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軒驚詫結舌,北辰染好不容易將她從鬼門關救回來,她竟連他都不記得了?
他實在難以想象深愛她的北辰染會何等傷心,側眸望去,北辰染果然呆住了。
“他是南……”一旁的玄冥軒剛要接話便被北辰染激射的眼神打斷。
“你不認得我嗎?”北辰染聲音微顫,“染染。”
這是她給他取的名字,在她面前,他永遠只是她的染染,不是那個狠毒的南宮絕。
“染染?”艾幼幼咬着指頭。
這一個瞬間,北辰染雖不確定她爲何認不出他,但他知道她沒有騙他,她也不會騙他。
她銀白的眸還如往常一樣純真,澄澈如透明的水晶。
“對,我是染染,你的染染。”他深情地凝視着她。
“染染是誰?我的染染?”她柳眉因爲思索蹙成一個小團,手指在摸到腹部的凸起,忽然驚恐地大叫,“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是誰?我怎麼會懷寶寶?”
見她抱着頭,就像只不小心在森林迷路,慌張失措的小兔子,北辰染心疼地抱住她,掌心撫摸着她的頭頂,安撫道:“別慌,別怕,你的名字叫鳳亦雪。”
他寬闊的胸膛給她心安的溫暖,浮躁很快安撫下來,她乖巧地蜷在他懷中,靜靜地喘息。
“我是鳳亦雪,你是北辰染,鳳亦雪和北辰染是什麼關係?我懷的寶寶是誰的?”艾幼幼抓住他的衣襟,昂起小臉,用純真的眼眸凝視着他。
北辰染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曾經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女人,從前只依靠鳳靳羽,如今竟真真切切地在他懷抱中,依靠着他的胸膛。
她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天賜良機!如果捏造一段動人的往事,告訴她他們有多相愛,孩子就是見證,她也會信的吧!
他北辰染從來不認爲自己是個好人,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他纔不會介意用什麼手段。
爲了什麼道義,放棄捷徑做吃力不討好的事,這種傻瓜絕不會是北辰染。
就算被人說成乘人之危、乘虛而入的卑鄙小人,他也不會有任何罪惡感。
他憑什麼要對別人付出真心?
但是,惟獨對這個女人,他決不能騙她,他的一顆真心只給她。
“這孩子是鳳……”北辰染幾乎沒作多少思考,便選擇告訴她真相。
“大風天懷上的。”玄冥軒慌忙接過“鳳”字,說道,“孩子是您和聖上的,您是聖上的女人。生了一場重病,纔不記得從前的事。你們以前非常恩愛。”
北辰染瞪了玄冥軒一眼,即便坦白真相對他百害無一利,他也不能欺騙她。
“這孩子不是我的,我們……”
“是不是因爲我生病了,做了什麼錯事,你生氣了,對不對?”艾幼幼驚慌的發起抖來。
“染染永遠不會生小雪的氣。”
“那你爲什麼不認我,也不認孩子?”她溫暖的指尖輕輕觸摸着他的脣瓣,悽楚的眼神無助地凝視着他,“雖然我不記得你,也記不起我自己,但以前,我一定是愛你的。因爲你抱着我的感覺,很熟悉。”
“小雪!”北辰染狠狠地將她擁入懷中,聲音微微顫抖着,“我沒有不認你,也不會不認孩子。”
面頰熱熱的,她用手指一抹,居然是眼淚,他的淚,他流淚了,這個全天下人眼裡的魔鬼,流淚了,只因爲那一句“從前,我一定是愛你的”。
此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卑鄙,因爲她對他說了謊。
“你的胡茬好硬,扎到我了。”她在他懷中虛弱開口。
“哦,呵呵,對不起。”他慌忙將下顎移到一邊,以免再扎到她,抱着她的手卻緊緊地不願鬆開。
是啊,他不會鬆開!他不會放手的!
他說過“就算下地獄,我們也要在一起。”
那句令她起死回生的誓言,卻像枷鎖一樣壓得她透不過氣,躲不掉,也逃不開。
“染染,我餓了。”艾幼幼忽然不想再繼續那個話題。
“你先躺好休息。我差人去給你準備晚膳。”北辰染勾脣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她聽話地躺好,還不願鬆開他的手:“我不想你走。”
北辰染心一暖,這是她從未給過的溫柔,從未給過的主動和溫暖,一瞬間笑意便直達眼底:“我一會就來。你乖乖睡。”
他走到門外,詫異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她腦部受了重創,可能是失憶。”
北辰染呼出一口長氣,失憶也好,起碼不記得鳳靳羽,不記得他曾經對她的種種罪行,就讓那些仇恨與悲傷埋葬在過去、永不見天日,一切重頭開始。
他笑了笑:“開些保胎和養身的方子。王妃身子骨弱,必須好生調養。”
“王妃?”玄冥軒心頭一驚。
“對,我要封鳳亦雪爲雪妃。”
“聖上,您可以把她藏起來當禁臠,但冊封的事請三思。鳳亦雪畢竟是雪翳國的王妃,是鳳靳羽的女人!”
