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賢者進亦樂,退亦樂。
——辛棄疾
幸福是一個夢想,是我們生活中不斷奮鬥的一個動力源泉,更是我們人生的終極目標。
多數人往往覺得幸福是一種既容易瞬間滿足、又是一生不可企及的狀態。我們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往往就失去了很多幸福;當我們獲得幸福的時候,我們會感覺更加不滿足,我們永遠希望獲得更多。人一生最多的知識、智慧和追求都與幸福有關,但人最多的痛苦、失落和損失也都與幸福有關。
我們在創業的過程中會不斷失去很多常人看到的幸福,但同時也獲得了常人所沒有的幸福。幸福到底是不可或缺的良藥,抑或是生活的腐蝕劑,值得我們深思。
幸福與
在現實生活中,關於幸福和不幸福要從兩個方面看,即我們的與滿足的手段及能力之間是不是能夠平衡。如果有了一個,然後通過自己的能力或者外部提供的條件使這個得到了滿足,你會有一種幸福感。滿足的程度越高、強度越大、時間越長,你會越幸福,滿足的過程當中如果又有新的滿足加進來,你會備加幸福。
當這個平衡被打破,你會感覺到不幸福,會感覺到痛苦。本身在那裡,我們改變不了;但我們可以想辦法提高我們的能力,去奮鬥,獲得更高的財富、能力,甚至權力。於是我們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包括權力、意識和奴役別人的方式滿足自己的。
在滿足的過程中,對的排序是不一樣的。有的人首先想滿足的是物質的,有的人是人際關係需要的,還有一種純粹是要滿足精神的需要,比如對國家、民族、理想或者是藝術欣賞或者道德追求。不管怎麼樣,表現爲一種奮鬥,表現爲一種資源獲取,表現爲對外部環境的博弈。這樣就出現了很多故事,多數人想通過奮鬥使自己達到一種幸福狀態,結果卻往往並不幸福。
小到我們做生意,大到追求國家民族的復興,膨脹的往往導致很多悲劇。從做生意來看,比如前兩年健力寶突然被收購,收購健力寶的人叫張海,從河南一個小城市來,早年練過一些特別的功夫,後來跟所謂大師學藝修行傳道,然後做了些生意。他怎麼突然會有3個億收購健力寶?大家都看不明白。他說自己炒股賺了錢,然後擁有了健力寶。接着我們就看到健力寶開始不斷出鏡,一會兒健力寶足球隊員跟人打架,一會兒又出了新飲料叫“第五季”。但可悲的是兩年以後這個人出了問題,然後被曝光說他其實沒錢,這些錢都是一個叫祝維沙的人給的。因爲張海自封是“大師”,在傳道時認識了祝維沙,然後張海就跟他借了1個億,他的是要收購健力寶。
張海憑着一張巧嘴最後把整個事情串起來,但他畢竟沒有財務能力,他的和能力發生了非常大的衝突;收購後他又不懂管理,結果大量產品賣不掉,所有的研發、市場行爲都變成對現有資源的損耗,引起了更多的矛盾;後來他又想把健力寶賣給北京一家企業,脫手跑掉,對方發現不對,於是打官司,最後把他抓起來。關起來後才發現他本身沒有能力。我想起早年上海一個高科技上市公司的老闆,有人把他介紹給我。當時知道這個人是炒股票的,背後有一個浙江的大姐大在支持他,但我不知道具體的來龍去脈,後來才發現他的跟能力差距太大,以至於他最後駕馭不了整個事情,只享受了短暫的快樂,接下來全是痛苦。
當能力和差距太大的時候,即使再有雄心,也很快會讓你爲這個付出不容忽視的成本。
