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換衣服,馬爾藍跌跌撞撞跑進錢老夫人房裡。
裡面幾個大夫丫鬟圍在牀邊,馬爾藍努力讓自己恢復平和,“祖母現在怎麼樣了?”
“回大小姐的話,剛剛丫鬟來稟報說老夫人昏睡着突然吐出黑色積血,想來是毒藥已經攻至心血,怕是……”爲首的大夫小心翼翼道。
“今晚呢?今晚你可保證祖母平安無事?”馬爾藍追問。
“只要毒藥延緩些入侵心臟……”
“不管延緩與否,我只要你們盡全力保證今晚一夜平安。”
馬爾藍蹙眉沉吟,聲音幾乎低的聽不清楚。
“救人治病乃是醫德之本,我們自然是會拼盡全力。”
心裡一陣懊惱,馬爾藍回房的路上,聽的青環過來稟報馬爾靜如今還坐在自己那裡候着。
冷笑一聲,“如今只能怪她運氣不好,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要來惹我。”
馬爾靜坐的腰痠腿疼,起身活動之時,看見門外馬爾靜冷若冰霜的盯着自己,已是氣不打一處來。
“嫡姐一日不見,不知是去哪裡躲着妹妹了?”
“做了虧心事,纔會想着躲起來,長姐我明人不做暗事,向來喜歡明面上的東西,不像有些人專門在暗處給人放冷箭。”
“嫡姐說的可對?”馬爾藍咄咄逼人,冷眼相待。
“嫡姐所說所做自然都是對的,不然爲何母親會被無故處罰,只是嫡姐看着我是否也像害了祖母的兇手?何不連我也一併都廢了?”
自從今日春兒感覺事情不妙,嗅到府裡些許血雨腥風之時,連自己那些家當都來不及收拾就跑到了馬爾靜那裡求助。
一方面是通風報信,另一方面則是尋求一個庇護所。
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個道理她自然是懂的。就憑自己在周氏身邊服侍這麼些年,經自己之手結束的性命不知已有多少,如今馬爾藍這樣來勢洶洶,恐怕也會禍及己身。
“周氏得了失心瘋,策劃謀害祖母,我已給她尋了個好去處,妹妹就不必擔心了!有這功夫不如多在祖母面前儘儘孝心,我看着妹妹最近纔是活脫脫的大忙人吧。”
馬爾藍言語之間極盡諷刺意味。
她馬爾靜也不是癡傻之人,憑着自己的手段成功嫁進京城最有聲望的名門望族,可眼前這個人卻不費吹會之力一般竟再一次將自己籠罩在灰暗之中。
她不甘,也不願就此屈服,容貌姿色才華上,她又哪一點輸給馬爾藍,爲何卻總要時時低她一頭呢。
剛跟隨父親回王府的時候,還是那樣純良天真,連自己的設計陷害都懵懂無知。
怎麼自從被山賊劫走回來卻像轉了性子一樣呢?
如此角色,僅僅是昨日就把母親害的不淺,想必以後同住一個屋檐之時還要拼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呢。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是不弄清楚她的變化,怎麼對症下藥,一舉搞垮呢。
想至此,馬爾靜心裡的委屈不甘只能放到一
邊,如今隱忍纔是最好的法子。
“嫡姐贖罪,妹妹今日實在是爲母親擔心憂慮,說話之處多有冒犯,還望嫡姐不要怪妹妹。”
“妹妹多心了,”馬爾藍眉眼淡淡,懶的再與她糾纏。
和周氏比起來,同樣是狠毒的主,馬爾靜卻更要厲害一些。
如果說周氏是一把銳可削泥的尖刀的話,那這馬爾靜就好比是一把裝滿刺針的暗器,刺到身上不痛不癢,甚至不會察覺,但這傷害卻是致命的。
藉着反投到鏡中的倒影,馬爾靜杏花微雨,眼閃淚光,讓人看了心生憐憫,卻只叫馬爾藍更加厭惡,從前自己不就是被這樣的溫柔臉所欺騙嗎?
