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脈吧。”許仙望着愣神的王夫人,淡淡的說道。
許仙沒有別的什麼本事,但在人前作戲倒還是很拿手的,畢竟像他前世的那種工作和人事環境,必須睜着眼睛說瞎話,而且還要說的煞有其事,讓對方信以爲真。
“不是說來看病嘛,怎麼着也得把脈吧,但願不會再有一條蟲子鑽進我身體裡。”許仙暗暗的想着。
王夫人抿脣輕笑,微微垂首,將手腕擡起,放在了許仙疊放的那塊手巾上面。她雙眸有意無意的掃着許仙眼睛,似是在看着些什麼。
許仙乾脆利落的將手指搭在王夫人的玉質手腕上,所幸沒有再被她的手腕扎傷。他半合着眼睛,細細感受着王夫人細膩的肌膚——不,感受着王夫人的脈搏跳動。
他雖然對醫術一竅不通,不過對於脈搏找的還是很準的。他輕輕挑動着手指,點着王夫人手腕上冰潤又富有彈性的肌膚,面色肅穆,彷彿真成了一個大夫。
王夫人細細盯着許仙的臉面看了會,忽地說道:“許大夫,我聽說‘男左女右’,是不是女人的脈搏,應該在這邊?”說着,她伸出另外一隻手,指着許仙指頭前方一寸遠的地方。
男左女右?
脈搏還分這些?
少蒙我了,當我是小白啊。
許仙知曉,這是王夫人試探他的手段。如果他回答錯誤,或者表情有變化,就會引起王夫人猜疑,他也就性命堪憂了。他輕輕一笑,搖頭道:“王夫人,脈搏沒有左右之分。我是大夫,請相信我。”
王夫人輕嗯一聲,點點頭,又將手指放下,十分乖巧。
稍許,許仙收回胳膊,將手巾從王夫人手腕下抽回來,放回藥箱中,接着裝模作樣道:“其實王夫人的病,我心中已經有了底細。身體並沒有什麼損傷,體內的五臟之氣流暢,氣理循環,也沒有什麼大礙。”
王夫人本來就沒有病,許仙如果硬着頭皮說她得了不治之症,豈不是直接告訴王夫人他就是個庸醫嗎?不過許仙爲了以後周旋,是以並沒有說王夫人安然無恙,只是“身體沒有什麼損傷”。
王夫人蹙眉時,兩彎眉毛就像是在微風中晃動的柳葉,修長的睫毛更像是兩把小扇子。她面露困惑,說道:“可我爲什麼每到夜晚,身體就奇寒,像是置身在冰窟窿裡。所有的大夫都說我身體極陰,無法循環陰陽,性命最多也就這兩年的光景。”
說罷,她又輕輕一聲嘆息,彷彿真的得了不治之症。
“這也正是我要說的,”許仙笑道,“其實王夫人的病,並不是由於身體上的原因。我可以推測,王夫人幼時必然身體健康,這種怪病,只是最近幾年才患上的吧?”
反正他和王夫人都沒有醫術經驗,全憑自己的認知胡亂蒙人,誰能先把對方忽悠暈,誰就贏了,這也是許仙的強項。他前世雖然沒有做出過什麼業績,不過也鍛鍊了說謊話七八年,忽悠一個毫不懂醫術的女子,綽綽有餘。
“是近兩年患上的。”王夫人面色不着痕跡,回答道。
“這也就對了,”許仙笑道:“王夫人的病,並非由於身體陰陽失衡,否則王夫人幼年時就無法拖過這場病災。”
“那是什麼原因?”王夫人眨着眼睛,好奇道。
病不是由自己的身體引發,莫不成還是他人的病、生在了自己身上不成?
