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盛6

是的,會成爲景柏霖的養子,其實從一開始就是老杜計劃好的事。

不過,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進行得順利,景柏霖是個天性多疑的人,這從他不自己出面來見我而讓沈佳期來這件事上就可見一斑。

收養只是個說辭,他只是把我弄進了那家福利院裡而已,至於是不是收養,還要看我的表現。

一切,都和老杜之前跟我分析的,一模一樣。

真正見到景柏霖,是在我進入福利院後大概一個月以後的事。

那一天,我剛好和一個叫儲謙的臭小子打了一架,原因無他,他看不慣我,我也看不慣他而已。

就因爲這件事,景柏霖出現了。

見到他,整個福利院的孩子看起來都很害怕,包括儲謙。

在我來的這一個月時間裡,我大概也聽說過景柏霖的手段,對於不聽話的孩子,他有的是方法來“懲罰”。

而打架這件事,本身就是最不聽話的表現。

大概是因爲沒有真正經歷過的原因,對於景柏霖這個人,我是無畏無懼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大概就是那時候的我。

對於儲謙他們才聽到景柏霖的名字就開始哆哆嗦嗦的孬樣,我給予了最無情的嘲笑。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的自己有多麼膽大包天。

也許是因爲和沈佳期婚期將近的緣故,這一天景柏霖來的時候心情還不錯,所以很意外的,沒有給我和儲謙任何懲罰。

儲謙連聲道謝,而我,雖然也是道了謝,心裡更多的,卻是對這個人販子的鄙夷和仇視。

當然,我沒有愚蠢地表現出來,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

那一次,算是我和景柏霖第一次正式見面,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個福利院的孩子,都是景柏霖可能收養的對象,而這麼久以來,他還沒有正式收養一個,大概是還沒有合適的對象。

初次見到景柏霖,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底細,單從他的外表來看,我絕對想不到他背地裡乾的竟是這種勾當。

從表面上來看,這個男人溫文儒雅,舉止得當,整個人看起來相當溫和,就和那些真正成功企業家一樣,身上充滿所謂“上等人”的氣息,而這家福利院好像真的只是他爲了做慈善所創立的一樣。

由於自身經歷,我本身就對“人販子”這三個深惡痛絕,所以從一開始,我對景柏霖就是抱着某種敵意的。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命運,後來,卻恰巧是我對景柏霖的這種敵意,讓我雀屏中選,成了景柏霖的養子。

在這麼多孩子裡面,我大概是最不聽話的那一個,獨來獨往,我行我素。

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爲大概所有孩子都是這樣的,後來才知道,原來我行我素已經是一種莫大的特權。

在這裡的孩子,大多數是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裡了,像我這樣十四歲才進來的,是第一個,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打從景柏霖讓沈佳期去找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給了我某些特權。

當時我不知道原因,在很久以後,大概有些明白,他會對我特別,是因爲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從前的影子。

一個人,總是很容易對和自己相似的存在產生特殊感情,而景柏霖對我,大概也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不,準確來說,無關乎我這個人,更多的是他對自己的一種感情。

景柏霖不常來福利院,但是他每次來,都會帶幾個孩子走,年紀有大有小,有男孩也有女孩。

並且,他帶走的那些孩子,都再沒有回來過。

我從福利院工作人員的耳語中,聽說景柏霖帶走的這些孩子是被好人家收養了,是去享福了。

但是,事實的真相很顯然不是這樣。

否則,被留下來的這些孩子,不會每一次聽說景柏霖要來,看起來一個個都這麼膽戰心驚。

我在福利院的第六個月,鹽城迎來了這一年第一個大寒潮,溫度驟降,即便是在屋子裡,都感覺能把人凍傻了一樣。

在這個福利院裡,我依舊是那個異類,沒有孩子願意跟我說話,我也不和他們交流。

但是,不交流不代表我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事實上,不摻雜任何感情的冷眼旁觀,讓我更加清楚這些人都在做些什麼。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在謀劃一場暴動,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參與其中,而領頭的,如果我沒看錯,應該是那個叫儲謙的蠢貨。

