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給我十斤米!”康錦鈺再一次數了數手裡的銅板,確認無誤之後,才遞給米店的掌櫃。這可是她賣了一個下午的魚,才湊足這十斤大米的銅板。
“姑娘,你的米。”
接過掌櫃遞來的米袋,拎了拎,康錦鈺擡頭說道:“掌櫃的,你這米分量不足,至少都要差半斤!你給我補上!”
頓時,周圍買米的人,和路過的行人都圍了上來。
“臭丫頭,你可別瞎說!你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店?我們怎麼會少你的米呢?”米店掌櫃有點慌了。
“我管這是誰的店?我給足了錢,你就得,給我足夠分量的米!不然,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康錦鈺一腳踩在門檻上,無畏無懼的迎上米店老闆兇狠的眼神。賣魚爲生的這幾年,她的雙手就可以當做秤使,誤差不超過二兩。
米店掌櫃見到店外,聚集了越來越多評頭論足的人,面子有些掛不住了,臉色微微漲紅。“丫頭,我勸你,還是趕快離去。這可是諸葛二少爺的店,你一個姑娘家,處事還是小心一些爲好!”
康錦鈺有些愣在了那裡。
諸葛二少爺?那位傳說中,掌管着南北兩座兗州城十幾家綢緞莊,有玉面狐狸之稱,冷酷無情,且喜怒無常的奸商——諸葛宇軒?他不是經營綢緞的嗎?怎麼,他還經營米店?
掌櫃見她面有詫異之色,便得意地笑了起來。“姑娘,我們二少爺的店,怎麼會出現短斤少兩的事呢?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諸葛二少爺的店又怎麼啦?難道,這是他授意你們這樣做生意的?哦!我明白了。他那麼大的產業,原來就是靠這種,不入流的奸詐伎倆所得來?”
“臭丫頭,你。。。。。。”
米店的後堂。
一個正在與人商談事務的年輕男子,蹙起了眉頭。神色不悅的示意站在一旁斟茶倒水的夥計過來,低語幾句。
夥計維維是諾的,點着頭,匆匆走向了大堂。
“我告訴你,不把少我的米補上,我就在這裡,給你的店做宣傳,看誰還會來買你們的米?”康錦鈺將手裡的米袋擱在米桶上,如一頭倔強的小牛一般,傲立在米店門口。
她的言行舉止,得到了身後圍觀的人一致的點頭支持。不過,卻無人敢站出來,附合她,反倒有些隱隱爲她擔憂。
因爲,誰都知道,在兗州里,還沒有人,敢不給諸葛二少爺面子?
後堂跑出一個夥計,徑直來到掌櫃身邊耳語着。
掌櫃面色微變,轉頭,笑嘻嘻的又給錦鈺的米袋裡添了半升。“姑娘,這下,你可以走了吧?”
康錦鈺冷眼看了掌櫃一眼,從米袋裡,舀出一些米來,將米袋子拎了一下,鄙夷的說道:“我只要你少秤給我的米。多的我不要!做生意,要厚道,不要盡幹一些,讓人看不起的無恥勾當!也不要動不動就拿出你那奸商老闆,來嚇唬人!”
哼!諸葛二少爺,我呸!不就是兗州城裡最可惡的奸商嗎?有什麼好炫耀的!
看看天色,已近黃昏,康錦鈺扛着米匆匆忙忙往家趕。看天色像是快要下雨了,得快點回去才行,不然下雨後,泥濘的山路就不好走了。
在街角處,一位四十五、六歲,衣着光鮮的中年夫人,由幾位丫頭跟隨着款款走了過來。她忍不住偷偷地看了看,眼前那位尊貴的夫人。一看她的打扮,就知道她是非富即貴的有錢人家。
康錦鈺忙閃到一側,讓她們先行。誰叫自己是貧窮,身份卑微的人呢?
一陣輕風,突然吹過。夫人手裡的手絹,被風吹走,一直飄到康錦鈺面前。
自然反應一般,她伸手接住手絹。“夫人,你的手絹。”
夫人看到她,神色頓了頓,有些詫然。隨即,她又溫和一笑。
“謝謝。”
有丫頭過來取走了手絹。
康錦鈺有些失神。這位夫人笑得真美!長這麼大還沒有哪個富貴的人,對她這樣笑過?着種親切,和善的笑容使她想起了她死去多年的孃親。
直到那位夫人帶着她的丫頭們走遠,錦鈺纔回過神來,繼續自己的趕路。
回到家裡的時候,天空落下了雨點。她有些慶幸回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一點,恐怕就要踩着滿腳的淤泥,深一步,淺一步的回來了。
“錦鈺,你回來了嗎?”外面有人敲門,是鄰居三嬸的聲音。自從她爹孃過世後,三嬸一家對她照顧有加,一直將她視爲己出。
三嬸的孩子,在前些年生病死了。三叔曾跟她說了好多次,要認她做女兒,還讓她過去跟他們一起生活。不習慣寄人籬下日子的錦鈺,捨不得爹孃給她留下的這幾間茅屋。好歹,這是她的家,她的世界。儘管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
趕緊跑過去,將門打開,請三嬸進來。“三嬸,什麼事?”
三嬸端着一碗紅燒肉進來,一臉高興的樣子。“今天,你三叔上山打獵,運氣好!打到一隻野豬,我給你端了點過來,你嚐嚐。”
面對着三嬸一家的照顧,康錦鈺心底浮出了一片感動,順從的接過那一大碗野豬肉。不甚感激的說道:“多謝三叔三嬸!要不是你和三叔這麼照顧我,我都不會知道該怎麼生活?你們的大恩大德,錦鈺真不知該怎麼報答?”
