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更天,畫舫才靠岸。意猶未盡的衆人,簇擁着司徒凌峰,浩浩蕩蕩的返回城中,然後各自回家。
宇軒跟雨痕各自領着自己的孕婦,坐上候在那裡轎子,打道回宮。路過凌琅的身邊,宇軒突然掀開簾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卻什麼也沒說。
凌琅是與薰陽一起坐轎子出宮的。只是她在人羣裡,找了好幾圈,也沒看到薰陽的身影。好像剛纔下船的時候,就沒看到她。她去哪裡了呢?該不是走散了吧?可是,這麼多人,她不可能找不到這裡的。
——“我也想家了。我想我小爹,還有我三叔,二叔了。我真想馬上離開這裡!”
這句話,一下浮現在凌琅腦海裡。薰陽,不會真的悄悄離開了吧?以她的性格,她會這麼做,也不奇怪。自己以前,不也這樣逮着機會就想溜嗎?沒人願意被誰束縛在自己不願呆的地方。哪怕,那個地方美如仙境。
雨痕心情煩躁的陪着高亦萱回到寢宮,敷衍了事的囑咐她幾句,轉身就要離開。煩躁異常的他還沒從高亦萱懷有身孕的震驚裡回過神來。她心裡犯堵得厲害。怎麼跟她有了孩子呢?這個女人怎麼配懷有他的孩子呢?
“王爺,我們都有孩子了,你還對臣妾這麼冷淡嗎?”高亦萱在背後說道。
想起在畫舫上,他那副驚愕的樣子,她也拿不準,他到底怎樣看待這孩子?適才,與他共坐一頂轎子回宮,這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語,一言不發。實在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是怎麼也想的?
“你想本王怎麼對的?像太子對太子妃那樣?你別癡心做夢了!看在你懷着我孩子的份上,我暫時不和你計較錦鈺的事。你最好弄清楚,我當初爲什麼娶你?”
丟下這句傷人的話,雨痕大步流星,走了出去。留下頗感委屈的高亦萱在冷冷清清的寢宮裡。
路過凌琅的房間,看見她屋裡的燈還亮着。他走過去,敲了敲門。“凌琅,你睡了嗎?”
頃刻之後,凌琅打開了門。“王爺現在是要當爹的人的了,怎麼不多陪陪王妃和孩子?”
“你知道,我不喜歡亦萱,和她待在一起,很不自在。”雨痕甚是煩惱的說道。“我可以進來坐坐嗎?”
人家都說,爲人父母是件開心的事,可雨痕的臉上找不到一點喜悅的痕跡,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在知道高亦萱懷孕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懵了。他沒想到,那個可惡的女人,居然懷了他的孩子!想想,自己的孩子,有個那麼可惡的娘,心裡就替他覺得彆扭。當時,他真想一掌拍死她,弄個一屍兩命什麼的。可那孩子,到底也是一條命,是他的骨肉。忍了忍,還是沒下手,也沒機會下手。
凌琅挪了挪身子,讓他進屋,給他倒上一杯茶,坐在他的對面。
“爲什麼宇軒有了孩子,就那麼開心?我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呢?”雨痕煩躁的問着。
“你跟他的心態不一樣。他是疼愛孩子,而疼他的妻子,你卻是厭惡你的妻子,而討惡孩子。”凌琅一語命中要害的說。
“或許,你說得對!我大概就是這樣想的。”
“王爺,可否問你一件事?”
“你說!”
“在王爺心裡,薰陽到底算什麼?”
雨痕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他抓着腦袋,想了又想。過了好一陣,他才說道:“我也弄不清楚,就是想把她留在我看得見的地方,不想她回去過那種被人通緝的日子。”
“這麼說,王爺是喜歡薰陽了?”
“這。。。。。。”雨痕臉上頓時有了一種釋然。“原來這就是喜歡。我還以爲,我還愛着錦鈺呢!原來我對她的愛,這麼不堅定。難怪,我無論做什麼,錦鈺都不接受我。她早就是看出我是一個花心的人。宇軒娶兩個,是沒愛上她之前,可我在愛上她之後,喜歡上別人。真是活該被她忽視!”
凌琅有些不是滋味低頭不語。
她這不自然的反應,若是在平時定會被雨痕瞧出一些端倪來,可現在的他心情糟糕透頂,壓根就沒覺察到凌琅的細微舉動。坐了一會兒,他起身告辭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轉頭回來問道:“今晚,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現在沒事了吧?”
“多謝王爺關心!凌琅沒事。”
“那就好!”雨痕微微點頭,步入夜色中。
一邊走,一邊琢磨着凌琅的話。難道真像她說的那樣,喜歡上薰陽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都沒發覺呢?不得不承認,是有一點注意她,可自己不是還念着錦鈺嗎?還有對凌琅的感覺,也很奇特。感覺跟她熟悉,卻又覺得跟她很陌生,很遙遠。
漫無目的的走着,竟來到薰陽的房間外。見屋子裡漆黑一片,他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本想進去看看她,跟她說說話,可一想到她對自己一向沒什麼好態度,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不要打擾她!
