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那是關心娘娘啊。這戀雪宮娘娘還沒來之前就開始建了呢。大到宮殿的佈局,小到傢俱的選擇,哪怕是桌布的顏色,都由聖上親自挑選,全部遵從娘娘的喜好。建了十年哦,那時候王妃應該才六歲吧。聖上真是有心。一直在等娘娘。”
十年前,那是她還在鷹宇國的時候吧?
她本以爲北辰染愛上他是從她是鳳亦雪的時候起。
原來他對她的愛,比想象中還要長,還要長。
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
一個從未在乎過的人,他即便愛她再多做得再多,她又怎麼會看得見呢?
連鳳徹這樣不起眼的人,她都只是從未笑過,而對北辰染,是從未看過一眼啊,一眼都沒有。
“戀雪宮有停建過嗎?”停過吧,一定停過,那時候他折磨她,還拖過她的屍。
“回娘娘,從未停建過。”
這樣的一個男人,默默愛着一個不會看自己一眼的女人,整整二十二年。
這二十二年,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艾幼幼愣住了,說不清笑得有多複雜,染染越對她好,她心中的愧疚就越深重。
“戀雪宮的四個大殿,種了四種花,木棉花代表珍惜眼前的幸福,紫滕花代表對你執着,薰衣草是等待的愛情,紅玫瑰是我愛你。”小環一一解釋着話花,雙眸綻放愛慕神色,“哇,聖上好浪漫哦。”
“你懂得還真多。”艾幼幼微笑,剎那間卻心抽痛萬分,手指不經意放在胸口,爲什麼這裡還在跳動,爲什麼要記得起那麼多的事?
北辰染,你不是很霸道很心狠手辣嗎?
北辰染,你不是一心想佔我爲己有嗎?這不是個表現的好機會嗎?
北辰染,你爲什麼不把對我的好全部擺在我面前炫耀,讓我感動,利用這些好束縛住我?
北辰染,你爲什麼做了這麼多,細心到連花語都考慮到,卻從不在我面前提半個字?
北辰染……
“聖上對娘娘的用心,奴婢都看在眼裡,只有娘娘自己不知道。這幾日鳳傲國和雪翳國出兵攻打咱們凌天,聖上白日裡帶兵打仗,每晚都會趕回來陪娘娘。”
“打仗了?”艾幼幼驚得小臉泛白,心懸在嗓子眼,“你可知鳳傲的主將是何人?”
“娘娘怎麼關心起敵國了?”小環懷疑地盯着艾幼幼,“娘娘是不是想起什麼了?還是您根本沒有……”
艾幼幼動作快如閃電,迅速出手扼住小環的咽喉,清冷的眸子寒光一閃,是所有人沒見過的凌厲狠絕。
她太大意了,決不能留活口,不能讓這宮女壞了她救靳羽的計劃。
“娘娘……你……你會武功……咳咳……”小環一張臉迅速因爲肺部缺氧而暴漲得通紅,痛出眼淚。
艾幼幼手指的力度卻忽然鬆懈下來,嘆息一聲:“你走吧。”
“小環知道了娘娘的秘密。娘娘,爲何不殺了小環?是怕聖上問起來無法解釋嗎?”小環用手捶着胸,緩解疼痛。
“殺你易如反掌。這幾日不是總有刺客想要暗算我嗎?就說你爲了救我而犧牲性命,染染也會信的。”艾幼幼鎮定自若。
“娘娘就不怕小環向聖上告發?”小環心有餘悸地朝後縮了縮,想不到娘娘看似孱弱,武功竟如此高深莫測,還沒瞧見出手就被制住了,若要殺她也是彈指間。
“怕,當然怕。但我有什麼權利因爲自己的利益和恐懼傷害一個無辜的人?”艾幼幼平靜地笑了笑,眼中露出讓人憐惜的孤寂,“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顧我。我在這宮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雖是我的奴婢,但我從來沒把你當外人。”
艾幼幼在演戲,她絕不會冒險殺掉丫鬟引起北辰染絲毫的懷疑。
多一個人幫忙總比樹敵好,何況宮中她孤身一人,多個幫手會解決諸多不便。
看到小環眼神慌亂,艾幼幼斷定她心中已有所鬆動,繼續演出欲擒故縱的戲碼。
“要我殺你,我下不去手。你可以去告發我,我大不了一輩子關在這裡。他應該不會傷我,我不想牽連無辜。我不會怪你。我那裡的首飾隨意拿去換些銀兩。總聽你說想家,也不知能爲你做些什麼。以後你也不會跟着我了,這些算我對你近日照顧我的感謝。”艾幼幼將悽楚和真情演到極致,她很清楚對什麼樣的人應該使什麼招數,對小環這種天性純真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感動她。
“娘娘……”想不到你居然把我當朋友,小環果然被她的言語打動,說話也哽咽起來。
“去告發之前,最後爲我做件事,可以去給我拿個墊子嗎?我的腰有點疼。”艾幼幼做出要起身的動作,樣子看起來分外蕭瑟,誰見了都會憐惜。
“奴婢這就去。”小環抹了把眼淚,提着裙襬咚咚咚地跑了回去。
艾幼幼閉上眼,心中忐忑不安,其實她也不能確定小環會不會告發,只能堵上一把。小環,對不起,爲了自保,爲了救靳羽,爲了讓大家脫離控制,我算計了你。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伴隨金步搖的叮咚作響,眼皮上的光線豁然暗了下來,濃重的脂粉味嗆鼻,這不是小壞的味道。
艾幼幼知道來了一羣麻煩的女人,卻故作假寐,漫不經心說了句:“小環別擋着陽光。”
“又見面了。”尖細的聲音從頭頂上空,如烏雲般壓了過來。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艾幼幼緩緩撐開眼皮,一道陰狠的眸光瞬即投射進她平淡如水的眼眸,果然是赫連雲若!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只是那小巧的鵝蛋臉上,除了惜雪的一道爪痕,又多了一道猙獰的鞭痕,像兩條蜈蚣交叉地攀爬在臉上,異常恐怖。
艾幼幼忽然想起在雪翳國她差點被馬車碾死,一切聯繫起來,她已經知道那夜的女人就是赫連雲若,這鞭痕應該是染染抽的。
可染染和赫連雲若是什麼關係?
