的了。這樣的往往是自己都沒想明白的,有的時候從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到農戶家巧手的閨女,給他網羅了一大堆,他都瞧不上。白忙活了我的腿和嘴。這肯想的就好辦。”
她這邊說得高興,一個小戶人家的姑娘從她身邊經過,悄悄拉了她一把。王媒婆本是樂樂呵呵,見到那個姑娘卻撂了臉兒。不情不願地隨着往旁邊挪了幾步,就不肯再走,看着她愛答不理的道:“說吧。”
那姑娘扭捏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上次我和你說的尹公子……”
“尹公子住到了雲夫人的府上,你自己掂量掂量。”
“雲夫人不是連兒子都好大了嗎?尹公子他……”
“人家雲夫人是出了名的美人,嫁過人,年紀大點是更有風情了!”
“那……我……”
“七姑娘啊,你就聽王嬸一句吧,踏踏實實找個門當戶對能過日子的,別總想些個不切實際的。這尹公子來歷不明,他若看上你,你都要提防。更何況人家那種人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的,輕易不會多瞅尋常人一兩眼。我這老婆子是沒這能力替你說和這件事情,你另請高明吧!”
她兩人這邊說着,李義在一旁繼續練功,紫棋畢竟是年輕女子,覺得有趣留意聽着。那姑娘似也不太高興,扭身走了。
王婆看紫棋在聽,就忍不住向她抱怨:“剛還說到自己想不明白的,這不就來了一位。這個七姑娘家裡有六個哥哥,雖說小門小戶,但從小被寵壞了,不肯踏踏實實的。從前年就說讓我給她保媒,我給她找了多少,她啊,都不滿意。最近看上個來桐蔭城暫住的尹公子,託我給說說。我這千辛萬苦纔打聽到尹公子一點消息,瞅了個機會偷偷瞧了一面,才知道敢情是個身份神秘的大俠。武功高低我不太懂,可那人樣子……嘖嘖……”
她向紫棋望了望,嘆了口氣接着道:“我實話實說啊,我老婆子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用傾國傾城都不爲過。蔚鏢頭你啊,也在他之下。她那樣的……”她撇了撇嘴,沒繼續說,但是鄙視之意溢於言表。
紫棋聽到有這麼美的男子也心生好奇,禁不住問:“那王嬸說的雲夫人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他兩個人相戀了?”
王媒婆道:“這個雲夫人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可惜命不好。年輕的時候嫁給做布匹生意的雲掌櫃,雲掌櫃年紀輕輕但善於經營,那時候已經富甲一方了。兩人真是讓人羨慕的一對,少年夫妻且郎才女貌。誰知道好日子沒過多久這雲掌櫃就過世了,只給雲夫人留下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聽說雲夫人禁受不住打擊,也大病一場,要不是爲了孩子,估計就要隨夫君而去。現在將養多年,唉,身子依舊孱弱,生意無人打理,也再無當年的風光了。這個尹公子與她的事,我倒不是很清楚,只聽說尹公子搬到她家住。想來這病美人自有惹人憐惜之處,沒準是打動了那尹公子的心。”
紫棋聽她說話,眼見的、耳聽的、自己揣測的分得甚清,倒不是個信口開河之人,這話就信了大半。心中甚是可憐這個紅顏薄命的雲夫人,想如果那個尹公子能不顧世俗偏見和雲夫人在一起,倒不失爲一段佳話,心中還暗暗祝福他們。
~~~
吃過午飯,蔚子善下山來鏢局探望紫棋他們。他這幾日很閒,走了兩趟短鏢,之後就一直在山上待着,督促弟兄們練功。
他先校驗了下紫棋的功夫,還是比較滿意的。李義一向刻苦,但是資質較差,沒有長進也是預料之中。只有一個叫荀安的,爲人虛浮,試了兩招就知道根本沒把心思花在功夫上,他板起臉交待讓他勤加苦練,那個荀安還是比較怕蔚子善的,連連稱是。
蔚子善問紫棋:“李義跟我上過戰場,馬術很好。現在鏢局裡也養了自己的馬,他可有抽空教你?”
李義搶着道:“教過一次,她就再不跟我學了。還是蔚大哥你來教吧!”
紫棋心裡忿忿,李義有一次讓她騎上去試試,她便縱到馬背上,夾了半天馬腹,那馬卻一步不肯走,她又使勁扥了好幾回馬繮繩,那馬依然不走。她拍馬屁股一下,那馬一下子竄前幾步,又立刻停下來,害她嚇了一跳,慌忙從馬背上縱下。然後李義就從她手裡奪過了繮繩,說她不是騎馬的材料。那她以後當然不和這麼不負責任的師傅學了。
蔚子善嘆了口氣道:“那……紫棋,你跟我來吧!”說完去馬廄牽馬。
他二人出門時,李義在後面得意地一笑,他甚至有點想念老寨主了,如果這個時候老寨主也在的話,他二人就可以相視一笑了。
~~~~~~~~~~~~~~~
城郊的草地上,兩人牽着兩馬緩慢而行。一個青衫一個墨袍,青衫的身材挺拔,寬肩細腰;墨袍的要瘦削一些,袍子在微風下微微舞動,清逸出塵。正是蔚子善和紫棋。
現下正是暮春時節,草木茂盛,鬱鬱蔥蔥,時有鳥鳴蝶舞,花香陣陣。加之午後,陽光甚好,人有微醺的感覺。蔚子善說第一件事是先和馬建立感情,不要急着騎上去。所以紫棋就和他先牽着馬散步。
她側過頭望向蔚子善,眉眼彎彎,帶着幾分俏皮勁地邀功:“大哥,新的鏢旗就快繡好了,這次的可威風了。”
蔚子善微笑:“又忙活了多少個晚上?不要累壞了眼睛!”
“我自己喜歡做的,所以不覺得累。”
蔚子善依然溫和地笑:“你喜歡的事很多啊,整日在鏢局裡忙裡忙外的。其實鏢局生意不好,所入有限,委屈你了。”
紫棋皺着鼻子,故意揶揄他:“可我看你一點兒都沒有因覺得委屈了我而內疚的樣子!”
蔚子善若有所思道:“可能經歷了一些事情讓我終於明白,很多事情都不能光看表面。別人都覺得對你有益的,你本人未必就覺得好;而有的時候別人都覺得不好,勸你放棄的,只要你自己喜歡,就也不算不好。我看你還算開心,所以我也很欣慰。”
紫棋道:“說得有幾分道理,但是你還是要補償我。今天啊,一定要教我學會騎馬!再這麼走下去,天都該黑了。”
蔚子善先把自己牽着的馬拴在一旁的樹樁上,再拉過紫棋的馬,翻身上去,伸出手邀請道:“來吧,我先帶你跑一圈,讓你適應下馬的節奏。”
紫棋嫣然一笑,將手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