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個庸醫——
其實許仙在錢塘縣的這半個月時間,聽到的大多都是奉承他醫術的話語,在以前那個許仙的手下解除了許多人的痛苦,被大多數人稱讚。
但當着他的面,直呼他爲庸醫的人,王夫人還是頭一個。
許仙面色一僵,隨即復原,笑道:“是庸醫又怎樣,王夫人不還得請我來嗎?”
“是啊,”王夫人笑意隱去,現出一抹哀愁。她無力的倒靠在椅背上,雙眼緊緊盯住跟前的香爐,幽幽說道:“錢塘縣所有的大夫都說我性命只有一年,甚至連御醫都束手無策。只有你——許大夫,你說我還有救。你不肯隨大衆,所以你就是個庸醫,庸笨、迂腐,不知變通。”
原來“庸醫”是這麼來的啊,這麼說還算是誇獎了?許仙哭笑不得。他肅了肅嗓子,正色道:“其實夫人的病,並沒有什麼大礙。關鍵是保持健康的心態,然後多運動、多呼吸新鮮空氣,保持體內的陰陽協調。治病不能夠侷限於一種方法,更可以從形、神、動、靜、食等等方面治療,藥物只是其中一種。”
許仙哪裡懂什麼治病,不過是胡謅一些養生的方法罷了。不過對於許仙,睜着眼說瞎話是常有的事,即便只是一句簡單的養生言論,也被他說的是有條有理。
王夫人微微蹙眉,似是在認真的聽着許仙的言論。良久,方纔舒了口氣,說道:“此話說的確實在理,只是先前許大夫說我的病在心臟,須得以強效藥物將心中毒素驅逐出來,方能治癒。許大夫是藥三分毒,對於心臟的損傷,許大夫說你也沒有把握,就一直耽擱了。”
“那是我之前對夫人病情認識的不徹底,”許仙訕訕笑了笑,說道:“那就這樣好了,我先回去配些藥,然後給夫人送來。”
他已經將自己對醫術的所有認知都給說了出來,根本不敢再和王夫人說話了。
“現在就走?”王夫人蹙眉,似乎有些不滿。她粉脣輕抿,說道:“許大夫難道不用切脈,就知道我病情變化?”
說罷,她挽起了衣袖,將如藕一般白嫩的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上,伸到許仙面前。
玉掌纖細曼妙,手腕皓膚如月,胳膊玉質滑膩,白皙嬌嫩中又流露着淡粉,每一寸肌膚都完美無瑕,就像是一塊溫軟璞玉。面對這麼一條胳膊,許仙實在是沒有任何抗拒的能力。他無聲蠕動下喉結,擡起右手,輕輕搭在了皓腕之上。
“嘶——”
陡覺一陣鑽心般的疼痛自手指上傳來,許仙心神一震,忙擡起手指細細打量,卻見中指之間涌出了一點血珠,血液快速的滲了出來,極爲詭異。
那皓腕之上,就像長了刺一般。
王夫人輕笑一聲,從一旁取來一張手絹,遞與許仙,說道:“許大夫,每次你給我把脈,都會事先墊上一塊手絹,此次怎麼忘卻了?”
許仙接過手絹,將手指上的血漬擦拭乾淨,尷尬笑道:“王夫人的脈象我已經探查到了,待我回到寶芝堂,就會爲夫人開出一劑藥方,然後爲夫人送來。”
他心中卻在叫苦不迭,本以爲能夠佔點便宜,卻不想根本碰不得。而隱藏在衣袖中的手鐲,在這番異變中變得愈發陰寒,已經將他的半條胳膊給凍麻木了。
“許大夫真的要走?”王夫人眼神忽然間變得有些哀怨,眉梢垂落。
“別誘惑我!”許仙不顧王夫人那幽怨的眼神,慌忙起身,一抹煙的跑開了。
室內,靜悄悄的,又沒有了一絲動靜。
只有嫋嫋檀香。
王夫人眼神驟然凜冽,臉面上笑意隱去,冷若冰霜。她冷冷的掃了眼一旁牆壁,說道:“有什麼發現?”
牆壁上忽然泛起一陣玄光,猶如一圈圈漣漪,從中走了一道人影。那人身着黑色長袍,周身瀰漫着黑氣,整顆腦袋包裹在黑色長袍之中,看不到臉面,只有兩團幽異血光在面部閃爍。他沒有雙腳,只有一股黑色氣芒,漂浮在空中,猶如鬼魅。
“他不是摩柯迦葉轉世之身。”黑袍說道,聲音如同鬼哭。
“我知道他不是摩柯迦葉,”王夫人並沒有對黑袍的出現表現出任何的驚愕、或者驚慌,只是無聲息的又躺在了椅子上,扯過被單覆蓋住身體,說道:“前些日子西湖河畔有過一次巨大的真元波動,但你說沒有任何的異樣,那爲何我的人卻說那個時候就是此人落水之際?難道不能將那次異變與他聯繫在一起?”
“你心中已有答案,而且你已經在做了,又何須問我。”黑袍冷哼一聲,轉身又向牆壁走去。
“我是想提醒你,現在距離大日子越來越近,我不希望出現任何的紕漏。”王夫人眯合着眼眸,語氣卻凌厲如刀。
“這也是我想提醒你的,”黑袍忽地轉身,冷喝道:“你這些日子,與這個男人,走的太近了。聖君對這次合作非常在意,希望聖女嚴肅對待,萬不可節外生枝。摩柯迦葉的轉世之身已經降臨,前些日子曾出現在鎮江,你以後最好不好再與這個男人有任何牽連。”
“我樂意,你管不着我。”王夫人挑起眉頭,掃了眼黑氣騰騰的黑袍,嘲笑道:“你們就這麼怕摩柯迦葉?”
“大日子就要來臨,聖君不想出現任何意外,還有你!”黑袍驟然化作一股黑氣,怒滾騰騰,一晃之中就飛到了王夫人身上一尺高的地方。他面部的兩團紅火光亮暴漲,似是有着無盡的憤怒,“你是聖君的女人,不該與他人有任何接觸。”
王夫人眼眸厲芒閃爍,殺機立現,冷笑道:“那只是蠱王的想法,我從來都沒有過答應。如果這是聖君意圖,我現在就回瀚海。”
“你——”
“滾下去!”王夫人面露冷笑,眼眸中閃現出一抹殺氣。
黑袍身軀一陣顫慄,快速飄落在金鼎旁邊,對着王夫人垂首,恭敬道:“黑袍冒犯了聖女,請聖女責罰。”
“你最好以最快的時間找出一百條蚯蚓,吞入腹中,或許會將你體內的‘失心蠱’引誘出來。如果晚了,你唯一的心臟就有可能被它吃掉了。”王夫人身體蜷成一團,面朝裡側,伸手拉住被單將身體完全的裹緊,漫不經心的說道。
黑袍冷哼一聲,身體驟然化作一道流光,急速飛出房間。
嫋嫋香薰,冉冉升起。
“明天就是清明節,他還會去西湖吧?”王夫人將玉掌貼着面頰,吃吃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