還有一個故事是最近正在發生的。有一個上市公司的大股東,用定向增發的方式把號稱100億的房地產資產注入進去。他宣佈正在注入過程中,市場就開始有積極的反應,連續42天漲停板,兩三塊錢的股票漲到幾十塊錢,這個公司的市值到了1400億,人們都認爲此人背後了不得。他說他有很多資產,而且還不負債。100億放進去,他在這個公司佔到了法律規定的最上限80%的股份,同時還被發現他可能在二級市場操作,因爲他在市場上相關的一致行動控制了股票的9.9%,因爲到5%要舉手,10%要要約收購,怎麼那麼巧正好是9.9%呢?於是市場上就開始有非常多的人關注這件事,正在這時候爆出一個醜聞,他們注入的資產包括瀋陽一個東北國際大廈,號稱東北第一高樓,卻原來連開工手續都沒有。沒有開工證,法律手續就不全,他用來注入資金,這牽扯到是否有欺詐的問題;還有其股票連續42天漲停,涉及是不是有人操縱股價的問題。媒體開始曝光,曝光後出現連續7個跌停,股價開始一路往下掉,在這種情況下相關部門開始進入全面的調查,這事變成了一個要徹底清查的大案。
這件事情反映出一個什麼教訓呢?噹噹事人自己的能力沒有變化的時候,卻把提到了重組上市公司的最高邊界,可見他對自己的完全沒有管理,而他又把放到了最大:第一在法定的持股比例上他要達到80%;第二在股市上的操縱,別人給了10%的界限,他正好做到9.9%。這就使得高度膨脹,同時又不能夠得到現實法律的支持。這和前邊的故事一樣,能力和的差距已經太大了,結果避免不了失敗。失敗之後就陷入調查,我相信這個故事就這樣結束了,他不可能再度成功。著名企業發展過程中最大的問題很多就是這樣,能力和之間的平衡掌握不好,要麼是在那裡能力不夠,要麼是能力沒有變化,把隨便調得太高,以至於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變成了痛苦的奴隸。
政治家也往往會犯這樣的錯誤,比如伊拉克的薩達姆。薩達姆是中東的強人,當時他要稱霸中東,他的軍事力量已經上升爲世界第七位,他的和他的能力以及他周邊的關係出現了衝突:他侵佔科威特,被美國人和聯軍徹底擊毀,兩伊戰爭打了10年,把整個國家的人均GDP從7000美元打到了1500美元。他最後跟美國堅持正面衝突,在伊拉克本土開戰,美國人用40天摧毀了他的政權,使他成爲俘虜,在兩年之後被絞死。英雄本身往往會誇大自己的能力,會把自己的目標、,道德化、意識形態化和神聖化,但這不能表明或換來能力瞬間的提高,所以當能力和之間產生衝突,面臨的挑戰、困難和壓力仍然是不可解決的。
很多人追求滿足的手段反倒是放大自己的,以爲這樣就會更幸福。現實世界往往強調如何管理滿足的手段、條件和外部環境。有趣的是宗教,宗教不去管理滿足的手段,宗教只去管理你自己內心的。第一看你的從哪裡產生,這是因果。不去管果,想辦法把因做好,這是管理產生的根源,讓你減少最初的原欲。管理好這個以後,你就可以管理自己的數量、的方向、的長短。如果退一步,沒有管好,他會讓你自我反省,把這個原因歸咎於自己對的管理還不夠好,還要繼續管,而不是說錯了。再複雜的宗教都是圍繞剋制、管理、調整、協調你的展開的,認爲是一切後世痛苦的源泉。如果管理好了,一切幸福就在眼前。
比如有一杯白水,可我想喝甜的水,於是痛苦。宗教就會教我本來就不該喝水,我不應該有這個,那麼我喝了一口不管什麼水,已經超過了,於是很幸福。這就是現實的道理和宗教道理之間的差距。按照宗教的眼光來看,我們現實的幸福應該遠遠大於大家的感受。爲什麼呢,現實這些物質條件對於我們的基本來說完全足夠,也就是我們在任何地方只要把調低,就會快樂幸福。宗教信仰者內心的衝突遠遠小於現實奮鬥者的衝突,宗教會給人安靜,現實讓人奔波。所以從幸福感上來看,宗教信仰者感覺到的幸福會大於現實人的幸福,因爲他們的成本低。按宗教的方式管理自己的成本很低,吃齋、唸佛、懺悔、行走,比如釋迦牟尼就能很好地管理,最後修行變成了一個佛。
