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門外停着輛不同尋常的馬車,黑漆平頂高頭大馬,端的氣勢隱然。
車旁守着兩個穿着青灰差服的衙役,手壓腰刀,端的威嚴肅然。
見到這副架勢,聽到風聲前來圍觀的村民不由默默退開幾步,離楊家地界遠了些。
此時正值下晌,頭頂烈日將衆人身影拖得老長,而楊家天井內亦是日光炎炎。
楊彩芽確定今早太陽不是打西邊出來,默默收回望向天井的視線,看向廳內上首。
縣令夫人看着五十出頭的樣子,一身赭褐色錦緞衣裙沒有一絲皺褶,布着淺淺皺紋的臉上笑容溫慈,身旁立着位年紀相仿的僕婦。
縣令夫人突然造訪,一路進村就將要收楊彩芽爲義女的話放了出去,人還沒進門,村裡已是傳得沸沸揚揚——這麼一來,話都放出去了,擺明了楊家不能拒絕,否則豈不是陷縣令大人夫婦爲不信不義之地?以後還想不想在青山鎮繼續混下去?
這般做法,就連平日裡遇事重點總是放錯的柳氏也想了個通透
。
是以一家人將人迎進來,各自見禮落座後,見縣令夫人沒有先開口,俱都不知該怎麼起話頭。
楊彩芽看着縣令夫人端坐得心安理得,捧着茶碗就是不說話,她雖是要被收爲義女的正主,卻也不好自己開口想問,只得暗暗衝柳氏打了個眼色。
消息來得措手不及,一家人邊聽着外頭圍觀村民的囔囔,邊雲裡霧裡的把人迎進來,只來得及讓長貴媳婦去找權氏——權氏抱着洗衣盆,去青柳溪給他兒子洗衣服去了。
有縣尉大人他娘居中說道,她們這一家子白身百姓心裡也好有個底。
柳氏明白楊彩芽的意思,正瞅着找什麼藉口出去看看,就聽東廂房傳來玉孃的哭聲。
“哎喲,是我那閨女醒了,夫人您坐着喝茶歇歇腳,我,咳,民婦去看看。”柳氏邊說邊起身,話音未落就閃身出門。
那僕婦見狀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垂手笑道,“幾位別拘束。以前曹夫人還沒來青山村時,縣尉大人也是常來家裡做客吃飯的,偶爾也跟我們老爺手談幾局,我們老爺夫人都極其看重喜愛縣尉大人。您家和縣尉大人關係非同一般,楊二姑娘又是縣尉大人的義女,幾位千萬別和我們夫人見外。”
做客吃飯?手談幾局?極其看重喜愛曹卓?
嗯,這位媽媽說話應該屬實,否則縣令大人也不會曾經想把小女兒許配給曹卓。
楊彩芽安置腹誹,瞥了眼對坐的白叔。
曹卓那是自小的交情,如今見着正兒八經的官家夫人,白叔這個老實敦厚的小老百姓頓時緊張的手足無措,心中又爲這突來的消息驚喜,一時面色十分古怪。
看來還得自己出面,楊彩芽暗歎一聲,正待開口,就聽外頭一陣響動,傳來柳氏高的有些尖銳的嗓音,“權姐回來了!快快快,快進屋吃茶。”
縣令夫人放下茶盞,睃了楊彩芽一眼,眼中似有讚賞一閃而過——方纔進門時,這位楊二姑娘的小動作她自然看在眼裡,看來這位楊二姑娘不僅心善大方願意救苦救難,還是個通透伶俐的,曉得要讓人去把縣尉大人的母親請來。
思忖間,權氏和柳氏已經一前一後進了屋。
兩廂見過禮,權氏不用楊家人暗示,就拉着縣令夫人的手一陣寒暄,說了些以前來往的舊事,就問道,“老姐姐,外頭說的可是真的?這,這怎麼突然就說起要認彩芽爲義女?”
這事實在古怪。
別說縣令大人兩夫婦根本不認識楊彩芽,連面都沒見過,就說楊家此次安撫流民樹立了平民中的良好榜樣,掏了一半存糧出來出了大力,聲名極響,連帶着出主意的楊彩芽也被人人稱道,但縣衙奉着蘇州府府衙之命,該賞的也賞過了,該口頭表揚的也表揚過了,怎麼會又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這塊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在外人看來是好事,但在心裡沒底的楊家人看來,只能說是驚喜以上,泰然未滿
。
何況……縣令夫人主僕進屋後,端的是十足客氣疏離,全然沒有將爲人義母的熱絡和親近。
就連對着將爲其義女的楊彩芽,縣令夫人也不過問過名姓年齡,便默然坐着,多的寒暄一句沒有。
這是來認義親的,還是來擺官家夫人架子的?
楊家人心裡越發沒底,白叔和楊彩芽聞言齊齊看向上首,柳氏更是緊張得差點沒把懷中玉娘顛得吐奶,目露綠光的等着縣令夫人回答。
“這次鎮裡能順風順水,不起波瀾的迅速安撫下流民,首當其衝大行善舉的楊家自是頭一份兒。”縣令夫人對着權氏倒是親熱得很,笑着答道,“老爺每日起早貪黑的忙活,回到家跟我提起外頭的事,總不忘讚一句楊二姑娘的仁厚心腸,我心裡聽得歡喜,只可惜沒什麼機會和楊家走動。”
“還是前兩日流民安置完了,衙門裡的後續事宜安排得差不多了,老爺便叫上守約來家裡吃頓便飯,鬆乏鬆乏。席間說起楊家,老爺少不得又是一頓誇,又因着楊二姑娘是守約的義妹,老爺就想着額外再嘉賞一番。您也是知道的,我們老爺將守約當自家子侄看待,守約的義妹這般宅心仁厚,就想着要給楊家生意上多些關照。守約卻是個正直清廉的,只道不妥,最後話趕話,便說到認義女一事。”
說着轉向楊彩芽,微微頷首道,“早前外頭那些傳言我也是略有耳聞,人人都說楊記食肆有個果敢能幹的俏東家,又有這宅心仁厚的美名,如今我再親眼一看,不怪守約處處看顧楊家,又疼愛義妹,楊二姑娘真是個玲瓏通透的好姑娘。這義女,我和老爺是認定了。”
拉拉雜雜一大堆,翻譯成吐槽版就是:縣令大人愛屋及烏,又感念楊家在流民一事中帶了個好頭,給自家衙門省了不少功夫和銀錢,想給楊家開個後門。但是曹卓高風亮節,糖衣炮彈俱都不收,放大捉小,只給自家的好義妹求了個身份。不用徇私開後門,還白得個掛名義女,縣令大人簡直廉政愛民;而體貼頂頭上司,出了個兩廂不費真金白銀的好主意,曹卓簡直清廉恭謙,皆大歡喜呀皆大歡喜。
白叔和柳氏暗暗鬆了口氣,裂嘴而笑,這回笑得發自肺腑,雙雙合掌虛拜,默默唸佛——家裡出了個縣令大人的義女,那靠山可是比靠着縣尉還硬!不用大郎考出功名,往後別人再說起楊家,可就不能按平頭白身來嚴格劃分了。
楊彩芽卻是默默甩汗:好你個曹卓!下的好大一盤棋!她成了縣令家的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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