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兒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着,冬去春來,寒來暑往。人有時活在這個世上,有時就像天上的星星,你看着它掛在那裡,看起來光鮮亮麗,卻是非常的寂寞,甚至於很孤寂的過着日子,勉強地支撐着才使自己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魏淑仙在鎮上上班,院裡的人都很羨慕,有人甚至於有些嫉妒恨,可誰知道她的苦衷?
有天早上,已經學會了刷牙的魏淑仙正在院裡的水池子旁邊刷牙,忽然,她感到一陣胃裡上翻,要吐出來的的感覺,就忙收拾完,回到屋裡,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竟又有反胃的意思。
“子仁,俺今天不舒服,想吐,不想吃早飯了。”魏淑仙對着還沒起來的吳子仁說。
吳子仁聽到了,本來還想睡一會兒,就趕忙的起來,關切的問:“仙兒,哪裡不舒服了?”
“沒事,可能是吃的不帶勁了,一會就好了。”魏淑仙說着,還在收拾着上班的準備了。
可一連幾天早上,甚至於到了魏淑仙下班了,進到裡院,好像憋着好久的樣子,好不容易回到家了,還要止不住的吐幾口酸水。
吳老婆子其實早注意了,起初就懷疑兒媳婦是不是有了?因爲她一輩子沒有個兒女,對女人懷孕的事兒還拿不準。可連着這樣,她已經驚喜的認定了,等魏淑仙上班一走,就忙叫着吳子仁,欣喜的說:“兒子啊,你就要當爹了!咱家仙兒這是有喜了!”
果然,魏淑仙這次確確實實的是懷孕了,任老婆子和錢家媳婦告訴了吳老婆子,她們都察覺出來了。
魏淑仙也不再去鎮上去上班了,吳老婆子叮囑魏淑仙保胎要緊。
不幾日,街道幹部見到吳老婆子說,鎮領導講了,吳子仁家情況特殊,不用再上街勞動了,而且魏淑仙還可以領到每月幾塊錢補助。
吳老婆子高興地回家來給吳子仁說了,她孃兒倆感到從未有過的幸福,都流下來激動的淚。真是感謝鎮裡,感謝鎮領導的關懷!這是對他們家的成分從“黑五類”裡解放的兆頭。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魏淑仙受到吳老婆子孃兒倆無微不至的照顧,有時魏淑仙就感覺她是這個家的少奶奶了。
吳子仁等了五年,終於等到了媳婦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高興得吳老婆子在院裡見誰都說,忙着發喜糖慶賀。
吳子仁也是喜不自禁,聽着兒子的啼哭聲,好像聽優美的歌曲,整日守在炕前,隨時聽從仙兒的調遣。
等兒子躺在炕上,整日啼哭的時候,看着這個小生命的模樣,魏淑仙仔細端詳着,竟然一點兒也找不到吳子仁那個翹鼻子的樣子,甚至於恍惚間,她反而找到了謝鎮長那個特別突出的厚嘴脣的特點。
她忽然意識到這個孩子是不是鎮長的種兒?因爲在有了那次收到玉鐲子後,謝鎮長對她還有過兩次的“關懷”,還是那個辦公室的裡間,以至於她都不敢再讓謝鎮長教他練習騎自行車了。
“小魏,學會騎車了?怎麼這段時間沒見和鎮長學了?”看門的老郭頭見魏淑仙下班,也不像過去打聲招呼了,還有意攔住她關心的問兩句。
“啊,是,俺學會了。”魏淑仙言不由衷的應承着,趕緊低頭走出了鎮的大院,不回頭的走了。
魏淑仙把奶頭伸進兒子的嘴裡,不再讓這個不安生的孩子啼哭,再聽着屋外頭婆婆和吳子仁的忙活着生火做飯的忙碌聲音,憂心仲仲起來。
自從有了兒子,魏淑仙才從心裡覺着她是吳家真正的媳婦了,她努力的轉換着自己的角色。沒有認識吳子仁前,她是這個家的外甥女,叫吳老婆子喊大姨,有了丈夫吳子仁,她隨着男人叫娘,直到有了這個孩子,吳老婆子讓孩子喊奶奶,對着她和吳子仁說,你們是當爹當孃的人了,這個家俺不用操勞了,指望着你們活了,她才從新看着一天一天變老的這個老人,那是她的婆婆啊。
看着兒子一天一個樣兒,活蹦亂跳的在長大,魏淑仙就問吳子仁:“子仁,該給兒子起個名字了,不能再寶寶,寶寶的叫了。”
吳子仁聽了,也覺着是個正事,他雖然看不見兒子的模樣兒,可天天聽着他的哭聲笑聲,就如欣賞一首動聽的小曲兒。躺在兒子的身邊,他就一下子想起來親孃,小時候肯定也是這樣守着,現在娘不知道去哪兒了,聽着仙兒嘴裡說着讓奶奶看看,他多少有些遺憾。
吳子仁到了孃的屋裡,他心裡盤算着怎樣和娘開口講給兒子起名字這個話,他有些膽怯,央求着魏淑仙和他一起去。
“仙兒,你是我媳婦,兒子的娘,給孩子起名字是大事兒,咋能少了當孃的意見?走,你跟着我一起到孃的屋裡問問去。”吳子仁伸出手來,摸到魏淑仙說。
