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說也不客氣,吃了一口茶,然後瞄了一眼陳洛兒說:
“一開始我也真的以爲你是一位翩翩公子哥兒,但還是有些疑惑,覺得你的骨骼小,身子有些軟,眉眼雖然也是英氣勃發,但是總覺得還有些柔媚在裡面。當然,第一次,只是覺得這樣的公子少見罷了。”
“呵呵,周大娘眼睛好毒,看人看得深。”陳洛兒誇獎道。
周大娘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說道:“我也算是在這條街上過了許多年了,每天來茶肆裡吃茶的人很多,男女老少,看得多了,聽得多了,自然便會看人。男人什麼樣,女人什麼樣,都是有區別的,再像男人的女人,身上也有一股子女人的味道,同樣,再像女人的男人,骨子裡還是有男人的氣度的。”
“哦,說得真是有些道理,不過,剛纔爲什麼便一下子認出我是女孩子了呢?”
陳洛兒很好奇。想這一路來,與那秦君浩處了那麼久,在一起吃飯,喝酒,坐一輛車,甚至還在一張牀上睡過,但是他就沒有看出自己是個女兒身,這周大娘好生了得,只一眼便脫口而出自己是個女孩子了。
這個婦人,真是不簡單。
周大娘有些得意,說:“你看看你的手吧,男人的手,雖然也有白皙的,但骨節到底粗大些,而且上面青筋或深或淺都要暴露在外,再看看你的手,細膩修長,根本看不出裡面的骨節來,一看就是一張女人的手。平常再裝得像,只一認真看這手,沒有誰認不出來的。”
“哦,真是這樣吧?”陳洛兒覺得長了見識。忙伸出手來在面前展開,專注地看着,果然如周大娘所說呢。
“陳姑娘,依我看啊。你這雙手是一雙有福氣人的手。以後姑娘會大富大貴呢!只是不知道憑什麼要女扮男裝,這樣的一個姑娘若是穿上女兒的衣裳的話,走在哪裡不得吸引男人的目光?”
陳洛兒臉一紅,忙說:“周大娘笑話了,我帶着弟弟顛沛流離,未來都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何談什麼富貴不富貴的?正因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不方便,所以才女扮男裝,出門少些麻煩,這一點還望周大娘能夠理解。”
周大娘爽朗地一笑。拍着雙手說:
“陳姑娘放心好啦!都是女人,如何不知道女人出門在外的艱難?其他的我也不多打聽了。免得姑娘煩我,只一條姑娘記住,以後姐姐我便認下了你這個小妹妹了!咱倆都在一條街上,正好相互照應着,等到姑娘哪天找了貴婿,我周大娘還等着沾光呢,哈哈哈……”
陳洛兒在熱情爽朗的周大娘面前。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紅臉,然後吃茶。
“能攀上姐姐這樣的高枝,我真是榮幸之至!從今天起,便叫你姐姐了,周姐姐若是平常有空的時候,經常到家裡來玩吧。”
陳洛兒能夠認識這麼一位鄰居,覺得還是非常高興,以後與她相處的過程裡。她還可以學到不少呢!雖然說自己其實是個現代人,但真是到了古代,還是覺得有些不適應,特別是到了一個全新的地方,心裡沒底,身邊有個能夠說話出主意的姐妹的話,是一樁甚好的事情。
倆人認了姐妹,又邊吃茶邊說了一陣子親熱話,當聊到陳洛兒以後的經營時,周大娘問她下一步怎麼打算,什麼時候可以將店子開起。
一說到這裡,陳洛兒有些犯了愁。開始沒來京城的時候,總覺得開店很簡單,但是現在店子有了,她卻沒有硯臺可以賣。
那些硯石倒是多,但是目前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會刻硯,進度和產量自然成了問題。雖然覺得物以稀爲貴,少些也沒事,但總得要一些擺在那貨架上吧,不然,人家進來,買什麼呢?剛搬了進來,忙這忙那的,時間一直耽誤着,還沒有進空間刻一點兒硯臺呢。
“這個……周姐姐有什麼好的建議麼?”陳洛兒當然沒有說出自己空間裡的事情,只是真心請教。自己還是有些高估自己了,眼下,真的需要有人出點主意呢。
“啊,其實很好辦的,你沒見咱這條街上有賣硯臺的嘛,但是,這街上不能燒瓦硯,只能到城外的窯子去進一些回來,然後找些人打磨加工一下就可以擺上去賣了。”
“哦,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每家都是自己燒製的呢。”陳洛兒恍然大悟。
“當然也有自家燒製自家賣的,但是都得在城外,這城裡哪允許你燒什麼窯啊,煙氣太大,人聞着老是咳嗽,所以官府是絕對禁止的。”
“哦,你們都懂環保啊!”陳洛兒說了出來,忙伸了伸舌頭。這話,太現代了,人家哪裡聽得懂?
