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惜四下掃了一眼，發現最招人厭惡的林繁晴似乎不在的樣子，問朵朵，“你妹妹呢？”
“妹妹去新家了。”朵朵答道。
林婉白搬了新家，就是原來南昊買了裝好，卻一直沒用上的一品居，現在林家多數時間都住那邊。
林繁晴假期有事，要晚幾天才能回來，回來後也不會再到這邊的家來住，會直接回到新家。
朵朵也是昨晚回來，才知道這件事的，順勢就住在了塗家。
今天塗苜本來預計帶朵朵回林家看看，結果夏惜來了，便只能將行程推後一些。
“你們不在樓上住了？”夏惜不明就裡，感覺有些驚訝。
“恩。”朵朵點頭，“爸爸要搬新家。”
“新家在哪？”夏惜純粹是出於好奇才問了句。
然而朵朵的回答卻讓她怒火中燒。
“一品居。”朵朵也聽是聽塗苜說的地方。
一品居夏惜是知道的，那裡的房子很貴，都是很土豪的人才會去買，沒錢也買不起的。
她從前只知道朵朵家境似乎不錯，沒想到這麼好。
瞬間，“當戶對四”字大山壓在肩上，夏惜感覺身上的擔子十分沉重，也越發的不甘心起來。
這會功夫，王慧洗了水果，又端了很多零食出來，放在茶几上招呼夏惜吃。
“就當這兒和自己家裡一樣，別客氣，先拿這些打打零，晚上再吃飯。”
“謝謝奶奶。”
夏惜禮貌道謝，拿起一個蘋果來，卻是先遞給朵朵。
“朵朵吃蘋果。”
“謝謝。”朵朵就算對不怎麼喜歡和熟悉的人，也是很有禮貌的。
接過蘋果，在臉上貼了貼，朵朵起身上樓。
“我拿給木頭哥吃！”
好東西從來都不會忘記和塗苜分享。
王慧看着朵朵歡快的背影，笑容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無奈。
朵朵已經不小了，說話做事很多時候都只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她並非討厭朵朵，只是覺得這樣的人若和塗苜過一輩子，有點委屈的自家孫子。
明明是那麼聰明通透的人，怎麼就喜歡朵朵呢？
真讓人想不明白。
王慧的惋惜夏惜都看在眼裡，越發覺得今天沒有白來。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想不到塗苜會在S市讀大學，原以爲他會讀國外的名校呢。”夏惜婉惜的搖了搖頭，“原來同校那些年，塗苜一直是學習最好的，從來沒掉過前三，老師們都說他以後會去國外讀書的。”
王慧本就有些鬱郁，聽夏惜這麼說，心底更難受一些。
塗苜的成績，去國外讀名校綽綽有餘，他卻連個國內的名校都沒選，這些都是因爲不想離開朵朵。
雖然塗苜沒明說，但是事實猜也猜得到。
“是爲了朵朵吧？”夏惜小心窺探着王慧的臉色，“聽朵朵說塗苜很喜歡她，她也離不開塗苜，聽到時我還覺得挺意外，以前學校就有很多同學喜歡塗苜，沒想到塗苜會選朵朵……”
“是啊……”王慧頗感慨的嘆息了一聲。
沒想到……
要是早能想到，或許她不會放任朵朵和塗苜走的這麼近，興許還可以避免。
“朵朵說塗苜把她照顧的很好呢。”夏惜笑着拿起一顆葡萄，慢慢剝開，“塗苜人真的很好，什麼都願意幫朵朵做，才能養得朵朵這樣天真可愛，不諳事實吧。”
說者有心，聽者有意。
夏惜看似誇讚，實則暗藏心機的一番話，讓王慧憂愁更甚。
天真可愛若放在別人身上，或許是完全的誇讚，但放在朵朵身上……瞭解朵朵的人都知道，是因爲她有點傻。
腦子不聰明，智商也及不上同齡人，纔會不諳事實。
而這對心疼孫子的王慧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朵朵一直這樣下去，難不成以後有了孩子，也不像個媽媽？
到時就算孩子沒有缺陷，生長在這種環境下，又怎麼會聰明？
而塗苜照顧朵朵周全，又安知不是因爲朵朵什麼都不會，夫妻本應該互相幫助，塗苜和朵朵卻只能一方拖累另一方……
