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是我少女時代的初衷,自那一次驅逐之後,在光陰的漸行漸遠中,曾經的期許變成了寡淡的白開水,想來也只剩下慨嘆,然而,兜兜轉轉,不料今日又回到這個問題上來,且是妖君使了見不得人的手段的前提下,世事難料,果然一切由不得人選擇。
我已替子懿封住了胸前的血口子,他能否保住這副死靈之軀與魂魄靈澤,終究要由解藥來說了算,我抱着他站在正堂中央發怔,虛空也變得朦朧模糊,雖然我從一開始便看出來,他未有娶我的打算,但我也沒有嫁他人的念想,蘭痕唱了這一出,我着實不知該如何迴應纔好。
但大腦忽然一激,混沌被一縷森森寒氣衝開,半空一派刨骨剜肉的清明,隨即有血霧逐漸瀰漫起來,我恍惚間了認清一個事實,這世間,一個男子無論如何也不提娶我,一個不擇手段地要得到我,雖是卑鄙難齒,但那一份情意,卻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除了早些年逝去的那位白衣仙子,他又有何難處呢?他是死靈之軀,我卻從來不存芥蒂,只想多給他一些溫暖,即便用上全身的血液,那也是毫不猶豫的事,而我苦苦等了五十年,直待一個女子最好的芳華燃盡,如今銀絲漸出,也未聽到那句一直想聽的話。
曾經我不斷幻想這麼一個場景,他執起我的手,對我說,卉娘你嫁給我吧!讓我來照顧你一生。我是寨主,是妖尊,是較凡世女子要看得開的女妖,但我也同樣有女子情懷,希望得一份溫馨而幸福的姻緣,如今一世漸終,那一份希冀是逐漸冷卻了,既然有人願娶,興許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這些不過是一瞬間的慨嘆,此刻我最關心的,僅是懷中人的安危生死,子懿依舊緊握着我的手,緩慢而艱難地睜開雙眸,攢出赤紅的冷光來,脣白似蒼雪,“你若要答應他,就不要救我。”
快尸解了還這般嘴硬,我懶得搭理他,望向蘭痕,“這麼多年來,我才意識到該問一句話,你心儀的,究竟是仙子卉娘,還是我?”
他一怔,揚脣,摺扇一挑,托起我的下巴,目光含溫帶寒地壓下來,“是仙子卉娘,也是你。”
要讓一個人在乎你,永遠記得你,離開是最好不過的方式,尤其是對你懷有眷戀的人,你將對他留下永遠不會癒合的心痕,我聽了這個回答,到是有些心滿意足,感情這回事麼,與死人計較無異於自討苦吃,至少在活人中,蘭痕是獨獨對我好的。
我蹙眉,“沒有別的條件了麼?”
喉間一片涼悽苦澀,我忽而想到蘭痕進蒼翊小築時,那決然不顧的身影,那豁然不悔的姿態,這一次,若無變故,我怕是真的要嫁人了。
他幽幽回,唯你無它。
手背一疼,卻是子懿手指緊嵌出了血,他胸口一震,下巴再度浸上了一層紅,一雙泛赤的眸子冷冷地,死死地盯着我,帶着刻骨的痛與恨,“你若嫁他,嫁去便是,不用救我。”
我心緒煩亂,火氣被他這句話激得更旺,磨着牙,對着他的昏睡穴點了下去。
你若早些娶我,又怎會出這檔子令人頭疼的麻煩事?
他所有神態僵住,定定地頓了兩秒,頭向後仰去,那雙眼依舊睜着,血霧遍佈,血絲混亂,薄脣白似蒼雪,雖當了五十年的死靈,他還從未如此刻般像死人過。
關於解毒這麼一回事,聰明的下毒者爲了留足談條件的餘地,往往要分步驟進行,譬如第一步時對方該做什麼,第二步時對方又該做什麼,而解毒的關鍵壓在最後一步,對方必須老實地聽話到底,若敢違抗,則前功盡棄,該七竅流血的七竅流血,該全身潰爛的全身潰爛。
而蘭痕的笑半暖半冷半風流,眸中閃過一抹陰惻惻的光芒,告知我凌噬毒須三次纔可解盡,而初步麼,他收了摺扇,將我摟入懷中,手不安分的遊移,垂頭下來,在我耳邊吐氣如蘭,要我證明誠意。
這正是在鬼君的寢內,子懿被他擺了一個側躺的姿勢,又解了昏睡穴,睜着快要滴血的雙眼,死死地怒視着房中的場景。
