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晨曦雪雖不懂做法,但她可以照葫蘆畫瓢,範水模山。於是,她效仿起王道長方纔通靈的手法,有模有樣地走了個過場,順便還把案臺上所有的黃紙符都給燒個精光,口中還不忘振振有詞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宸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
她的語速極快,又是用着吟唱的方式,一般人根本就無法聽出她口中所念的並非是什麼高深莫測的咒語,而是《千字文》。
站在一旁的瘦道士,早已識破了晨曦雪的伎倆,但他並未揭穿她,而是抱着幸災樂禍的姿態,看她接下去如何在衆人面前出醜,又如何替自己收場,。
王道長卻面色如常,仍舊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周圍的村婦也都屏住呼吸,睜大雙眼看着。
唯有朱楠和段之尋對她不忍直視,兩人搖了搖頭,不約而同地仰頭望天,但都在心裡慶幸,“還好這丫頭沒念《三字經》和《百家姓》。”
晨曦雪吟唱了一小段的《千字文》,又跳了一段獨家自創的姬氏通靈舞。她那嬌小的身姿,如巫師般張揚狂野的舉止,早已把衆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半柱香過後,晨曦雪終於停了下來。
她從玲瓏袋中取出那張段之尋用乳汁寫過字的白紙,在衆人面前展開,讓大家都能看清楚這是一張空無一物的白紙,接着她將白紙遞給了一旁看戲的瘦道士,開口道:“這位道長,勞煩您幫我將這張白紙壓到香臺下。”
瘦道士瞥了晨曦雪手中的白紙一眼,傲慢地揚起了下巴,將手負到身後,假裝沒聽到的樣子。
王道長卻輕咳一聲,擡手示意他照辦,他才極不情願地接過白紙,左右翻看了一遍,壓到香臺下。而後,還萬般嫌棄地拍了拍觸碰過白紙的手,譏諷道:“你以爲誰都可以隨隨便便就能通靈嗎?真是不自量力。”
晨曦雪聽罷也不惱怒,只挑眉笑了笑,便在案前盤腿打坐,口中繼續唸咒着她的獨門通靈咒語——《千字文》。
其實,晨曦雪也不知道段之尋在白紙上寫了
什麼,但這並不影響她繼續裝神弄鬼。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待香臺上的香都已燃盡,晨曦雪才慢悠悠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命瘦道士將壓在香臺下的白紙取出,並放在燭火上點燃。
整個過程,她都不再去觸碰那張白紙,全由自以爲是的瘦道士代勞。
白紙在燃燒中很快便顯現出了一行血紅的字跡,那羣村婦本以爲晨曦雪不會做法,如今都驚呼不斷,對她是刮目相看,欽佩不已。
就連瘦道士都感到驚詫,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幾下,他顯然是沒有想到晨曦雪居然識破了這白紙紅字的玄機。他不安地看向王道長,王道長卻面無表情地繼續打坐調息。
晨曦雪趁着白紙還未燃盡,望着紙上的紅字大聲念道:“經本王明察,害死如梅者另有其人,周雲玉實屬被冤,但今日本王已乏,此事待明日再議。”
晨曦雪唸完,不禁覺得有些牙疼,眉頭也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這字是段之尋的無疑,但這腔調,卻是出自朱楠之口,因爲有着十足的王爺架勢。
她不由地朝朱楠看去,只見他也正好在看着自己,嘴角還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一派胡言,鬼王怎麼可能反口,一定是你在紙上做了手腳。”手中的白紙還未燃盡,瘦道士就已按耐不住,他將最後那點還在燃燒的的紙片扔到地上,就迫不及待走到晨曦雪跟前,大聲對她質問道。
“道長何出此言?”晨曦雪從容不迫地笑了笑,不急不緩地說道,“倘若我有動過手腳,那道長你豈不是成了我的幫兇。那張白紙,是道長你在衆目睽睽之下幫我放在香臺下,也是經你之手取出點燃。這一切可都是道長你在親力親爲,而我,從將白紙遞到你手上的那一刻起,就再未觸碰過,這若算起來,能動手腳的人也只有道長你了。”
瘦道士冷哼一聲,鄙夷道:“別以爲你那點小伎倆能瞞得過我的眼睛,這張白紙早在你遞給我之前就已經藏有貓膩,你只是借用我的手作爲掩護罷了,你真正的目的就是想替周雲玉開脫。”
晨曦雪打量着眼前的瘦道士,反問道:“如果道
長執意認爲我在白紙上動了手腳,那我是否也可以懷疑道長通靈時所用的白紙也存在貓膩呢?包括鬼王指出的兇手,還有那慘無人道的凌遲處死。”
“你……”瘦道士雖滿腔怒火,卻是無言以對,只能被晨曦雪堵得啞口無言。
晨曦雪看向衆人,正色道:“相信方纔大家也都聽到三丫說了,張大嫂從未善待過我們這羣過路人,甚至還曾對我們惡語相向,請問,我有何理由要替她開脫?”
村婦們都紛紛點頭,覺得晨曦雪說得在理。
“是的,雪兒姑娘向來都不喜歡我大嫂,她根本就不可能爲救大嫂而去作假。”三丫急忙說道,但她望着晨曦雪的眼神裡卻充滿了感激。
此刻,她已明白晨曦雪在做法前爲何會拒絕她的請求,原來都是爲了做給衆人看,便於救她大嫂。
“沒想到姑娘小小年紀,法術既已如此高強,貧道真是慚愧。”一直沉默的王道長終於開口了,他從地上站起,撣了撣衣襬上的塵土,對衆人說道,“貧道也相信兇手另有其人,如今天色已晚,大家都先回去吧,待到明日黃昏之後,我會再行做法還張二嫂一個公道。”
晨曦雪瞥了眼王道長,冷笑道:“道長果然是個明白人,可你這徒弟的修爲似乎還欠些火候,回去之後,你可要好好點撥點撥他,免得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日後也定是難成大氣。”
“你……”
晨曦雪的冷嘲熱諷,令瘦道士惱羞成怒,他剛想反擊,卻因王道長一個不悅的眼神又忍了回去,最終也只能對着晨曦雪憤恨地哼一聲,便心不甘情不願地閉口作罷。
王道長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從瘦道士身上收回,笑着對晨曦雪說道:“姑娘說的極是,我這徒弟不僅道行不如人,連手段都不及人分毫,是該好好潛心修行,以免日後到處丟人現眼,壞了道派名聲。”
他的態度謙遜有禮,也沒有表露出絲毫的不悅。
衆人散後,朱楠主動要將李如梅的屍身搬回正屋,卻被王道長攔了下來:“張二嫂已死了多日,身上屍氣重,爲避免損了施主的陽氣,還是讓貧道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