見道那抹背影離開薰陽的房外,凌琅心裡暗暗舒了一口氣。薰陽,希望你好運!能夠追逐你想要的東西!
天亮之後,霧雨宮鬧翻了天。原因只有一個,薰陽失蹤了!
昨夜,雨痕想着凌琅的話,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剛剛睡着,就夢見了薰陽那張對她凶神惡煞,卻不乏朝氣蓬勃的臉。思索一陣,決定還是先探探薰陽的口風。若是她願意讓自己照顧一輩子,那就向父皇稟明這事,將事情定下來。他甚至幻想着,以後高亦萱生了孩子,把那孩子交給薰陽照顧。指不定也會變得跟薰陽一樣古靈精怪。
可是,當他等在薰陽門外時,卻遇見了平時照伺候薰陽的宮女。一問,他才知道,薰陽昨天下午出去後,壓根兒就沒回來過。
彷彿丟了珍貴東西一般,他心裡有些空蕩蕩的。隨即派出了他最得力的皇城十二鐵騎,滿城尋找。而他,則是怒衝衝的闖進了凌琅的房間。
剛起牀,穿好衣衫的凌琅,見到他一副盛怒的樣子,當下就明白了,薰陽溜走的事蹟,已敗露。腦海裡飛快的想好了應對之策。
“你早就知道,薰陽逃走的事吧?”雨痕怒衝衝的問道。
明眸一笑,凌琅悠閒的坐在桌前,倒上一杯,宮女們才沏好的香茗。“王爺,可要來上一杯?”
“不用!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薰陽沒有回宮?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知道又如何?我有那義務,幫你照看她嗎?你有交代,我必須要看好你的薰陽嗎?當初與你進宮,我可沒說,爲你做牛做馬。”
凌琅老神在在的翹起了二郎腿,神清氣爽的喝起了茶,對於雨痕的怒火,她完全熟視無睹。
好一張伶牙利嘴!雨痕倒吸一口氣。她這麼說,也的確有些道理。她來這裡,只是受自己的邀請,並不是來這裡爲奴爲婢的。可,她知情不報,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我聽說,當初,錦鈺也曾被王爺囚禁在煙雨閣。凌琅想問問王爺,是不是對於喜歡的人,王爺是否都會千方百計的,把她們強留在身邊?”
雨痕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堪。“你就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就算當初我對錦鈺抱有幻想,可我並沒有爲難過她?我只想好好的保護她,讓她過得更好而已!”
“照你的說辭,你對薰陽還只是你口中的那輕描淡寫的爲難?你那爲難,未免也太沉重了?”
“我現在才發覺,你當初的和顏悅色只是你的僞裝,牙尖嘴利,冷嘲熱諷纔是你真正的本色。凌琅,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何許人也?”
凌琅輕聲一笑,極爲自然。“王爺這麼問,凌琅也糊塗了?凌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許人也?”
雨痕目光逼人的看着她,像要把她看穿一般。“昨晚在畫舫上,你當真以爲你搞的小動作,無人知曉?”
心裡一凜,凌琅微微變了臉色。原來他也看到了?他爲什麼現在才說?
“在你阻攔我,提出讓亦萱顯露身手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留意你。是你用暗器,將亦萱打入水裡的,你讓她故意當衆出醜。我想知道,你爲何要與亦萱爲敵?”
目光流轉,柔情乍現。凌琅還是那副溫和的樣子,和煦如春風。“女人的心思,王爺是不會懂的?”
“說來聽聽!”
“我不那麼做,又豈會知道,王爺心裡其實還在乎着王妃的?凌琅受過那種被丈夫冷落的滋味,明白當中的苦。自然不希望再看到,誰跟我受同樣的待遇。”
雨痕冰冷笑道:“你這理由,好牽強!”
我自己也這麼覺得!凌琅心裡說道。
讓雨痕鬱悶的是,派出去的悍將們,找了整整一天,連附近的城鎮,都尋了一個遍,也不見薰陽的蹤跡。聽着各路人馬的稟報,他沮喪的坐在書房裡,生着悶氣。
該死的高亦萱早不懷孕,晚不懷孕,爲什麼偏偏要在中秋節才被告知懷有身孕?如果不是她,自己哪會沒時間看緊薰陽?話說那丫頭就那麼討厭自己嗎?相處快半年了,她就沒發現自己的好?哎!難道真像凌琅說的,我只會把喜歡的人囚禁在身邊,纔可以天天看到她們?去年,錦鈺在煙雨閣,是不是也像薰陽那樣,天天想着離開?爲什麼,我就這麼失敗呢?每一個人,都這麼巴不得遠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