反過來你要變成薩達姆,變成剛纔講的張海,成本就太高。當你的手段還沒有滿足的時候,而你的又膨脹了,於是你就會陷入無限痛苦的深淵。所以人生要不斷地調整,提倡一點宗教精神,多一點奮鬥的願望,把這兩件事情做一個調和,然後既不斷奮鬥又合理控制自己的,這樣事業才能穩定。20世紀90年代初大家追求暴利的時候,王石說超過25%的利潤不賺,這就是管理。雖然不是宗教,但是他知道要管理。所以真正成功之人是會管理自己的的,這樣才能保持他的能力和外部的環境以及目標之間的平衡,這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偉大是管理自己,不是領導別人。
幸福與自由
人一生中有很多不自由的地方,限制來自於物質手段也來自於社會制度和文化,來源於跟外部環境不自由的博弈。在自由狀態下人多數是幸福的,所以自由是幸福的源泉,也是幸福的保障。
怎樣才能現實地感覺到自由呢?做生意以後,有三件事突然讓我感到自由了。第一,自己決定幾點上班。這件事非同小可,以往的上班時間都是被規定好的。不管是在機關還是公司上班,多數人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我當時出門要先騎自行車,然後坐公交車轉地鐵,下來還要再走路。創業以後上班時間可以自己定,彈性的工作時間讓人感覺自由並快樂。
第二,自己決定發多少工資。以往在任何地方工作,你跟外部環境很重要的一個期待和話題是薪酬問題。這事不能自己決定,你是被動的。創業的人最初可以決定這件事,可以決定發很少的工資,也可以決定發市場能接受的工資和公司能承受的工資,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情由自己決定,這是很大的一個自由。
第三,自己決定去哪兒。我記得第一次去深圳,從中央黨校申請一筆經費,大概三五百塊錢,然後坐一次飛機要打報告讓很多人批,首先你去哪兒要徵得別人同意,經費要申請。現在沒這個麻煩,要去哪兒擡腿走就可以,跟秘書說一聲,甚至你不說也沒關係。所以一個人能夠決定自己幾點上班、自己決定發多少工資、自己決定去哪兒,這種自由狀態讓你感覺到創業是物有所值的,是快樂的。
再加上另外三件事你就更快樂:第一不算小錢,第二不算時間,第三不算是非。
大錢和小錢差別在哪裡?大錢是投資用的,是資本品,是生產資料,小錢是生活資料。也就是說在生活領域你不算小錢,比如我們要吃肉就吃肉,從來就不用算,這就快樂。因爲小錢往往絆倒人,比如今天吃一碗麪你拿不出兩塊錢,店家就不讓你走,甚至羞辱你。按照現在的統計,中產階級一生大概有450萬就夠了,450萬管一個孩子,供一個房子,養一部車子,一年能有幾次度假,吃什麼基本不用算賬,這就挺幸福了。
第二不算時間。我們很多痛苦往往來源於跟時間過不去,比如說昨天睡晚了,兩三點睡覺,早上7點就要起,好痛苦。於是一覺睡到自然醒就是幸福,所以段子裡經常說:睡覺睡到自然醒,點錢點到手發酸,這都是快樂的事兒。有一次我陪一個朋友去深圳做事,辦完之後約了丁磊晚上六七點在廣州一起見面聊聊,結果我和那個朋友下午4點就到廣州了,剩下的時間沒事幹,逛逛書店打發時間。逛完書店還有時間,我們倆就去吃飯。這時丁磊來電說飛機晚點,晚點到什麼時間也不知道,說等他到了給我們打電話。這一下大把時間空出來了,於是駒什麼呢?吃大閘蟹,過癮!最後我倆找了餐館,也不管丁磊幾點到,反正他到了再說,我們敞開吃,大閘蟹加小酒,又不算小錢、吃多少算多少,又不算時間、吃到幾點算幾點,一直在那兒聊到晚上11點丁磊纔打電話。那天給我的感覺特別幸福,忙碌中突然有一點不需要算什麼時間的閒適。仔細想一下,每天的痛苦大多都跟時間有關,幾點這樣幾點那樣,人成了時間的奴隸。人類發明鐘錶以後效率提高了,但人的確不大幸福,相信10萬年以前的人沒有這麼多和時間過不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