三嬸伸手捋捋她掉在額前的頭髮,有些感概的說道:“你爹活着的時候,也幫了我們不少忙。他不在了,他的女兒我們理當幫着照顧一下。”
錦鈺放下碗,有些撒嬌一般,拉着三嬸那因爲常年幹活,而顯得有些粗糙的手。“除了謝謝,我真不知該說些什麼?”
三嬸撫摩着她的腦袋,像孃親那般疼憐的對她說道:“可憐的孩子!要是你爹孃在天有靈,看到你孤苦伶仃,一定會心疼死了。”
她淡然一笑。“再怎麼苦,日子不還是得過下去嗎?我相信,我康錦鈺不會這麼苦一輩子的!”
康錦鈺的孃親在她十歲那樣,得了重病,撒手人寰,留下她跟爹相依爲命。誰知道,四年前,她爹也戀戀不捨,丟下她一人,走了。在那些失去雙親的日子裡,她幾乎天天以淚洗面,嘆息老天爺對她不公,要她承受那麼多殘酷的事,讓她一個人獨留於世。若不是村子裡的好心人,和三嬸一家,弱小的她恐怕早就熬不到現在!
三嬸贊同的拍拍她的手。“三嬸已經託人,幫你找個好婆家。以後你就不用再那麼辛苦度日,也不再是一個人無依無靠了。”
小臉忽覺一熱,康錦鈺趕緊推辭道:“三嬸,不急。我還小,不想這麼早成親。”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她還不想這麼早把自己嫁出去呢!
三嬸那張略有皺紋的容顏上,露出了淳樸笑容。
“還小?都快十七了。你看同村的小琴,人家跟你同年,可她的孩子都一歲多了。還說小?再等幾年,就嫁不出去了!”
康錦鈺羞赧的笑着。這三嬸說的也太離譜了吧?雖說她不是傾城傾國,可也算得上眉清目秀吧?找個人嫁了,應該不成問題吧?只不過,目前還真沒有成親的打算。
“我回去了,你把門關好!聽說最近不太安寧,你小心一些。”三嬸一如既往囑咐着她。得到她的保證之後,三嬸才放心的撐着那把破舊的紙傘離去。
認真的執行着三嬸的吩咐,把門牢牢的拴好。
吃過晚飯,雨下得更大了,便早早的熄燈,上牀睡覺。
不知睡了多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她驚醒。
“有沒有人呀?救命呀!有人受傷了。”門外有人焦急的喊道。
有人受傷了?在這雨夜裡可是一件麻煩的事。此時的康錦鈺全然忘記了,三嬸臨走給她的叮囑。一向善良的她,此時也沒多想,翻身下了牀,將門拉開。
兩個陌生男子在門外,其中一人蹲在地上,面色有些痛苦的樣子。
“你們受傷了?”她問。
蹲在地上的男子,看似艱難的點點頭。站着的那個人,卻把目光看向她身後的屋子。
“姑娘,就你一人在?”
他古怪的面色,令康錦鈺感到了一絲懼怕。好像有些不妙呢!她忽然想起三嬸說的話來——“最近這世道不太安寧!”凡事還是小心爲妙!心裡這樣想着,她的腳步慢慢的向後退着。
在她退回門檻,即將伸手關門的那一瞬間,那個站在門口的男子,出手如風,一掌劈在她的頸處。
天旋地轉的難受感覺,向她襲來,眼前一黑,康錦鈺便沒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像是被塞進了一輛馬車裡,昏昏沉沉的任由馬車,把她帶去未知的地方。也尤如做夢一般,夢到有人給她換衣服,給她梳頭,戴首飾,還有人在細聲說道,誰誰誰要成親了?
恍惚中,康錦鈺看見自己穿上了紅色的新娘喜服。嗯,還不錯!漂亮!這是要嫁人了麼?不知道新郎會是什麼樣子?呵呵,這夢好真實!咦?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好像被什麼蓋住了!
哎!頭又暈了,眼皮又在打架了。。。。。。
等她睜開眼的時候,發覺自己正靠在牀柱上,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眼前似乎有什麼蓋住?她伸手,一把將眼前的遮擋物扯了下來,眼前一下明亮起來。
咦?剛纔扯下的怎麼會是紅蓋頭呢?玩過家家嗎?頭上好重!難道還有東西?她伸手一摸,鳳冠!頓時,她有些懵了。
“誰沒事給我戴上這玩意?寒慘我嗎?知道我窮,買不起這些東西?鄙視這些有錢人!”她有些不太高興的將頭上的負荷一併取下,丟在牀上。
此時的她,渾身無力,頭暈目眩。好餓!環顧四下,才發覺,原來這裡竟是一間新房,誰要成親嗎?她心裡發着問。
當她看到桌上有不少食物時,精神一下好了起來。顧不上自己身在何處?爲什麼會在這裡?她撲過去開始吃了起來。狼吞虎嚥的將肚子填飽後,看到桌上還有一個類似酒壺的東西,拿過就喝。嗯,真的是酒呢!味道不錯,當水喝似乎不錯。她心裡如是想着。
頭暈!怎麼又頭暈了?嗚。。。。臉頰好燙!眼前的東西,怎麼模糊了?額,還在晃動呢!
“難道我喝醉了?”她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腳底一輕,整個人失去重心。“撲通”一聲,跌在了地上。嘿嘿,這地上真舒服!比家裡那張木板牀舒服多了!她在地上翻滾着,努力想尋找一個舒服的位置睡一會兒。。。。。。
朦朦朧朧中,似乎聽到有人咆哮的聲音,還有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好像他們在尋找什麼人呢?可那些,似乎離她很遙遠!翻了個身,繼續着自己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