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染和艾幼幼這纔想起玄冥軒和小環一直在旁邊站着,兩人不約而同瞅着他,似乎都對這打斷不滿。
“聖上,還有奏摺要批。”玄冥軒提醒北辰染要商量對付鳳靳羽的事,將籠子遞了過來。
“這個籠子不對。”艾幼幼扁扁嘴。
“這已是最好的籠子了。”玄冥軒答道。
“裝倉鼠應該用滾籠。要那種圓圓的,葵葵在裡面可以跑,一跑輪子就會咕嚕嚕轉,裡面還要放飲水器……”艾幼幼按照現代養倉鼠的經驗一一敘述。
“娘娘,宮裡沒有您說的這種滾籠。”小環對宮裡的物件十分熟悉。
“聖上,先去盤龍殿議事。”玄冥軒覺得皇帝實在不該把時間浪費在討論籠子的問題上。
“我先去盤龍殿,晚一點會過來陪你。籠子我會差人去找。”北辰染捏捏她的耳垂,轉身離去。
不知爲何,看到那個背影消失,她的心也有些空,一個人逗葵葵玩,看到小環忙忙碌碌收拾屋子,關切地問了句:“小環,適才有沒有傷到?”
“奴婢謝娘娘不殺之恩還捨命相救。”小環感激地下跪磕頭。
“不用這樣,我說了把你當好朋友親姐妹的。你是無辜的。”艾幼幼趕忙扶起她,心中愁緒萬千,其實救小環真的是在衆人面前上演苦肉計,卻換來她真心的磕頭感激。
說出那種矯情的話,她自己都覺得卑鄙,這種欺騙就像巨石一樣壓得她呼吸困難。
“娘娘,小環對不住您。小環確實是眼線,但不是聖上,是丞相。”
“那些刺客也是丞相派來的嗎?他們爲何每次都不動手?”
“這些奴婢不知,丞相只讓奴婢每日把娘娘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地報告給他。”小環如實說來,又感激地叩首,“謝謝娘娘不殺之恩,小環願意一輩子追隨娘娘,做牛做馬,絕無二心。”
“你若這麼見外,以後我就不和你說貼心話了。你以後跟在我身邊好姐妹就好,不必做牛做馬。”艾幼幼將她拉到身邊,“小環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七,家中還有一個十八歲的姐姐,名叫甜兒。”
“原來你還比我大一歲。那這樣好了,我今後就認你作姐姐。”艾幼幼取下一枚玉鐲套上她的手腕,“這個送你,當見面禮。”
“奴婢這卑賤的身份怎能做娘娘的姐姐,這……這是聖上送您的。”小環推辭。
“我說能就能,我的命令你也不聽了嗎?”
“人家都說越美的女人心腸越狠毒,其他的主子從來不把我們下人當人看。可娘娘和他們一點也不一樣。”小環抹着眼淚說。
“哦?我有那點不一樣?”
“娘娘比她們都美,心腸卻比她們都好。怪不得聖上那麼寵愛您。像這樣用真心去溫暖和關愛別人的女子,全天下的男人都會真心去愛吧。”
“其實,我不是一個好人。”真心,那是從前,如今的她已經不是從前的艾幼幼了,從前的幼幼不會騙人,從不利用別人。
如今的幼幼欺騙染染的真心,又利用小環的天真。深宮中步步驚心,爲了拿到解藥救靳羽,爲求自保,她變得心機重重。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個人?記憶恢復了,爲什麼她越來越不像自己,越來越不快樂?
這種種都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每天晚上她都會做許多夢,夢中的人交替出現,就像一張密密實實的大網將自己困於其中,讓她心神疲憊,痛苦不堪,怎麼無法走出。
“不,娘娘是個好人。”小環聽過宮內關於鳳亦雪的流言,但她深信不疑,“娘娘,您很愛景王嗎?他是怎樣的人?”
“他那個人啊,性子冰冷,即便是再好的朋友面對面見到,人家笑臉迎上去,他卻眼角都不瞥你一下。什麼時候都不愛說話,要不就是說出來的話能把人當場氣倒。他很冷血,殺人不眨眼,對誰都無情,卻惟獨對我有情。他養了我七年,不論癡傻,不論死亡,他從未拋棄過我,一直寵着我,用生命來愛我。”看着籠子裡葵葵,艾幼幼就會想到惜雪,不知道惜雪和爹爹過的如何。
“景王真是個冰冷冷又古怪的人,那他有聖上好看嗎?”
“他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你娘娘是愛景王多一點,還是愛聖上多一點?”
艾幼幼一愣,笑着問:“爲什麼是愛誰多一點?你覺得我愛聖上嗎?”
“奴婢不知道。不過世上只有娘娘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聖上。”小環搖搖頭,搖着艾幼幼的胳膊,“娘娘,您就愛聖上多一點嘛。”
艾幼幼臉一黑:“這是可以商量的事嗎?我爲什麼要愛聖上多一點?”小環你好可愛。
“娘娘爲什麼不能愛聖上多一點呢?雖然奴婢沒見過景王,但奴婢相信這世上沒有人比聖上更美,美人就該配美人。”
“那是因爲你沒見過雪翳的殿下,他纔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就算如此,天下哪個國君會爲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寵幸其他妃子呢?聖上這些年一直在等娘娘呢。”
“那是因爲你沒見過鳳傲的殿下,風烈邪,自從幼王妃死去,他就遣散了後宮。”
“他們對娘娘好,聖上對娘娘就不好嗎?聖上付出的就比景王少嗎?”
