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我從布告欄上看到週四有個關於人工智能的講座呢!要不要一起去?"易塵斜靠在課桌上,霸道地奪走正在奮筆疾書的餘白手中的筆。
失去的筆的餘白慢慢擡起頭,心思卻沒有從題目上收攏,“人工智能嗎?那好啊!那我明天早點起來學習,然後就可以有時間去講座了,這次是某大學的教授主講嗎?”
易塵哼了一聲,故作生氣,“小白,你看看你!張口閉口不離學習,學習是誰?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好嫉妒他!小爺我要給他一記重拳!”易塵裝模做樣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後又舉起拳頭空捶一下,餘白麪對這滑稽的說辭和搞笑的動作,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埋怨道,“都怪你!沒事搞笑!我的解題思路被你生生打斷了。”。
“噫,我看海報上寫的是某知名企業家,好像叫……”易塵一拍腦袋,腿跟着抖動了一下,“我想起來了!餘暉!”
餘白如變色龍換裝般一秒變了神色,“呃……不會吧?你確定沒看錯?好像是我爸爸啊……不過他沒告訴我學校邀請他來科普月的講座。”
“那我們更要去捧場了!”易塵嘴上說着,眼睛裡卻有幾分落寞。餘白此時心裡五味雜陳,終究是點了點頭。
不過,另一件事很快讓餘白陷入了無盡的難過,原因不詳,班主任老管在全班範圍內開啓了一波大規模“換座位”的操作,結果就是——易塵和她面臨着無情的分離的慘痛事實。
“管老師!我能不能不走?餘白已經當我一年多的同桌了,突然換個人我還真有點不習慣。不習慣就會造成那個,學習成績的下滑!”易塵抱住自己的課桌,似乎是在做最後的掙扎。
“易塵,你和餘白都是成績優異的學生,你們做同桌那叫什麼‘資源的不合理配置’!你們應該在學習上多多幫助班上的其他同學啊!”
“管老師!我現在也經常幫助我前後座的同學!班上其他好多同學也問過我題目的,坐在哪裡並不影響我發光發熱、服務羣衆啊!”易塵急紅了眼,蹭的一下站起來。
管老師狡黠的笑,斷章取義道,“對啊!易塵你自己都說,坐在哪裡不影響你。餘白,那你的意見呢?”
“我……我聽管老師的安排。”餘白清冷的聲音響徹教室,在同學們看戲的眼光中,一切悄然間塵埃落定,戲已落幕,易塵無力地緩緩跌回椅子。
他一節課都在轉動手中的筆,她知道這暗示着他心中異常煩悶。悠長的下課鈴還沒有結束,易塵拉起餘白纖細的手就走,一直到沒有人的走廊拐角處,他猛地一下子甩開餘白的手,“你這個人,爲什麼永遠順從的像只羔羊呢?爲什麼不會爭取一下呢?你就不能爲了我,哪怕一次,勇敢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嗎?”易塵撅着嘴,似乎生了很大的氣。
餘白垂着頭,眼淚不爭氣的流下,“因爲,因爲從小到大,無論什麼,我就算爭取也是徒勞罷了!就像我鼓起勇氣和爸爸說了我們的事,妄想得到他的認可,可是他做了什麼?他讓我們連同桌也做不成。”
“你是說是你爸爸授意管老師把我們分開?對不起……餘白。我沒想到是這樣。”易塵愧疚地去拉餘白的手。
“我想爸爸應該有這樣的手段吧。其實,應該道歉的是我,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我不但自私懦弱,我還很沒用……”
“你爸爸,爲什麼反對我們?是覺得我的家庭,我的出身配不上董事長小姐嗎?”
餘白捂住少年的嘴,“說什麼傻話,我從來不是什麼董事長小姐,我只是你的餘白!”她牽起少年的手,跑向屬於他們的操場,坐在他們往常坐的地方,“易塵,我不是什麼董事長千金,也沒受到過什麼優渥的待遇。我爸爸以前也不是什麼知名企業家,他只是一家小企業的普通員工,畫畫圖紙,一直畫到夜深人靜,畫到挺拔的鼻樑上架起眼鏡。他每天會忙到很晚回家吃飯,卻領着很少的薪水,但他就是不會偷懶、盡職盡責的人啊!”