這樣想着，王慧臉上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
“奶奶這怎麼了？”夏惜故作不知，關心問道。
“不瞞你說，其實朵朵和塗苜……”王慧欲言又止，又嘆了口氣，“奶奶我終究是有些不放心的，奈何塗苜那孩子喜歡……”
家裡塗輕語支持孩子的感情，白莫寒聽塗輕語的，她凡事就只能和塗地商量，而塗地終究是男人，心大不裝事，看着阻止不了，也就不去管了。
有些話一直裝在心中，無人傾訴，如今即夏惜提起，便說了出來，總覺得會讓鬱結的心情好上許多。
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個大概，末了，王慧嘆了口氣，“就是這樣，以前也沒有聽過類似的事，不知道孩子會不會有遺傳，說到底我也就塗苜這麼一個孫子，隔輩惦念總是更多些的……”
夏惜先是安慰了王慧一通，而後突然想起來似的說，“奶奶說到這個，我倒是想起老家曾經有這麼個例子……”
“什麼例子？”王慧上了心，擡頭看着夏惜。
“我們老家那邊，就曾有個孩子像朵朵一樣，也是智能不足，因爲有這樣的缺陷，過了年紀很久都沒人提親，後來她媽媽將她嫁給隔壁的跛子，結婚兩年就生了個兒子……”
夏惜說着，惋惜的嘆了口氣，“那孩子生下來時看不出問題，年月漸長髮現比同齡孩子乖很多，一點都不淘氣，等到五歲時帶孩子到醫院後，經醫生鑑定是遺傳了母親……”
王慧越聽心越沉重，本來就一直擔心吊膽的事如今被夏惜證實了，有種最初僥倖最後卻逃不過被叛定死刑的感覺。
十分……絕望。
她可以同意塗苜娶朵朵，但很怕生一個像朵朵一樣的孫子，若是女生笨一點還能找個男生照顧着，但若是男人笨哈哈的不通世事，可要誰來照顧？
父母總有老去的一天，不然林婉白和南昊哪會同意朵朵就這麼留在塗苜身邊？怕也是知道朵朵不好找男朋友，塗苜的條件又很好，也希望二人感情長久。
“這可怎麼辦是好，萬一以後朵朵生的孩子也有問題……”王慧越想越擔心。
“奶奶別想的這麼悲觀，興許朵朵不會像我們老家那人一樣呢。”夏惜沒什麼誠意的勸着。
這樣的話根本不能夠讓王慧放下心來。
夏惜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過猶不及，忙將話題扯到別的事上。
王慧滿心擔憂，陪夏惜說話也是心不在焉的。
就這樣到了十點，便起身去準備午飯。
夏惜一人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好奇的上樓去看朵朵情況。
朵朵拿着蘋果上樓後就沒下來，完全是被塗苜扣在房間裡了。
對朵朵有什麼好東西都第一時間想到自己，塗苜非常受用。
漫不經心將蘋果放在一旁，撐開雙臂，將朵朵抵在書桌與身體之間。
“下午我們回你家，想爸爸媽媽了嗎？”
朵朵點點頭，“還想妹妹。”
“那如果爸爸媽媽留你在家裡住，你是想和我回來住，還是留在那邊住？”塗苜身體前傾，鼻尖抵上朵朵的鼻尖，眯着眼睛問道。
朵朵有些犯難。
她是喜歡和塗苜一起的沒錯，但是好久都沒見到爸爸媽媽了，她也想陪爸爸媽媽。
“爲什麼木頭哥不住呢？”朵朵歪頭，問。
塗苜一噎，手指點上朵朵太陽穴，“你這不靈光的腦袋難得聰明一次！”
朵朵覺得被誇獎了，笑眯眯的。
“不過我不能留下。”塗苜不得不潑了句冷水。
倒不是他不想在林家住，只是南昊對他仍有敵意，在林家也不如在自己家方便。
林婉白和朵朵估計有不少母女間的悄悄話要說，他一個外人還是男的，夾在中間多尷尬。
“唔，那我會想木頭哥的……”朵朵雙手抱住塗苜，往他懷裡一靠。
塗苜心都軟了。
朵朵從來不強求別人，捨不得的表現方式便是這樣，十分軟萌可愛。
“兩天就接你回來。”塗苜在她額上親了親。
“唔……”朵朵想了想，“可是妹妹兩天還不能回來。”
“……”塗苜。
沒想到林繁晴那傢伙還挺有魅力。
“喜歡我還是妹妹？”挑起朵朵下巴，帶些醋意問道。
夏惜腳步頓在門，剛好聽到這一句。