我看着他們收集各種“武器”,看着他們規劃逃跑路線,也看着他們一步步把計劃付諸於行動。

有好幾次,儲謙在去探路的時候被我撞見,開始的時候,他還會有些慌亂,但是次數多了,他倒變得鎮定了。

大概是清楚我不會去揭發他們,或者是,很篤信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計劃。

對此,我只是笑笑,不置一詞。

年關將近,據說按慣例,景柏霖將會在這時候挑選今年的最後一批孩子帶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儲謙他們應該是計劃在景柏霖來之前就從這個福利院逃出去吧。

說實話,他們的計劃,在我眼裡就跟笑話一樣。

我知道,他們不會成功,因爲我知道,景柏霖在這個福利院的每個角落都安裝了監控。

換句話說,這裡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當然,也包括這羣蠢貨自以爲是的謀劃。

在儲謙他們即將行動的前一天,我寫了一張紙條讓福利院管事的老頭帶給景柏霖,上面,是我對儲謙他們這場行動的“告發”,沒錯,我毫不猶豫地把這羣蠢貨給出賣了,不,說出賣其實不準確,我從來沒有和他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去過。

我只是,做出了一個最有利於我自己的決定而已。

可笑的是,在他們行動的前幾個小時,儲謙這蠢貨還單獨把我叫了出去,問我要不要跟他們一起走。

我當然是沒有理會他,可是儲謙卻不死心,還跟我說了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事。

他說,那些被景柏霖帶走的孩子,不是被人收養了,而是被帶到地下交易市場,成了交易品。

他們沒有去享什麼福,更多的是,遇到有變態嗜好的主子,要麼徹底淪爲他們的禁.luan被折磨而死,要麼根本就沒有機會被折磨當場就被玩死了。

而在這福利院裡的孩子,很多都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孤兒,更多的,原本有自己的父母和家庭,卻被景柏霖一手破壞,不得不成了孤兒。

儲謙說到這些的時候,一雙眼睛都紅了。

看得出來,他對景柏霖有多麼痛恨,說實話,那一刻我其實有點心軟,我幾乎想要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可到底我還是沒有說出口。

既然他們已經拉開了這場遊戲的序幕,那麼後續的發展就已經不是我或者是他們能左右的事了,一切後續,全看景柏霖的高興,而我能做的,大概是把傷害降到最低。

和景柏霖鬥智鬥勇,拼的不只是智商和謀略,事實上,這更像是一種心理戰。

在儲謙的率領下,這些孩子守了大半夜之後,終於在午夜的時候選擇行動,除了我,這福利院裡的其他孩子全部都參與其中,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全部都訓練有素。

紀律性非常強,沒有一個不聽從指揮的。

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有人打昏了守門的老人,有人在前方探路,有人負責放哨……

然而,他們離開不過短短的十幾分鍾,就如我所料的那般,所有人又退了回來,不同於出去時的井井有條,他們回來的時候,大多是慌不擇路。

而外面,原本應該是漆黑的院子,頃刻間,燈火通明,從四面八方涌來無數人,每個人的手裡都拿着手電,把整個福利院都照的燈火通明。

哦,對了,忘了介紹,在這個福利院裡,所有的孩子都是睡在一個通鋪房裡面的,所以,現在的情況是,這些蠢貨被逼了回來,而外面是景柏霖帶來的人。

換句話說,這些孩子殫精竭慮策劃的“暴動”還沒開始,就被扼殺在搖籃裡了。

門外,景柏霖已經開始放話:“誰是主謀,出來。”

屋子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儲謙,而儲謙,害怕的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沒人出來,那我就只能所有人一起懲罰了。”

景柏霖的聲音已經冷到了某種程度,聽起來比這寒潮下的夜還要冰冷。

藉着窗外照射進來的燈光,我隱約看到儲謙整張臉都泛着白,就連脣色也如同白紙。

終於,在景柏霖擡起手的同時,儲謙的腳步動了動,而我,趕在他前面,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推門而出。

“是我。”

當時我正在睡覺,所以我身上穿的,只有一件單薄的襯衣。

凌冽的寒風打在身上,如刀刃般刺骨。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景柏霖低低地道:“是你?”

聽他的語氣,像是在笑,不過下一刻,他就讓人直接把我扒光了扔進了一個大水缸裡面。

寒潮夜被扔進大水缸,那酸爽,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這一次的鋌而走險,讓我付出了幾乎大半條命。

不過付出和收穫還算成比例,這件事之後,景柏霖因此開始對我另眼相看,除此之外,我還收穫了一幫死心塌地的蠢貨當兄弟,儲謙是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