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報紙了。”禮賓部的錦鵬敲了敲門。
杜若示意,“客氣啥呀,老熟人。”
“沒辦法,進門必須敲。數下,簽名。”
杜若想着至從那天都沒看見韓遠,不知道他怎麼樣了。“錦鵬,韓遠辭職,空下來的職位誰補啊。”
“不清楚,外招都沒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要內部提升。”
“韓遠幾時走啊。”
“他不用來了,前幾天把剩下的日子補休了。明晚老曹和經理要送他呢,你參不參加。”
“······不了,有事。”
“也是,情敵嘛。”
“亂說什麼啊。”
“嘿,我可看出來了,你們最近···怪怪的。走了~”
下午交班會,開會說了要去KTV給韓遠踐行,杜若和小菀被楚青叫去了,他們也想最後送別韓遠。杜若小菀各自騎摩托車去了,包廂里人人都在和韓遠飲酒,小菀也倒了一杯酒敬韓遠,小菀避免了眼神接觸,只是微笑着,淡淡地說了句,“一路順風。”過了一會,就藉口時間晚自己先回家了。
“哎呀,杜若,不陪人家小菀回去啊。她們都說你們是一對兒,我看不像。”Candy歪着頭,鮮紅的嘴脣輕觸着酒杯,對杜若瞄了瞄眼。
杜若冤枉地說,“唉,本來就是朋友,現在倒好,被你們搞得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胡說,誰搞你們了。”Candy用手擋了擋嘴巴,壞壞地笑了。
“就只有Candy是明眼人。來,合唱一曲?”杜若對着Candy示意。
“唱就唱。給我們韓遠唱一首。”
兩個人接連唱了幾首便各自歇息喝酒。杜若停下來看了看韓遠,他默默開了瓶啤酒,走到韓遠面前,“好兄弟,一路順風!”
韓遠看了看他,覺得理虧,站起來和他幹了一瓶啤酒。
杜若臉上重現了笑容,太好了,和韓遠算和好了。他用拳頭撞了撞韓遠的肩膀,“去了那邊,常聯繫啊!我以後打球得找別人了。”
韓遠點頭,“常聯繫。”
當晚,杜若喝了很多,但是強忍着意識開摩托車回家。回到家後他倒頭就睡,第二天清醒已是中午。他洗了澡,癱坐在客廳,他想去送送韓遠,即使是最後的機會,他也想送送韓遠。
他發信息問韓遠幾時出發。韓遠回覆他隔天早上11點。杜若猶豫了一會,又回覆想去送送他,韓遠說不用,杜若又發了信息說了兩次,韓遠才答應。
杜若又發QQ和小菀調班,但並沒有說他是要去送韓遠。小菀得到楚青同意後和杜若說沒問題。
杜若放下手機,心裡既高興又失落。
杜若看到了在等車的韓遠,兩個人略顯尷尬,韓遠笑着說,“我已經習慣自己一個人等車了。你怎麼想到來送我。”
杜若強忍着悲傷笑了笑,“送下好兄弟嘛。”
“那天在聚會不方便說。你要去前臺了?”
“是啊,圖個發展嘛。”他遞了一根菸給韓遠。韓遠看了看手錶,時間還沒到,就接過。兩人似有默契地把菸頭湊到了一起,杜若端詳着韓遠,用打火機點着了觸碰在一起的菸頭,煙霧繚繞,韓遠低垂的眼皮閃動了一下,看見煙點着了臉就離開了杜若的視線。杜若收起打火機,回頭看了韓遠一眼,韓遠低着頭彈着菸灰,轉過頭跟杜若說,“前臺還是可以呆的,你呆熟了升職就快了,也不愁沒地方跳。······前臺分了好幾派,你小心,和她們混熟了就肯教你了。”杜若點了點頭,“我知道。”
韓遠笑了笑,“自己小心,做什麼事腦袋得靈光,不然很容易就被別人害了。他們有多少料我清楚。看好你哦。”
杜若笑了笑,吐了一口煙,“行李這麼少。”
“大男人,帶那麼多行李不好帶,要什麼附近買就是了。”
“去了那邊常聯繫啊,我會在這邊好好幹的,也是時候得混出個人樣了。”
韓遠笑了,“是啊,不混出個人樣也不好找老婆。我家裡人給我介紹了個相親的。”
杜若皺了下眉頭,歪着嘴角笑道,“嗯?還說自己不花。”,又朝韓遠吐了一口煙。
“我爸就盼着我結婚呢。都不小了,早過了談情說愛的年紀,結了婚有了孩子才能安心發展。在我們鄉里,我可算晚婚的了。結了婚我肯定疼着我老婆。”
杜若看着來往車輛,結婚,自己還真沒想過。婚姻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像他父母一樣各自幹着各自的事,像他那些同學一樣一到結婚才聯繫邀請參加,害他去掉好幾百,吃着一頓並不可口的流水席,像小菀父母一樣,可能是背叛,又或許像韓遠一樣,只是做着和別人一樣的程序,到了年齡娶妻生子曬娃,結了婚就有愛情?愛情又是什麼,是從女人身上找到快感?什麼是愛情?他看着韓遠,煙霧中韓遠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睛又一次讓他着迷,他什麼都不想,只是想留住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車來了!”韓遠拉起行李箱,向前走了幾步,手高舉着示意司機停車。
杜若看着韓遠遠離自己,立馬上前拉住了韓遠的手。韓遠被杜若的舉動嚇到,頓時又詫異又不解,杜若急忙把韓遠的手緊緊拽在胸前,慌忙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兄弟!常聯繫!”