蘭痕手一擡,玉釵抽落,挽起的烏髮流瀑般悉數散下,我的身子一片冰涼,大腦似混沌難分,又似空白一片,本能地抗拒着,在那薄脣快要貼上來之際,終是運足了法力,紫袖一揮,欲將他扇出窗外,熟料這廝早有準備,掌中躍起一圈法罩,將術光不遺一縷地收了,吸入自個兒體內,摟住我的手緊了緊,身軀挨搡着我移動,將我壓到中柱上,脣覆了上來,溫柔地潤了一下,開始輾轉吮含,欲探欲退。
我只覺喉間堵塞得難受,腦中火花迸濺,神經被炸成斷斷續續的無數條,頭疼且暈,他的手從腰間逐漸往上移去,雙眸始終依依地望着我的眼,深沉,痛憾,迷亂,我緊蹙眉頭,費了很大力氣纔將他推開一些,咬牙恨恨道,“妖君如此侮辱鬼君,這般行徑也忒小人,忒無恥。”
他稍喘了一口氣,嘴角意猶未盡地一勾,“卉娘,你並非他的娘子,又何來的侮辱一說?”那眸子微闔,那睫毛輕顫,那檀脣又湊了上來。
我惱不可遏,擡起腿頂了上去,正正撞上他腹下,他眉一皺,背脊一弓,俊顏上顯出痛楚的神色,卻仍不放鬆地壓緊我,目光一冷,舌含憤帶狠地撬開背齒,長驅直入,纏裹住我的舌,牽帶着反覆騰挪,手一拉,紫光虹練般掠過半空,衣帶被甩落到榻上,一襲紫衣緩緩滑下肩頭。
口中溢滿了蘭花香,我卻生了厭惡,豁下了念頭,膝蓋接二連三地向上撞去,他的眉蹙到了最深,吻越來越慢,手也開始無力地鬆開,人順着我的身子逐漸委頓下去,我舒了一口氣,手蓄滿了力道,將他往外一推,怎料此刻一道流光竄入我的眉心,我頓時渾體酥軟,毫不爭氣地倒下,唯獨一雙眼還剩下發怒的力氣,盯着他,恨不得立即將他剝皮抽骨。
他受了重創,身軀也有些站立不穩,忍着痛將我扶住,曲指一彈,一張軟榻挨着牀榻出現,他橫抱起我,踉蹌着步伐,將我放到上面,傾身,手撐在我身子兩側,目光帶着懲罰的意味俯視我,“卉娘,你這就顯得誠意不足了。”
他寬衣解帶,褪下藍衣,着一襲單薄的白色中衣欺身壓了下來,我瞥見子懿一雙紅眼似乎溢出了血滴,鼓足了氣力將他一陣臭罵,那些粗俗不堪的詞句從我口中蹦出來,連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他覆在我身上,手緩緩撫着我的裸肩,望着我,聽我怒斥,不氣不惱,偶爾還撩起的頭髮,放在鼻下輕嗅。
我用盡了所有可以想到的詞彙,越罵越氣,心口不斷起伏,他的手移到上面,感受着那一對的動靜,一臉滿足,“卉娘你也罵夠了,我也休息好了,唔,可以開始了麼?”側臉看去,揚起冷笑,“鬼君能夠免費觀賞活春宮,運氣委實不錯,且由妖君與妖尊上演,他人八輩子也無法修來此等福分,難怪這般興奮,嘖,眼睛都等紅了,既然鬼君如此期待,本君與妖尊自會奉上全力,用上各種耐人尋味的技巧,定然不會讓鬼君失望。”
子懿的一雙眼更加赤紅,黑血從緊抿的脣縫溢了出來。
我胸口絞痛,撩起袖子要替他拭去,蘭痕將我的手肘按下,穴位一點,我成了無法動彈的活死人。
此番情形想來也是有些怪異,我與鬼君昔日在榻上顛鸞倒鳳,如今卻雙雙橫躺着,任人窄割,這一場陰謀蘭痕自我倆外出後就開始策劃,而從前又裝得風淡雲清,彷彿萬事皆是漫不經心,以致我倆一回來便防不勝防地進入了圈套。
蘭痕的中衣亦敞開了大半,裡衣薄薄一層淺肉色,將厚實有致的胸膛襯顯出來,他笑意倜儻,姿態風流,摺扇一挑,我半合的紫衣向外敞開,再一挑,身體一涼,淡紫的中衣也鬆解了開來,他小指一勾,撤去了紅色的圍腹,手覆在小腹上,緩緩撫移,脣在我下巴上吻動,留下一派溼痕,有些含糊不清地低喃,“卉娘,你知道麼,其實我一直都好恨,爲何最先贏了你的心,卻最終要親眼目睹你成爲別人的人,我倒是想問一個究竟,這世間,究竟有沒有天理?”
以前在觀看引夢石時,我免不了疑惑,如今總算是清楚,夢中的一幕幕正是仙子卉孃的前生,我由於吸入了她的靈澤,雖是不同的人,但怎麼也有相契之處,夢見她的過往並不稀奇,這麼說來,她確實欠了蘭痕不少,而我承了她一身法術,又照着她的模樣化作了人形,恰恰也負了蘭痕,再加之蘭痕在蒼翊正堂中提到的第一世,這仙子對蘭痕的愧疚,該成滔滔河水流也流不盡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