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後,一聲嘹亮的哭聲響起,不知怎麼的,這一聲嬰兒的啼哭,讓孫易的心中狠狠的一顫,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線從他的心裡一直連接到了那個小小的嬰孩身上。
嬰孩被放到了保溫箱裡被推了出來,冷玉的麻藥勁沒有過,還在昏睡着,好奇之下的柳姐和孫易都湊過去看了一眼孩。
新生兒長得並不好看,抽抽巴巴的像只小老鼠似的,身上也是暗紅和淡紫,像是被人暴捶了一頓似的,看樣子是順產,產婦和孩子都沒少遭罪。
柳姐隔着保溫箱逗着這個剛剛出生的小嬰孩,小小的嬰孩笨拙地伸着胳膊腿,扭着腦袋發出輕輕的哼聲,柳姐特意在他的**看了看。
“還是個男孩呢,你發現沒有,這個孩子的眼睛和鼻子特別像你!”柳姐說道。
孫易沒有吭聲,看着這個剛剛出生,身上還微有潮溼的小嬰孩,心裡頭涌動着一種莫名的情緒,不是憤怒,不是悲傷,也不是落寞,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冷玉也被推了出來,送到了單獨的隔離病房,其實就是市醫院的高檔病房,一般只有有身份地位,或是花了大價錢的病人才能單獨居住,五十平方的病房裝修得如同居家一樣。
顯然,孫易出馬,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冷玉還在昏睡着,孫易站在嬰孩和冷玉之間,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柳姐的眼中顯出一些擔憂的神色,當初他與冷玉分開的時候,受傷又悲傷,吐了一口血,那場面把她嚇壞了,生怕孫易再出點什麼問題。
“小易,你先回去吧,我照顧她,我可是有經驗的!”柳姐輕聲道。
孫易看看臉色蒼白的冷玉,又看了看旁邊抽抽巴巴的小嬰孩,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強忍着沒有回頭,離開了病房,本想開車回東溝村,但是天色易,又下了大雪,這天氣實在不適合走夜路。
開着車在路上轉悠了好半天,最終長嘆了一口氣,找個人喝酒算了。
孫易沒有找道上的那些大哥,也沒有找自己的合作伙伴楊經理,而是把電話打給了宋風。
時任交警隊大隊長的宋風跟孫易的關係很奇怪,像朋友又不完全是朋友,像合作伙伴又不完全是,但是唯有一點可以確認,真要是有什麼事,孫易可以信任宋風,卻未必能完全信傷劉國裕。
宋風是一個很純粹的人,又沒有什麼野心,當了半輩子巡街的交警,現在成爲了一區大隊長已經很知足了,所以處事很公道,又樂於提攜後輩,多栽花少種刺,在林市警務口可是很有人緣的。
宋風剛剛處理了一起大貨車雪夜撞車的事故,因爲今天大雪,所以工作安排比較多,剛剛閒下來,接到了孫易的電話,也樂得赴約,就算是孫易不找他,他也準備回家讓婆娘炒兩個菜自己喝兩盅。
孫易不樂意去高檔場所,更樂意與豪爽的巴特打交道,更何況還有地道的羊肉可以吃。
孫易先到了全羊館,跟巴特一說,巴特立刻就給調換一個安靜的小包間來,爽利的巴特從來都不在乎得不得罪食客這一說,而且巴特平日裡頭豪邁,只需要打個招呼,食客也給面子,再加上吃得差不多了,立刻就把包間給讓了出來。
包間被收拾乾淨,巴特二話不說,先跟孫易幹了一碗馬奶酒,袖子在大鬍子上一抹,先給孫易端來半盆新出鍋的手抓羊肉,然後夾着孫易送他的一條煙四處給食客人散了散,自己留了兩包就接着忙去了,至於點菜,易哥到這裡用不着點菜。
宋風帶着一身的寒氣走了進來,來得急,沒有換便裝,只把警帽摘了下去,然後頭扎進了小包間裡,先喝了半杯酒暖暖身子。
“今年的雪下得真大,比去年還要大!”
“嗯,今年會是一個打獵的好日子!”孫易一邊倒着酒一邊道。
宋風喝了兩杯酒,然後道:“你小子今天臉色不太對勁啊,不就是沒蹭着我的煙嘛,早給你準備着呢!”
宋風笑着拿出一條中華塞給孫易,孫易也不客氣,直接就接了過來。
“怎麼?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宋風問道。
孫易搖了搖頭,“事情都解決得差不多了,只是一些私人上的事情,讓我心裡有些不太爽快!”