見塗苜認真發問的模樣……沒想到高不可攀的塗苜，也會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唯獨可惜，塗苜懷中的人不是自己。
但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自己了。
夏惜嫉妒的想着，忽然靈機一動。
她轉身下樓，到廚房幫王慧打下手。
“別動，我來就好，小惜來做客怎麼好做這些。”王慧忙將碗搶了回來。
“沒關係的奶奶，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也很無聊，來幫忙還能讓奶奶輕鬆一些。”夏惜被搶走了碗，轉而到洗菜池前去洗蔬菜。
“你一直一個人坐着？”王慧拿着碗怔了怔，“朵朵和木頭怎麼也沒下來陪你坐坐，你沒上樓找他們嗎？”
“找了，但是朵朵和塗苜……”夏惜似口快一般，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表情複雜的咬了咬下脣，將話嚥了回去，“沒什麼，我願意幫奶奶的忙。”
王慧一下子就明白了，定是朵朵和塗苜在樓上……
這樣一想，不由有些生氣。
塗苜年輕氣盛不懂遮掩，朵朵人笨懂的不多，便也陪他瞎胡鬧，大白天的在樓上……成何體統。
王慧怎麼也沒臉再勸夏惜上去，便留下夏惜給自己幫忙。
午飯很快做好，塗苜帶朵朵下樓。
王慧把最後一道湯端上桌，正準備叫二人吃飯，便見二人穿戴整齊下來，怔了怔。
“要出門?”
秋天風冷，若不是要出門，誰會穿外套。
“帶朵朵回家，林阿姨好久沒見朵朵了，讓她回去住兩天。”塗苜解釋，透過透明玻璃看到飯廳裡可口的飯菜。
“本來決定早上就走的，後來夏惜過來了，奶奶和夏惜吃吧，我估計要在林阿姨家吃。”
“怎麼不吃完再走?”王慧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已經和林阿姨約好了，不好太晚。”
塗苜拉着朵朵邁下最後一級階梯，鬆開朵朵，過去將呆呆裝進籠子裡帶上。
狗狗還小離不得人，他又不喜歡也不會照顧寵物，還是帶在朵朵身邊比較合適。
其實再晚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林婉白昨天就想回來看朵朵的，聽塗苜說會送人過去才做罷。
要是讓南昊過來接朵朵，肯定會藉機多留朵朵在家，塗苜覺得還是由自己送回去比較好，白天去找朵朵也方便。
“奶奶再見。”朵朵被塗苜拉着走到門口，還不忘和王慧道別。
呆呆在籠子裡歡快的叫了兩聲，似乎在響應似的。
“再見。”王慧滿面憂愁的目送二人離開，門關上，禁不住嘆了口氣。
“朵朵和塗苜怎麼走了?”夏惜剛纔在廚房，斷斷續續聽了個大概，知道二人去做什麼，此刻卻故作不知。
“回家了，木頭送她去了。”王慧勉強笑着，“小惜難得來一次，這兩個孩子也不知道好好招待一下。”
“我沒事。”夏惜笑笑，似隨口說了一句，“不過奶奶好不容易做的飯菜，朵朵竟然不吃就走了。”
“估計是木頭堅持要走的。”王慧自我開解。
“就算是塗苜要去，朵朵也該勸勸他的，奶奶忙碌了一上午……”夏惜似有感而發，說完又搖頭笑笑，“瞧我說的什麼話，奶奶快吃飯吧。”
王慧心中本就不舒服，因爲夏惜這話，不由有些遷怒朵朵。
如果朵朵和正常人一般，今天肯定會勸着塗苜的吧……
就像夏惜這樣。
想到此，不由擡頭，認真審視夏惜。
一上午相處，王慧對夏惜的印象還是挺不錯的，人勤快眼裡有活，挺會照顧人的，嘴也甜，
眉清目秀，長的也算好看。
若是這樣的孫媳婦，她也能放心把塗苜交給對方。
偏偏卻是朵朵……
不知是不是人越老想的越細了，王慧記得自己年輕時沒這麼婆媽的，可活到這把年紀，又是自小最疼愛的孫子，怎麼也無法勸自己就這樣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