“從來只有朕把別人整到死!雪陌舞、鳳靳羽和風烈邪算什麼?朕管他們!不到逼不得已,朕不會限制她的自由,也不想騙她。從今往後,鳳亦雪是我北辰染的王妃!”
透過窗戶,玄冥軒看見銀髮的女子打着哈欠,毫無防備地揉着惺忪睡眼的樣子,說有多天真有多天真,確實不像騙人。
但封敵國寵妃爲妃,可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
“聖上還請三思而後行,失憶這事,也不好診斷。若是她有意欺瞞,恐對聖上不利。”
“她不會騙朕。”北辰染斷然道。
“聖上,人心難測。”玄冥軒知道北辰染不是不會輕易相信人,而是從不相信任何人。如今卻卻不假思索地將全部信任給了她,這個女人,有那麼重要嗎?
“人心難測,那是別人的心。她不同,因爲她是朕的小雪。不論她有沒有失憶,就算毀容殘廢,都是朕今生今世唯一愛的女人,就算她死了,也是比朕性命還重要的女人,是我北辰染的女人!”
“聖上,就算小雪姑娘真的失憶,但她生性純潔,若是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會是聖上的致命軟肋。聖上是個從沒弱點的人,也不允許有任何弱點。”玄冥軒總覺得事有蹊蹺,若是鳳亦雪與鳳靳羽等人聯手,別說竊取江山,一杯茶就能要了北辰染的命。
畢竟北辰染太愛她,而且毫無防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有了弱點的人就會被擊敗。朕不能讓自己有任何失敗的可能。但自從遇見她的第一天起,或許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天,她就已經成了朕的弱點,不是嗎?只要她在朕身邊,這世上的一切,朕都可以不在乎。”北辰染笑得沒有絲毫埋怨。
他知道玄冥軒指的是鳳靳羽,如今鳳亦雪在他手中,鳳靳羽、雪陌舞和風烈邪三人定會聯合起來對付他,他可以說是孤軍奮戰對抗強敵。
那又有何所謂呢?他從來都是一個人,也從來不怕任何人。
“派出十三夜叉和十六堂的高手,鳳靳羽、風烈邪和雪陌舞一個都不能活,這事萬萬不能讓王妃知道,我不想她傷心。”
“可若以後某一天王妃記起了所有事,怕是會傷心責怪陛下。”
“朕管她記起來以後,你告訴朕這某一天是哪一天?”北辰染一挑眉。
“這……微臣不知。”
“那朕爲何要花心思在不知道的一天?以後的事誰能抓得住,唯有現在纔是能牢牢抓緊的。就算她知道了,朕也不會隱瞞。”
*
都說皇宮宮殿樓閣,重門深院,戒令嚴格,象徵着不可侵犯的皇權威嚴。
可戀雪宮是個例外,龐大的佔地面積,古色古香的清幽裝飾,儼然一座世外桃源。
午後,斜陽西灑,空氣中一陣涼風送來着濃郁的紫藤花香。
草地上,兩隻精緻小巧的繡花鞋隨意擱落,一雙少女的蓮足輕輕地搖晃着,其中一隻已脫掉一半的襪子。
當被陽光烘熱了的風鑽進她的毛孔,似乎將倦意也蒸發了幾分。
艾幼幼伸了個懶腰,躺在草地上眯起眸,流雲從縫隙滑過,卻帶不走她眼中的憂愁,因爲她身體雖逐漸康復,可解藥的藏匿之處至今沒有半點眉目。
“娘娘,您不可以躺在這裡啊!”宮女小環大驚小怪地就要扶她起來,“若是聖上知道了,會打斷奴婢的腿!”
“你很羅嗦喔。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知道。”艾幼幼不耐地翻了個身,北辰染知道她喜歡安靜,沒有多安排太多宮女服侍,但這小環生性純真,很是貼心,所以幼幼將她留在身邊。
“可是聖上每天都會問奴婢啊。”
“他問什麼?”莫非是暗中試探她是否真的失憶?
“聖上每天都會問,娘娘今天吃菜的時候最多吃的是那一道啊,今兒個笑了幾次啊……”小環一一細數。
“哦。”原來都是些小事,艾幼幼終於將心放回肚子裡,“他倒管得挺多。”
這些日子北辰染對她呵護無微不至,無論政事多忙,每晚都會來陪她。
他對她極其尊重,從不碰她,夜夜都是等她睡後才蜷在椅子上睡一整夜,可不知爲何,北辰染已經三天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