韓遠笑了,重重拍了拍杜若的肩,“回來找你!走了!”
乘務員催着,“快快快!”韓遠急忙拉着行李箱,一溜煙就跑上了車。
杜若看着上了車的韓遠,他在車上走在尋找着座位。杜若渾身顫抖,他控制不住跟着韓遠走,他的嘴脣輕咬着。
車走了,杜若猛地回了頭,“我愛你,韓遠,別走!”他顫抖地握緊拳頭,血脈噴張,“韓遠,不要走。”千百句吶喊和挽留終究說不出口,杜若站了很久,他看着大巴急速駛去,視線越來越模糊。“愛情是什麼?我不清楚,但是,我深愛的人卻離我遠去,讓我像失了魂魄。”
小菀連着兩天休息,杜若一人在酒店上班,什麼事他都搶着做,茵妹子也樂得清閒,會議都讓杜若干着,杜若也不介意,只要不停下來,心裡就不會想起韓遠,別人讓他幹什麼事,他都沒有拒絕,只求不要停下來,他強迫着自己留意任何來往的人,專心服務客人。這種像行屍走肉的節奏,讓他可以停下痛苦緩解失落。回到家他就是喝酒看着電視,但是這一切的動作停止之後,韓遠的話、身影就會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也得到教訓,思念着一個人,喝醉了痛苦是加倍的,他抱着頭,感到很沉重,生活像是失去了方向,無法想象韓遠從自己生活裡消失。他曾經那麼欣喜,在這裡遇到了合拍的韓遠,可是如今又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更讓他痛苦的是韓遠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深愛着他。
杜若的記憶回到了地下室,那個讓他感覺異常的人就是韓遠,那個讓他似曾相識,一見鍾情的人。杜若深深感到上天的不公,他和韓遠之間,難道只是有緣一聚,僅此而已,卻讓自己陷入了不被世人接納的感情漩渦。
小菀上班後杜若已經轉到了前臺工作。這樣杜若和小菀分部不同,上班的時間也不同,彼此能出去的時間也多了。杜若漸漸明白了小菀的忍耐,或許她的工作方式也是一種行屍走肉的生活,堅持着她之前主管的工作方式,是一種懷念她的延續,然而卻被其他人詮釋成了要強,也是她不能被視爲自己人提升的原因。
杜若漸漸明白,自己必須趕上韓遠的步伐,他也想保護小菀。他默默忍受着,前臺繁雜的業務知識讓他沒有空閒揪起痛苦。他聽話肯學有服務意識,經理格外看中他,實際分派嚴重,工作推來推去團結不到一處,到底有老曹壓着,出不來什麼大事。
這種看似平靜的日子終於還是被打破了,總經理辭職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酒店,緊接着而來的是管理層的辭職,隨之帶走的是自己栽培的人,同黨的人也被逼辭職,從上到下,彷彿進行了一次大洗禮,一下子像被抽空了,又不斷有新進的血液補充着。
動盪的日子,使杜若和小菀過得更加苦澀無趣,唯有靠工作打發時間。
新來的經理是本地區其他酒店來的,說是同地區的客源多。老員工只要示意討好,很快就得以晉升,新經理也會趁機收買人心。
小菀被叫到辦公室整理過去的舊文件,只見她剛和禮賓部新升上來的領班談話,見小菀上來,便匆匆散了。只見新經理的領口開到了胸部,黑色內衣的邊緣也顯露了出來,小菀立即轉移視線,想着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說在酒店上班的男女都挺開放,這樣也行?
“哎呀,我都來一個月了,這些文件都是以前的,你看着那些有用就留着,沒用就拿去當廢紙吧。”新經理想了一會,站起身來便走了出去。
杜若從休息室出來,看見小菀蹲在那整理文件,“小菀~”
小菀無奈地苦笑,“哈,杜若。”
“幹哈呢,你拿這些文件幹嘛?”