果然,周大娘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陳洛兒忙說謝謝周姐姐出了這麼好的主意。
周大娘看着陳洛兒,卻皺起了眉頭,終於還是問了:
“妹妹,姐姐真是有一事不明,看這樣子,你是一點兒都不懂硯臺的啊,連這些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麼非得要賣什麼硯臺呢?你這麼漂亮的一位姑娘,賣茶賣酒甚至賣綢緞都是不錯的選擇,真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幹這樣?”
陳洛兒笑了一下,也不講明原因,只是含含糊糊地說喜歡罷了。
“哎,真是搞不懂,不過你實在喜歡也是沒有辦法的。趕緊的,屋子收拾好了便尋時間到城外的窯子去進一些回來吧,好歹將這店子開起再說。不然,你給着租金,一天不掙錢,便一天是損失啊!”
“嗯,謝謝周姐姐,趕明兒我便去做了這事,將店子趕緊開起來。”陳洛兒覺得周大娘提醒得對。
即便自己是賣石硯的,店子裡也得擺一些這些人們都用的硯臺,顯得品種多,選擇的餘地大,店子裡看着也豐富熱鬧,不然,偌大的一個店子,只孤零零地擺着幾方硯臺,實在有些說不走的。
倆人正說着話,一會兒周大娘的一個貼身的丫頭過來了,進了院子,徑直走到周大娘的身邊,在她耳邊耳語幾句,然後欣喜地看着周大娘。
“讓他在後院等着,我馬上就來,記得,給沏好茶。”說罷,那丫頭走了,陳洛兒注意到周大娘的臉,飛上了一團紅去,看着格外動人。
有意思。
陳洛兒的心頭一動,輕輕地笑了。
丫頭走後,周大娘又說了幾句,然後便站起身來告辭。
陳洛兒忙上前,央求道:
“周姐姐知道妹妹的苦衷,以後還望周姐姐不要與人說出我的身份,當然,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乎的,你隨便怎麼說都是可以的。”說着,拉着周大娘溫暖的手,撒嬌地看着她。
“妹妹儘管放心,你姐姐我在江湖行走這麼多年,還算有些口碑,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應該說,這個還是拎得清的,不然,我那小小的茶店何以能夠在這街上開了這麼久?傻妹妹,你真是多慮了!”
說罷,輕輕地捏了一下陳洛兒的鼻子。這個動作讓倆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也讓來到異鄉的陳洛兒心裡泛起了一陣暖意來。
嗯,有這樣一個姐姐幫着拿拿主意,真是不錯!
送走周大娘,陳洛兒的心也開始着起急來。進貨的事情真是不能耽誤呢。
晚上帶着一家人到外面吃了些點心和稀粥,回到後院,便開始安排起明天的事情來。
那馬四叔也是可以用的,反正他現在閒着,基本上沒有什麼事情。做了活兒,照拿工錢便是。陳洛兒到前院去問了馬四叔的意思,他很是爽快地答應了。
年紀稍微大一些的人,更不願閒着。
因爲要出城,陳洛兒便決定第二天自己和馬四叔僱馬車出城去拉粗硯回來打磨,好忙上架銷售。
寶兒和香草人還小些,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便留着他們倆在家裡看院子,順便將一些沒有搞完的衛生徹底搞一下,種種花澆澆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兒。
香草和寶兒都答應了。
“我留一些銅錢給香草,你們要吃茶要吃飯到街上去周大娘的茶肆裡吃便是了。吃飯也不要跑遠了,就在近處解決,倆人要相互照顧,聽見沒有?”
“聽見了。”倆人都高聲地答應着。初來城裡,一切都是那麼新鮮,更不說自己拿了錢去吃茶吃飯了,那真是一件極美好的事情啊!以前在鄉下的時候,哪裡有這樣的日子?
“如果遇上什麼事情的話,向周大娘求助便是了。她現在與我成了姐妹,她可以信任的。”陳洛兒反覆叮囑。
憑她的直覺,她覺得周大娘是一個爽快性子的人,這樣的人,通常都是可以信任的。
“姐姐,你真是婆媽,我們這麼大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了!”寶兒一下子撲過來,趴在陳洛兒的背上甜蜜地說道。
“寶兒既然心疼姐姐,那就要好好地學些技能,不然的話,姐姐一輩子都要爲你操心的。”
“嗯,姐姐放心好了,寶兒知道怎麼做。”
一切商量妥當,陳洛兒讓寶兒和香草早些去睡,今天收拾院子,也累了,她自己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然後進了空間,開始刻起硯臺來。
賣那瓦硯能賺多少錢呢?還是她手上正在雕的“青山綠水”是寶貝兒,能夠一下子解決大問題的!
陳洛兒屏息凝神,一下下用心地刻着,彷彿在撫育着一個嬌嫩的嬰孩兒,目光裡滿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