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庶女田賜良緣
措手不及的方惜月轉瞬被噴得面目全非。
整個宴廳靜得落針可聞。
人人臉上都跟被驚雷闢個正着,瞠目結舌的呆怔着忘了反應。
楊彩芽抽搐的嘴角卻情不自禁的越翹越高。
她從未覺得方惜月這麼美。
那臉色,白裡透着紅,紅裡摻着綠,還散發着淡淡酒香,完美詮釋了“秀色可餐”四個字。
如果頭臉肩膀上掛着的不是她吐出來的穢物,這樣對比強烈、交相輝映的美人愣神圖,簡直堪比後世野獸派畫風了!
楊彩芽美術專業技癢,一面在心裡品評,一面滿臉羞愧,張口想“安慰”方惜月兩句,順便道個歉她是想動嘴噴方惜月幾句,但真心沒想噴穢物啊!罪過罪過。
但一張口,耳邊就響起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陣大笑。
靜得跟墳場似的宴廳似乎活了過來,衆人臉色精彩無比。
震驚得傻了的方惜月此時纔回過神來,尖聲驚叫纔出口,就“吃”進幾口髒東西,噁心得她閉嘴不是張嘴不是,僵硬着坐在那裡氣得發抖。
半夏瞪着楊彩芽的目光幾乎能殺人,上前不敢扶不敢勸,急得不顧尊卑的聲討顧淑媛這個女主人,要她住持公道討伐楊彩芽。
方惜月這丫頭心思倒轉的快。
這是想趁火打劫,混水摸魚定下顧淑媛這個東道主理虧,爲袁老八的事添籌碼?
楊彩芽不屑理會半夏的小心思,只是奇怪誰這麼豪放敢當場笑出來。
轉眼就見所有人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顧淑媛緊抿着嘴角肩頭有點抖根本無視方惜月和半夏。
而王媽媽和夏至左右站到她身邊,扶着她嘴角翕合,臉上似哭似笑表情複雜。
楊彩芽後知後覺的發現,那陣鬼畜大笑聲竟是出自她口!
嗚嗚嗚她最近是怎麼了,腦子鈍就算了,現在七情上面居然無法自控好丟臉!
但笑是最容易傳染的。
不知是誰先忍不住,噗哧一聲接力,宴廳內此起彼伏的笑聲很快將半夏的憤恨之聲蓋過。
本就丟盡人的方惜月被衆人笑破,哪裡還顧得上其他,癱靠着半夏憤然離席,不敢再張嘴只腳步重又狠,權當地面是楊彩芽的臉,一路狠跺着奪門而出。
“快,快跟去仔細伺候!請去東邊小院,東西都用好的不得怠慢!”顧淑媛忙讓心腹媽媽跟上,努力板着臉敲打僕婦,派人去二門守着暫壓糗事別驚動前院,再轉頭看楊彩芽時,到底沒能憋住笑。
楊彩芽死死捂着嘴,衝着顧淑媛乾笑,悶聲吩咐王媽媽,“快去把止吐的瓷藥瓶拿來。”
噴方惜月就算了,要是再沒忍住把顧淑媛也噴了,她就好去死一死了。
楊彩芽呵呵想遁走,好讓顧淑媛先把宴廳殘局收拾了。
顧淑媛卻是心頭一動,拉着楊彩芽去上房,吩咐王媽媽,“藥要拿來,大夫也要請來仔細看看。我叫個婆子領你去請府醫。”
止吐良藥所剩不多,夫人老這樣也不行,王媽媽感激應下,讓夏至去拿藥,自己跟着婆子去前頭請大夫。
大夫一路來已聽王媽媽細述過病情,琢磨着受不住顛聞不得鹹腥,再看楊彩芽形容無異心中已有底,側首靜心扶脈片刻,便起身拱手笑道,“夫人安心,長史夫人這是有喜了。日子尚淺,剛二個月過半。恭喜長史夫人。”
王媽媽和夏至首先反應過來,喜得話都說不順溜。
顧淑媛笑着恭賀,心中暗歎這是個有福氣的:肚子裡揣着孩子,剛纔那一茬就是情有可原、無心之失,方惜月也不能再揪着不放。有什麼盤算都不能往她頭上使!
楊彩芽卻眨着眼發愣,先浮上心頭的不是喜悅,而是恍然大悟。
一孕傻三年。
原來她最近懶得動腦不光是被曹卓寵的,生理上的種種異樣也不光是旅途累的。
是小寶寶在變着法子刷存在感呢。
兩世爲人,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寶寶。
她和曹卓的孩子。
真實感慢慢充盈心間,楊彩芽不自覺的輕撫小腹,喜悅才蔓到嘴角就是猛地一頓。
掐指一算,這孩子是在她定下同安之行前後有的,那幾天她和曹卓夜裡可沒少胡天海地的折騰!
楊彩芽驚出一身冷汗,滿心後怕的想讓大夫再仔細把把脈,王媽媽已經劈手奪過夏至手中的瓷瓶,急聲問道,“大夫您看看這藥。我們夫人反胃想吐都吃的這個,這都吃完好幾瓶了,對小主子可有影響?”