“時間不早了,妹妹回去吧。母親我會替妹妹好生照顧的。”
“祖母可是好些了?不然爾靜去陪陪……”馬爾靜話還未吐落出來,就被馬爾藍截住。
“祖母需要靜養,旁人不便攪擾,妹妹在孃家一日未歸,旁人聽了怕是又會流言紛紛,回去吧。”
小不忍則亂大謀,婚禮那日就是你的葬禮。馬爾靜緊咬雙脣,再等幾日徹底除掉這個礙眼的嫡姐,到時候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日子了。
整玩的夢魘困擾着馬爾藍,被周氏逼迫着清洗茅廁,父親低眉順眼的神情,還有在山寨徹夜遭人侮辱的日子重複的在馬爾藍夢境之中出現。
驚醒之時已是清晨十分,外面天空濛蒙亮,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馬爾藍大汗淋漓,虛脫的坐在牀邊呼喚青環。
齊子軒早早的趕過來,聽大夫說昨日病情並沒有繼而惡化,心裡長吁了一口氣。
遠遠的站在門口望着,馬爾藍適才的不安頓時煙消雲散,只覺得穩穩的安全感環繞全身。
不想馬世傑也在裡面陪着左右,卻是左右搖擺,手忙腳亂的不知能做些什麼,反倒給別人多添麻煩。
“父親,您來了。”言語淡然,馬爾藍現如今已經是心如死灰。
“爾藍啊,你母親說孃的病傳染,你可要想辦法救咱們府裡的人啊!”近看馬世傑全副武裝,手上還拿着一個薰着草藥的藥包,站在一羣人之後,想過去卻又不敢往前挪動一步。
“爾藍愚鈍,還不曾知道這砒霜竟也傳染嗎?那母親沾染不少,恐怕早已毒發身亡了吧。”
“你,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母親,她,她畢竟養了你……”
“怎麼,聖上那裡有辦法嗎?”帶着些許期許,馬爾藍紅顧不得再與馬世傑爭論些什麼,腫着雙眼,焦急問道。
“聖上賜了一枚活絡效靈丹。”沒有多餘的解釋,單單是這話便是馬爾藍這幾日聽着最叫人愉悅暢快的一句了。
“只是……”頓了頓,齊子軒繼而道:“這藥勁是極猛烈的,若是扛不住的話,恐怕……”
“世子不必有所顧慮,儘管說就好。”
這些日子水深火熱一般,連馬爾藍都覺得如夢如幻,極其不真實,卻都迎難而上,被她扛了下來,還有什麼是她不能承受的呢。
“恐怕會兩生相
克,毒性增倍,直接暴斃。”
沉着臉,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馬爾藍的決定。
馬世傑卻不合時宜的插上一句:“這,這還是不要了吧,萬一娘喝了,卻沒有活過來……那不就……”
“那可有什麼法子緩衝一下丹藥的烈性嗎?”
一旁的大夫無奈的搖了搖頭,“有是有,但這藥方要取天山雪蓮,加以無根之水熬煮三天三夜,最後聚其精華於一勺混着丹藥服下即可溫和至辦,只是這時間緊迫,老夫人脈象不穩,即使能找到這藥,又哪能來的及熬製出來呢?”
“既然聖上賜了這珍貴的救命丹藥,即使是機會渺茫,也要一試。”馬爾藍心意已決,堅定的朝着趙媽使了一個眼神,“扶着祖母服下。”
馬爾藍是趙媽從小看着長大的,雖說知曉的更多一些,但在大事上從來都是聽從馬爾藍的安排,現如今府上能拿主意的人屈指可數,且嫡庶有別,馬爾藍說話的分量明顯更重許多。
過了半晌,喝下去還是沒有一絲反應。
“怎麼不見效呢?”青環着急的問。
幾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卻見得錢老夫人臉上的淤青漸漸往下散退開。
和之前的中毒跡象相比有些好轉之勢,馬爾藍看在眼裡,滿是欣喜驚訝,輕聲喚道:“祖母……”
話音未落,錢老夫人緩緩睜開了雙眼。
只覺得天旋地轉,模糊之中,馬爾藍臉龐映入眼簾。
“爾……藍……”錢老夫人舉起顫抖的手臂,聲音滄桑又嘶啞。
“祖母,是爾藍,是爾藍。您醒來就好。”眼眶滿是激動的淚水,馬爾藍握住錢老夫人佈滿皺紋的手掌,那冰冷的感覺透過皮膚觸及指間,感覺一陣涼意。
毫無徵兆的,錢老夫人突然雙目猙獰,什麼東西聚集在胸腔裡,躍躍欲出。
“大夫,大夫快……”
只見一團暗紅色血塊從鼻中口中推擠出來,接着鮮血像是止不住一樣緩慢流淌,牀邊,枕邊,地上滿是硃紅,馬爾藍驚的彈起,回眸緊盯大夫。
“拿我那日白芨研磨成的粉末兌清水衝成湯給老夫人喝進去。”那大夫也是鎮定毫不慌張的吩咐着自己的手下。
可照舊還是於事無補。
馬爾藍心裡刀絞着一般刺痛,“如今還有什麼法子?都一併拿來給老夫人用上!”
齊子軒心生一計,上去封住了錢老夫人的經絡。
“這樣可使身體運作新陳代謝緩慢一些,接下來就要靠大夫您妙手回春了。”
大夫連着幾個幫手將三七,仙鶴草,蒲黃全部都拿着用了一遍,暫時止住了血液。搭脈查看一番,那大夫些許爲難的搖搖頭
“老夫行醫多年,疑難雜症也算是見過不少,只是這活絡效靈丹極其珍貴,不說是達官貴人,在宮裡也是少之又少,如今能做的已經是全部嘗試了一遍,老夫人失血過多,陽氣虛弱無力,今後如何就要看老夫人造化了。”
“我祖母要是有什麼閃失……我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