“愛情不是在菜市場買菜,人家給你多上斤兩,你就要給多少銀兩。”每個人都對她好,可心就一點點地方,她的心裡已經有靳羽了,艾幼幼轉而問道,“小環,你喜歡聖上,對不對?”
“娘娘饒命,奴婢怎麼敢覬覦聖上。”小環臉一紅,驚慌地慌忙跪下。
“我沒怪你,染染那種男子,天下哪個女人會不動心呢?呵呵。”
*
夜近三更,北辰染還未回來,艾幼幼只要一想到北辰染和玄冥軒是在商討誅殺鳳靳羽的事,便心中忐忑,北辰染夜夜守在她身邊,她毫無脫身找解藥的機會。
適才聽說皇宮西和東各有兩處禁地,興許能找到解藥,現在北辰染和玄冥軒都在盤龍殿,無疑是天賜良機,冒險也得一試。
她披上大氅走出戀雪宮,急促的腳步,踩碎一地金黃的落葉。
凌天的皇宮異常龐大,她朝西走了許久都摸不到頭緒,也不知怎地進了一片樹林,繁茂的枝葉遮得月光都透不進來,怎麼走都向原地打轉,好似進入迷宮。
一片樹葉打着旋兒落在肩頭,氣氛一下子詭異起來。
果然身後有一道黑影急速竄過。
她故作不知,蹲下身捧起地上的落葉,此時黑影已經竄到身後,亮起冰冷的劍鋒,就要朝她劈下來。
艾幼幼可以聞到劍鋒劃破自己皮膚時流出的血腥之氣,不到萬不得已斷不能暴露武功,她鎮定將地上金紅交錯的落葉捧成一堆。
就在劍落下的瞬間,艾幼幼突然開口:“嗚嗚,怎麼辦,出不去了。”
不知是這哭腔太惹人憐惜,還是其他原因,一句話出口,身後的劍鋒竟一頓,停在半空。
此時另一道黑影倏地從樹後躍出,刀鋒直劈她的頭頂,叮地一聲,身後的黑衣人劍身橫空一橫,攔住致命一擊,兩個人打鬥起來。
黑影一愣,用沙啞的聲音威脅:“不要多管閒事!”
黑衣人不答,劍刺過去的瞬間,袖間射出數枚梅花鏢,黑影倒地斃命的瞬間,他攬住艾幼幼的腰,縱身飛掠起來,朝樹林外飛去。
“啊——”艾幼幼裝作驚嚇過度,驚恐大叫,手也不由摟進了他的腰。
他不是來殺她的嗎?爲什麼又停手,還救了她?看不清他蒙面的臉,但她能斷定這人就是近來屢次要行刺卻總是中途收手的人。
那雙墨玉的眼眸和一身淡淡的草藥味,很是熟悉。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人使用的暗器和赫連雲若的梅花鏢一模一樣,他和雲若會有關係嗎?
感覺他輕輕一顫,卻不肯開口暴露,艾幼幼裝作被嚇個半死又怕高,更緊地抓着他的衣襟尖叫起來:“啊、啊啊、大俠行行好,放我下來再殺我啦!我怕高!”
男人脣角輕抽,動了動脣,嚥下脫口而出的話,手卻將她攬得更緊,生怕她掉下去。
可懷裡的女人實在太吵了,又尖又細的嗓音就像個高分貝的喇叭貼在耳朵上震啊震,他終於受不了她雞貓子鬼叫,低沉的渾厚的男音在她頭頂傳開,有點無奈,甚至還有點道不明的心疼:“別叫。”
“好高!放我下來,大俠想砍幾刀隨便!嗚嗚——”
“我不帶你飛,你走不出去。”男人壓低了聲音。
“嗚嗚——”艾幼幼一把鼻涕一把淚抹在他胸前,小手偷偷伸向他的面紗。
男人機敏地發覺,倏地擒住她的手指,纖細柔軟的觸感握在手心,電流一般沿着指縫傳遍全身,激起心湖盪漾,眼眸與她的眸中的水波不經意相遇,竟也被撞出一絲波動。
他慌忙移開目光不去看她,低咒了聲:“禍水!”
剛要落在林外,侍衛的聲音從遠處傳過來:“誰在那裡?”
男人慌忙將她放在地上,倉皇而逃,卻發現她的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艾幼幼抓住他不放,眼角閃動狡黠的笑意。
“放手!不然我殺了你。”男人舉起手刀威懾,卻不忍將她打暈。
“大俠救了小女子,還沒請你吃飯呢!”
“……”
“大俠喜歡吃什麼菜色?”
“……”
“大俠,大俠,大俠……”
“我不餓!”求你放手吧!
“大俠……”艾幼幼感覺後頸吃痛,兩眼一黑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人已在戀雪宮,大氅也被人褪了去,乍一看根本不像出過宮的樣子。
這黑衣男人好奇怪,幾次要殺她都收手,這次還救她一命,善後的事都爲她做得周全,究竟有何目的?
此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北辰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