見艾幼幼盯着她臉上的傷疤,赫連雲若猙獰地咬牙:“該死的女人,若不是因爲你我會被毀容嗎?”
她毀容這麼嚴重,聖上都不曾憐惜一句,卻把罕見的復生水用來給這個女人療傷,想着就氣得牙根癢癢。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認識嗎?”艾幼幼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語調淡淡,目光掃到赫連雲若身後跟着的一票嬪妃,還禮貌地對她們微笑。
“見到皇后還不行禮!”謹貴妃的手指都快要點到艾幼幼鼻尖上。
皇后?赫連雲若是染染的皇后?那就是染染的結髮之妻了。想不到他們竟是這樣的關係,艾幼幼的心猛地一抽,沒來由地煩躁起來。
怪不得這羣女人的陣勢,有點像聯合起來找搶人家老公的小三算賬,怪不得雲若這麼恨她,她在所有人眼裡就是狐狸精。
“皇后好。姐姐們好。”艾幼幼恭敬地福了福身,脣角掛上真誠微笑,“以前的事小雪都不記得了,若有什麼得罪請姐姐們原諒。”
“少拿失憶當藉口。你這個狐狸精!”看着艾幼幼榮光滿面,錦衣華服,再一瞧這特意建造的奢華宮殿,赫連雲若心中妒火立刻竄高。
“我沒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艾幼幼驚恐地垂下頭,做出懼怕的樣子。
“你不記得了?那我告訴你。你是個臭不要臉的婊/子。和鳳傲的景王有染,又勾引鳳傲、雪翳的殿下,如今又來迷惑聖上。”
“你以爲你是誰?不就是張着一張勾引男人的臉,聖上不過是對你一時興趣。”赫連雲若牙尖嘴利,一句句一步步地逼近她,身後的嬪妃也圍了上來。
艾幼幼後被逼到紫藤樹前,樹上的枝椏劃到衣衫,哧啦一聲,瞧見她的狼狽嬪妃們各個笑得花枝亂顫,辱罵得更起勁了。
“破鞋一隻,你當聖上會對你和你肚子裡的野種好嗎?”
“聖上興趣過了,就會把你甩掉。”
艾幼幼一直按兵不動,連帶記憶恢復的武功讓她足以聽見任何細小的動靜,遠處北辰染的腳步傳入耳膜。
她忽然一改適才的軟弱,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囂張的挑釁:“聖上十年前就爲我和我肚子裡的野種修建宮殿了,這興趣的時間讓姐姐們等的時間長了,真是對不住啊。”
一句話果然戳中痛楚,赫連雲若氣急敗壞地大吼:“本宮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你這個囂張的賤女人!”
“主子們不能對雪妃娘娘動手!聖上不許任何人傷害娘娘。”小環抱着軟墊擠了進來,護在艾幼幼面前。
“小小奴才,你吃了豹子膽了,敢對本宮無禮?”赫連雲若瞪眼。
“聖上吩咐過其他嬪妃不得進入戀雪宮,主子們這麼做,若是怪罪下來……”
啪地一巴掌截斷小環的話,赫連雲若尖銳的指甲在小環臉上抓出一道五指印:“敢拿聖上來壓本宮,好大的膽子,來人啊,給我着實打!”
身後幾個魁梧的奴才將小環猛地一拉,按倒在地,揪亂了她的頭髮。
“且慢,你們爲什麼打我的丫鬟!”艾幼幼將被撕破的衣衫掩了掩,嬌斥一句。
“皇后是後宮之主,教訓不聽話的奴才是本宮分內的事。給我打!”小環的話着實提醒了雲若,真要對艾幼幼動手她也不敢,只能拿小環出氣。
看着奴才對小環拳打腳踢,艾幼幼雙臂一張護住小環。
“是你自己找死,給我狠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