吳子仁心裡想了,現今他也當爹了,成爲一家之主,是繼續姓吳,自己的孩子跟着這個姓叫下去,還是恢復自己的本姓?這是王家的後代,也可能是棵獨苗。
他親爺爺和幾個大伯都沒了,而且沒有後代,前幾年那是社會形勢所迫,爲了生計改名換姓。古人說,大丈夫活在世上頂天立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對,讓我兒子改成姓王!這樣以後孩子也知道他的來歷。”
這是吳子仁的心裡話,不能給媳婦明說,可對一會兒給娘說起兒子的名字的事兒,他心裡沒底兒。
“起個名字,不就是個代號?人家孩子糞堆,狗剩叫着,也成活了不是?俺沒文化,你和娘起什麼都行。”魏淑仙不願意去,覺着就是個小事兒。
“去吧,媳婦兒,我,我不敢去問娘!”吳子仁說着,推着魏淑仙,哄着往那個屋去。
吳老婆子看見兒子和媳婦一起來到了自己的屋裡,還以爲有什麼事兒呢。
“兒子,有事兒啊?”吳老婆子關切的問。
“娘,俺說給孩子起個名兒,子仁非要俺跟着來,讓娘說說,多大事兒。”魏淑仙不情願的埋怨着。
“我,我想給兒子起個好聽的名字,娘,您說呢?”吳子仁怯怯的說。
“好啊,你都當爹了,又上過學,該你給孩子起名。”吳老婆子看着兒子和媳婦說。
“我,我,我想給兒子姓王,行,行不行?”吳子仁好像憋了許久才說出來。
“啥?姓王?你姓什麼?”吳老婆子馬上變了臉色,厲聲地問到。
吳老婆子一聽吳子仁要給兒子起名字,改回王姓,立馬就像炸了刺,驚了的馬,一蹦老高。
“子仁啊,你吃傻了吧?揭了傷疤忘了痛吧?要不是我這吳姓護着你,你恐怕早被一次次的運動整死了。你那不可提及的王家黑歷史,永遠被打上了抹不去的恥辱的烙印,你當爹?做夢去吧!現在咋想起來‘王’姓?有什麼好處嗎?”吳老婆子當着魏淑仙的面,簡直是用手指點着吳子仁在斥責,只是吳子仁看不見孃的憤怒的樣子,而魏淑仙看到了婆婆的生氣的樣子,很恐怖的,有些想不到的事兒。
吳子仁實在沒想到娘對孩子起個名字有如此的激烈反應,而且是極力的反對給他兒子改成王姓。
他呆立在孃的屋裡,抓着媳婦的手,在怯懦中還有一絲的堅持,小聲的嘟囔了一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誰的兒子!我也有兒子了,王家的骨肉連上了,根兒斷不了。”
吳老婆子年歲大了,耳朵也有些背,沒聽清兒子的“狡辯”,只是看到兒子的嘴動了動,可魏淑仙卻全部聽到耳朵裡去了,她有些吃驚,沒想到自己的男人會如此看重兒子的血脈。
“娘是過來人,反正娘把話撂這兒了,過去城南的王家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也沒這個孫子,咱孃兒幾個還能安生的活下去。要是你覺着不嫌事兒大,隨你給你兒子起什麼,俺也沒幾年的活頭了,好壞都是你擔着!”吳老婆子撂下幾句狠話,就要出去。
魏淑仙看着孃兒倆的爭辯,似乎互不相讓,就趕緊活着稀泥說:“娘,子仁,別爭了,還叫寶寶吧,叫的順嘴了,等孩子大了再說吧。”
吳子仁聽到娘如此的生氣,他是敢怒不敢言,也扭身回了自己的屋裡,就沒再出來。
吳子仁在屋裡,生着悶氣,很無奈。這是自己的孩子,自己不能當家作主,連個名字都不能遂願。
可他想起這些年來娘對自己的保護和愛護,都是爲自己好,不能因爲兒子一個名字傷了孃的一片苦心。
隔天,吳子仁到前院的董老師家,他是個有學問的人,想讓董老師給兒子想個名字,想必會起個不錯的名字,然而,董老師卻拒絕了,
“子仁啊,不是老師不給你兒子起名字,我現在是一個人過,按迷信說法,鰥夫不能隨便給人起名字的,會影響那個孩子的前途和生命。不過我給你兩本書吧,講陰陽五行八卦的《麻衣神相》和《周易》,這可是老師從解放前書攤上淘寶得來的也許可以幫你孩子起個好名。”董老師還是個熱心腸的人,他也同情子仁的遭遇。
“董老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眼睛瞎了,怎麼可以看書啊?”吳子仁有些喪氣的哀嘆。
“子仁啊,老師知道的,不過你不是個文盲,是後天眼睛有病看不見的。即便不爲孩子起名字,爲了你自己着想,你也該學門手藝了,起碼可以養活自己,再養活孩子老婆。老師給你這些書,就是想讓人讀給你聽,學會了,可以替人看相算命啊!”董老師語重心長的說。
從董老師家拿着兩本書,吳子仁有些失落,半信半疑的琢磨着老師的話,摸索着回到了後院,剛到了自己的屋前,就聽見魏淑仙從孃的屋裡叫着他:“子仁,你快去孃的屋裡,咱娘給找了個算命的先生,正幫着給孩子算命起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