“說說!”宋風很隨意地道。
老宋是一個很適合聊天的人,而且他的嘴也很嚴實,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清楚得很,反正認識這麼長時間,除了偶爾因爲工作上的關係透一點口風,從沒聽他說過別人的八卦。
孫易也樂得有一個人可以聊天,把冷玉的事情一說,宋風都直抽冷氣。
“早知道你小子不老實,沒想到連豪聖的老總都搞上了,虧得我家那個雖然不爭氣也是個兒子,要是個姑娘,非看得嚴實點不成,省得被你禍害了!”老宋開着玩笑緩着氣氛。
“拉倒吧,看你長那模樣,就算是有個姑娘也漂亮不到哪去!”孫易笑着道。
老宋跟他對罵了兩句,然後又轉移到了正題上,“你說你有奇怪的感覺,有可能是父子連心啊,照時間來算,有可能是你的兒子啊!”
孫易苦笑着搖了搖頭,把自己不育這件事說了出來,老宋就開始嘬牙花子,“這不是你的性子啊!”
“什麼纔是我的性子?”
“應該把那個傢伙找出來,然後大卸八塊纔是!”
孫易長長地嘆了口氣,“我見過那個人,長得倒也是一表人材,這是她的選擇,再說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就沒想過走多遠,說白了,我也不是什麼好貨!”孫易說着重重地一頓酒杯,他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惱火的倒底是什麼的。
“還不是男人的自尊心,獨佔欲在做怪,既然你已經放開了,就不要爲了這件事再傷神了,你不也說了嗎,你們已經走上了兩條路,再不可能有所糾纏!”
“說得也是!”孫易點了點頭,其實孫易從來都不需要別人來勸慰,只是心情鬱悶找人一起喝酒罷了。
喝得差不多了,老宋也豁出去了,“走走,今天老哥好好陪陪你,遇到這種事,女人才是最好的安慰,我換套衣服!”
老宋說着拉着孫易就上了自己的車,然後把外面的警裝脫了下去,換了一套便服,然後驅車直奔金鼎軒,這地方孫易熟,怎麼玩鬧也沒有關係。
開了一個大包廂,老宋一口氣就要了四個漂亮姑娘,而且指定陪孫易,自己坐在一邊陪着喝酒,他年紀大了,這種事也玩不動了。
等孫易那邊玩到興起的時候,老宋悄悄地退了出去,結了帳先走,瘋三也是個妙人,明明認出老宋了,卻仍然裝做不認識,還把他結帳的錢給收了。
總有辦事的時候,下回辦事的時候再悄悄地送回去,一來一往,一個人情就成了。
孫易鬱悶之下,玩得也很嗨,不過還保着最後的底線,四個姑娘相互加着油,僅僅是以纖手禍害着孫易,連着讓他噴火五次,爲了第五次留在誰的臉上還爭吵了一下,非要孫易來八次纔夠,手法也是花樣百出,讓孫易的腰都酸了。
孫易也沒有虧了這些姑娘,每人打了兩千多的小費才搖搖晃晃,帶着酒意走出了金鼎軒。
瘋三派了個小弟幫孫易開車,把他送回去,心情不好,再加上又被幾個姑娘折騰了一陣子,孫易回到柳姐的房間倒頭就睡。
柳姐那邊,其實也用不到她太多,有專業的護士把一切做得井井有條,到了清晨的時候,嬰兒醒了,開始啼哭,冷玉也醒了過來,用吸奶器先通一下乳腺開始第一次哺乳。
第一次哺乳的冷玉有些手忙腳亂,差點把飯碗塞到孩子鼻孔裡頭去,柳姐有經驗,不停地指點着,總算是讓冷玉完成了又一個第一次,看着孩子安安穩穩地睡去,這才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
“辛苦你了柳姐!”冷玉道。
柳姐笑了笑道了一聲沒關係,幫着她照顧着孩子。
冷玉看着忙碌中的柳姐,這個女人無時無刻不散發着一種成熟美麗的知性味道,就連冷玉對她都升不起敵視之心來,柳姐,天生就有一種大姐的寬闊胸懷。
見冷玉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柳姐心中明鏡一樣知道怎麼回事,一邊幫她攪着手上的小米粥一邊道:“孫易跟我一起送你來的,直到你生完孩子才走的!”
“那他……他看到孩子了嗎?”冷玉問道。
柳姐有些奇怪地看了冷玉一眼,還是點了點頭,“看到了,我還跟他說這孩子的眼睛和鼻子長得像他呢!”
冷玉一聽,掙扎着起身,重新看了看自己生出來的這個小東西,臉上冰冷的表情退去,盡是母性的光輝,嘴角微挑,露出淡淡的笑,只是動作大了一些,生產後的劇烈疼痛讓她的眉頭一皺,又躺了回去。
剛剛生產完的女人,特別是頭一胎,劇痛還有生產生的釋放讓人的全身骨節都鬆了,坐月子其實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柳姐張了張嘴,她很想問問這孩子倒底是誰的,但是在心底權衡了一下,還是沒有開這個口。
冷玉與柳姐對視着,兩人的目光都十分古怪,一個十分想說出真相,一個想問真相,可偏偏到最後誰都沒有說誰都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