假的,這個大夫肯定是假的。
他必然是某個佛門高人或者道門高人變化而來。
王夫人面表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經生出了一股殺念。
大日子來臨之前,不能有絲毫意外。
“其實是源自你的內心。”許仙盯着王夫人的幽深眼睛,正色道。
“沒懂。”王夫人眨眨眼瞼,與許仙對視。
許仙眼神灼灼的盯着王夫人黑色眼眸,想要看清楚那兩汪寒潭下到底隱藏着什麼。
王夫人俏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用他那黝黑潤澤的眼眸子迴應着許仙。
兩人就像是一對墜入愛河的情侶,彼此深情的凝望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許仙漸漸的受不了,因爲王夫人的眼眸實在是太深了,就像是無盡的黑洞,任由他如何努力,也無法尋找到蛛絲馬跡。他隨意的眨了下眼睛,笑道:“其實是因爲王夫人最近幾年遭受了太多變故,以致你內心失衡,使得陰氣抑鬱在體內,無法釋放出來。許仙斗膽的問一句,王夫人這些年來遭受了什麼變故?”
一個寡婦,最大的變故肯定是死了相公。
如果她說出的變故與她相公無關,這個寡婦肯定是冒牌的。
許仙暗暗的想着。
王夫人垂落眉梢,悽然嘆息,將視線投在了一側的粉色帷帳上,怔怔出神,彷彿把許仙的問話給忘卻了。
“許仙冒昧,觸動了王夫人的心事。”許仙歉然,心中卻嘟囔道:“裝吧,就差擠兩滴眼淚了。”
“沒事,”王夫人眼眸晶瑩,閃爍着淚花。她輕輕抽泣一聲,說道:“那時候還是在靖康之難前,我十三歲,就被爹爹成雲鶴許配給了一個百夫長王水心,就是我夫。後來靖康之難爆發,我夫死被奸人陷害,歹人又意圖對我不軌,我便用牀頭的剪刀殺死了他,連夜帶着錢財細軟,從北方逃離,來到這臨安錢塘。”
許仙一陣無語……
現今皇帝爲宋孝宗,宋高宗已死。也就是說如果王夫人在靖康之難時是十三歲,那麼到現在少說也有九十多歲了。可是看看她那緊緻的皮膚、堅挺的酥胸、盈掌可握的纖腰、滾圓滾圓的臀部,哪裡是九十多歲的老太太?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根本不懂現今王道。
這麼說來,她已經是上百歲的老妖精?
許仙陡然倒吸一口涼氣。
王夫人能夠對靖康之難娓娓道來,說明她對這段歷史很是熟悉。以她不問朝政的態度,足以說明她經歷過那麼一段事情,也就是說她的年齡必然在百歲以上。
但王夫人久處人世,又豈會沒想出一種不漏破綻的藉口?
抑或這是王夫人故意露出破綻與他?
女人,都是天生的陰謀家。
“夫人不必傷懷,我今天來,就是給夫人帶來一種治病的方法——快樂療法。”許仙笑着站起身子,走到帷帳前,一把將其扯了下來,露出碧荷青湖的唯美風景。
“快樂療法?”王夫人蹙眉,不解的望着許仙動作。
“其實王夫人只要開開心心,就自然能夠保持健康的身體。”許仙說話中,又將兩塊粉色帷帳給撤了下來。接着,他走向涼亭入口,要把最後一塊帷帳也給扯下。
“真的能治好病?”王夫人將信將疑的說道。
“當然,王夫人不必對過逝的相公緬懷。其實王夫人還有着無人可比的紅顏青春,世間的優秀男子也不少,比方說——邵公子。”
其實他很想很想說“比方說——許仙”,但他把自己的名字吐到嘴邊,又給嚥了下去。
做人,其實應該低調一些的。
尤其是面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妖魔,更應該低調。
許仙說着,伸手握住最後一塊帷帳,接着狠狠用力一扯。
嗤啦。
帷帳滑落,卻露出兩道曼妙身影。
一青一白,像針刺般紮在瞳孔,許仙平靜的心情驟然砰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