楊彩芽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大夫倒出一顆碾碎嚐了嚐,頷首笑道,“這藥不過是尋常溫補藥丸,雖不及安胎藥,但用藥足補氣強身倒是良藥。想來正因如此,才緩解了長史夫人的不適,一路顛簸也沒傷到腹中胎兒。”
看楊彩芽一臉緊張,大夫又丟了顆定心丸,“長史夫人身子底子穩健,喜脈平穩有力,依我看連安胎藥都不必用,這溫補藥丸以後最好也停了,畢竟是藥三分毒。輕微害喜反而是好事,若是不放心,等過了三個月再扶脈,酌情用藥安胎即可。”
顧淑媛生過三個現在還懷着一個,心知府醫所言不虛,看楊彩芽三人高興得都傻了,便親自請大夫去外間寫脈案和注意事項。
楊彩芽三人不是樂傻了,而是看着瓷藥瓶無語凝咽,即後怕又慶幸。
那郎中雖騙了他們,但歪打正着,還算醫者良心,否則她無所覺的折騰這麼久,這孕事還不知是喜還是悲呢!
是把那郎中抓來打完再謝呢,還是抓來打完再抽發泄一下?
楊彩芽心中有一萬隻表情糾結的草\/泥\/馬奔騰而過,等回屋躺上牀,洶涌的喜悅才真真切切的將她淹沒,她摸着尚平坦的小腹,傻笑着給曹卓寫信。
夏至卻是滿臉懊惱,想到剛纔王媽媽數落她的話,聲若蚊吶的請罪,“都是奴婢粗心,還好夫人和小主子都沒事。否則奴婢就是死了也……”
細算起來,她出門至今小日子應該在本月中來。
但如今不過推遲了幾天,她也以爲是旅途勞頓內分泌失調。
這事不能怪夏至。
但夏至是貼身伺候她的,只怕曹卓都會認爲夏至失職。
楊彩芽想了想喊來王媽媽,“我們定下說法,就說是夏至發現我小日子沒來才請大夫診出有孕的。已經發生的事追究起來也沒意思,你們要是有心,不如替孩子唸經祈福,以後盡心照顧就是。”
夏至感激的福身。
王媽媽想想也露了笑她多少知道老夫人托夫人拜西普陀寺所爲爲何。如今好事成真,夫人說得對,多一事不如少事,讓夫人少操心順着心纔是功勞。
楊彩芽有喜的事很快傳遍蕭府。
換洗過的方惜月咬碎銀牙,待見夫婿來接她時臉色陰沉得連她換了衣衫都沒注意,便知前頭只怕沒談攏,只得壓下滿肚委屈憤恨,溫聲細語的開解袁老八,由蕭府管事送出府。
車行半路,袁老八臉色才放晴,摟着嬌妻上下其手,嘴裡不忘冷哼,“蕭翼裝什麼犢子!老子就三天兩頭的跟他耗!老子就不信用大把銀票還撬不動他!”
蕭府外書房中,蕭翼亦是冷哼,“袁唯昌是老糊塗了!縱出這麼個蠢貨兒子也就罷了,居然放袁老八求到我這裡來?不管左右相如何打擂臺,任誰在我地盤上鬧事,還想着我能裝瞎子聾子?不知所謂!”
福寧、同安、廣州口岸這種收錢賣商船名額的也不少,水至清則無魚,單看誰想鬧,想鬧誰。
蕭翼幾句話已表明態度,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餘先生笑得老懷歡暢,別有深意的道,“書遠爲官剛正,這事倒不勞你費心管。守約後招已出,袁唯昌的市舶司提舉做不長咯。袁老八蹦不了多久,書遠就當耍猴玩幾天吧。他既然想賴着你,你就好生把他留在同安。”
蕭翼挑眉替餘先生續茶。
一個官場小狐狸,一個官場老狐狸,眼神一對神交完畢,餘先生笑呵呵的掏出紙筆,外書房的燈又亮到深夜。
次日餘先生精神爍爍的飄去找楊彩芽,言道他身體養好了,不如儘早啓程去茶場安住。
張二已經先行派人去茶場收拾住處。
到底是自家地方住的舒心,客場始終比不上主場自在無忌。
她一個孕婦餘先生一把老骨頭,總不能繼續住在蕭府騙吃騙喝將來騙藥忒表臉了,她做不到啊!
大夫既然斷言她是個強健的孕婦,從同安到茶場不過三五天路程,還是趁早滾去自家地盤作威作福才爽。
何況有袁老八和方惜月這兩隻蒼蠅在,餘先生要真有什麼事要做,恐怕也嫌不好施展。
楊彩芽拍板贊好。
餘先生邊往外飄邊道,“恭喜夫人。夫人有喜的消息我已經送出去了。想來守約很快會知道。”
都是用名帖走驛站,餘先生的信還能快過她不成?
楊彩芽不解。
顧淑媛送他們時卻萬分理解,大概是得了蕭翼的交待沒有多留人,笑道,“自家產業你住得舒心最要緊。餘先生的補藥備足了一個月的,茶場離這裡也不遠,要是有什麼事千萬派人來說,別嫌麻煩也別客氣,你和餘先生的康健最重要。”
楊彩芽真心感激蕭府的照顧,揮着手絹直到看不見人影才縮回車裡,倒頭睡死。
車隊平穩駛出同安城門。
而北上一匹快馬卻是揚塵疾馳,人和馬都不要命似的日夜兼程趕到福寧,披着夜色直奔一間不起眼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