小菀苦笑道,“唉,忙着把以前經理的文件丟走呢,瞧她那得意樣太輕飄了。”
“她幹嘛叫你整理這些。”
小菀輕聲說,“你不知道,老曹和經理走得時候只是交接酒店的東西,其他哪裡會教別人。老曹把他以前的資料有用的肯定都帶走了,沒用的都給了我們當廢紙利用了。雖然酒店會讓他整理日常的文件上交,到底只是交那些結論性報表,怎麼做出來的她也沒頭緒。知道怎麼做的哪裡會那麼傻去自告奮勇。”
“也是。老曹可是壓倒性勝利,雖然奸詐,但也算是個好領導。”
“唉,誰知道來了這麼一個經理。”小菀把資料都拿出來放桌子上,一張張看着。“你剛纔看見沒,露到這了~”小菀嫌棄地對杜若使了使眼色,手順勢在胸前比劃着。
杜若看了看,不禁笑了。又拿資料看了看,“這些不是以前的單嗎?”
“她根本沒頭緒,不知道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沒用,自己也懶得看,乾脆就叫我整理了,整理錯了還得被她算計一把。”
“爲什麼叫你整理。”
“不知道是誰跟她說我們那邊都有那些資料,其實根本不在我們那。之前都是主管幫老曹做的,我根本沒插手過,只是電腦還行,幫着調格式而已。具體怎麼做的我哪裡知道。”
杜若湊過去,“肯定又是前臺往你那推工作。都知道以前經理喜歡往你那邊蹦。”
小菀想了想,“拜託,經理都是自己做的,我只是幫着調調格式,她只是過去那邊休息。有時候也喜歡和她聊聊天,只是聊她的小孩而已,唉,說來也是苦。······”小菀又嘆了口氣,“以前的經理耍脾氣說話可逗了,處事也公平點,哪裡像她啊。”
“你小心點吧。你怎麼就得罪她了?”
小菀苦着臉,“唉,都不知道哪裡出的戲。叫我去前臺學習我就騙她說我身體不好。”
“你怎麼不和她直說你腿的事。”
“得了吧,我又沒和其他人說過,說我腿不好誰信我啊,也查不出來。我也不想別人可憐我。能幹我肯定幹,不會矯情,而且我的性子確實不適合去那邊。”小菀又對着杜若說,“你以後少來我那。”
“還沒好嗎。”一聽聲音小菀立馬趕杜若走開。新經理慢悠悠走過來。小菀拿了一疊放在她前面,“經理,這些可以留着,一些是近期的,還有一些是押金單籤據之類的可能是以前的,你最好問下其他大堂副理。”
新經理又指了指旁邊的文件夾,“你拿那些空的,一一分類出來夾好吧。”
“好的。”
下了班,小菀避免和杜若一起吃飯,說要回家吃。杜若在打卡機旁邊等她,拉着她一起去食堂吃飯。杜若嘆了口氣,“你怕什麼呀,你忍着人家照樣給你找各種事,何必呢。”
小菀想了想,“也是。那走吧。看看有什麼好吃的,吃完回家再吃一頓。”
吃完,小菀看了看小西湖,杜若示意想去抽根菸,兩人一起在小西湖走着。
“你去前臺怎樣了。”
杜若搖了搖頭,“唉,妖孽橫行。”
“你要不是年資淺了點,一準就提上去了。”小菀爲杜若感到可惜。
杜若笑了笑,“是你的,早晚會是你的。”
“所以啊,我感到那不是我的,我就安安分分過日子啊。這樣也不行。”
“傻鳥。你怎麼不飛啊。”
小菀沉默了一會,無奈地說,“我也想啊,可是前一陣子找過工作,結果過去面試被人耍了一把。”
“怎麼了。”
“我一去吧,出於禮貌習慣就用普通話問好,結果那老女人嚴厲地指責我,說‘你沒聽我跟你說本地話嗎,我沒跟你說普通話’,然後就談嘛,感覺她就是抓住我的簡歷問我酒店的事,看不出是要錄用我,然後我就誠懇地表示給個機會,她就更來勁了,看我的簡歷把我說了一通,然後說她的公司多麼了不起,老闆參加過什麼協會,最後纔跟我說‘我們的要求是大專以上,但是看你既然投了,我就想說約你談談,適合可以留在門店從零售做起。’,你不知道我當時真想破口大罵,但還是沒辦法,跟她說了句謝謝,走的時候我也挖苦她了,看她口氣那麼大還以爲是經理,沒想到是個主管。”
杜若不禁笑了,“神經病。唉,這裡大多數是家庭企業,沒準你遇到的是老闆的親戚,死忠粉。”
“可能也是我狀態不好,實力不夠。”
“你想辭職了。”
小菀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可是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再找心裡也沒底。這裡福利確實不錯,辛苦但是離家也近。”
“那你幹嘛辭職,應該堅持下去!”
“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我也想好好堅持,外面的情況我也是知道的,以前在辦公室,女人多整天也是害來害去,男人多的地方色狼又多。唉,清清白白的人生可真難過。”
杜若輕輕按了小菀的頭,“傻鳥,不入世,如何出世?”
小菀站在湖道上,遠遠的看着那棟富麗堂皇的大樓,“來到這裡才知道,世界上最奢侈難得的莫過於簡簡單單,清清白白。”
“冷了,回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