“我媽媽呢,以前是幼兒園老師,她總是奚落爸爸的工作強度是她的幾倍,拿到的工資卻不到她的三分之一。我記得自己總是癡癡地守在飯桌前,肚子咕咕地叫着,嘴裡一遍遍喊着‘爸爸什麼時候纔回來’,我其實心裡一直怨怪爸爸,怪他讓我陷入無窮無盡的等待,怪他明明答應帶我去遊樂場卻被公司叫走,怪他把我一個人丟給刻薄的媽媽,怪他明明是我的爸爸卻像我人生的過客一樣……”
餘白哽咽了片刻,繼續道,“可是,憑我對爸爸的瞭解,他是骨子裡那麼相信努力和奮鬥的人啊!他不會膚淺地關注別人的家庭背景,也不會否決任何一個堅持不懈、積極向上的人。所以說,相信我好嗎?我會試着和爸爸談談的。”
“餘白,謝謝你告訴我,關乎你的過去。我看起來一直那麼驕傲,是人羣中最耀眼的那一枚,但是你知道嗎?面對餘白時的易塵是如此自卑……”
姍姍來遲的週四,嘈雜的報告廳外。餘白看到門口擺放的印有餘暉帥氣照片的易拉寶和長蛇般的隊伍,正感慨着物是人非,卻被攔住,“同學?請出示一下你們的入場券!”
“什麼?聽講座還需要入場券嗎?”餘白彷彿不食人間煙火,震驚地問道。
易塵見狀耷拉着腦袋,懊喪地說,“小白,都是我不好。我好像沒搞清楚規則,我應該仔細閱讀海報上的小字說明的。要不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學習吧……學習也挺好的。”
“同學,能不能通融一下?”餘白沒有被易塵勸退,卻是上前一步,“我們兩個真的對人工智能很感興趣。”
門口的學長面露嘲諷,據理力爭,“哈!來到這裡的每一位同學都會這麼說吧!沒有入場券就站旁邊好嗎?不要擋住後面的同學!”
餘白登時火冒三丈,“喂,你看清楚!我是主講人的女兒!我來聽我爸爸的講座,不安排VIP座就算了,還不讓進去嗎?”排隊的人羣中開始傳出竊竊私語。
“澤言,講座就快開始了,都準備好了嗎?”眼尖的餘白望見管老師向這裡走來,心中便有了計較。
“管老師,這裡有位同學沒有入場券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偏要進報告廳,她居然還說自己是餘先生的女兒?”方澤言扭頭轉向餘白,“喂,同學說你呢,叫什麼名字?”
餘白並不回答,撲閃的眼睛望着管老師,做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原來是餘白啊!我託你爸爸把前排的票帶給你,你沒隨身帶着票嗎?”管老師笑眯眯地說。餘白渾身一激靈,“不好意思,我爸爸可能是忙忘了,那麼我還可以進去嗎?”
“當然可以,第一排靠右坐哈!”餘白聞言,拉着易塵的袖子就要進場。
“等一下!那位男同學呢?有入場券嗎?”方澤言指着易塵,氣勢未減,不依不饒。
“澤言,你磨蹭什麼!太不讓人省心了!趕緊讓後面排隊的同學進去啊!”聽到管老師的訓斥,方澤言便幹瞪了易塵一眼,示意他可以進場。易塵調皮地對着方澤言做個鬼臉,一邊被餘白拖進報告廳,他對着餘白笑,“千年老樹會開花,難得餘白會發飆!剛剛那一出好戲的主角,可不像我認識的原則至上、行事低調的餘白啊!”
餘白沉默片刻,語氣聽上去輕描淡寫,“你說過,要爲了你,去爭取一下的。”
易塵迅速收起笑臉,感動地望向餘白,“謝謝你,能夠爲了我,去爭取……”可惜餘白沒有聽見後面的話,因爲主持人的介紹詞已然響起,餘白看見身着西裝的餘暉從容走上臺,站在聚光燈下。萬衆矚目的他……是我爸爸?餘白覺得,自己很久沒有聽到爸爸說這麼多話了。
演講在滔天的掌聲中結束,餘暉落落大方地向臺下的聽衆鞠躬,餘白沒有跟隨陸續退場的人流離開,她找機會尋到了後臺,易塵詫異地緊隨其後。
“爸爸,你的演講很精彩!我爲你……感到驕傲。”
餘暉略帶疲倦的眼中露出驚喜,“白白,你來聽講座了?”餘白的好感頓時消失,一臉黑線,“我全程就坐在第一排,你居然無視你女兒!對了。這是我和你說過的……易塵。”
易塵禮貌地上前一步,“餘叔叔,您好!我是餘白的同桌。啊不!前任……同桌!”餘暉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易塵,你先出去一下。我和爸爸單獨聊聊。”
“不必了!我公司還有事。白白,你在學校認真點啊!小吳,你去發動車子”,餘暉大步流星,徒留原地發愣的餘白和易塵。
“講真的,臺上的餘叔叔讓我敬佩,而臺下的餘叔叔選擇這樣無視我。我真的有點難過……但是小白你放心!我會拼盡全力得到餘叔叔的認可的!”他緊緊抱住渾身冰冷的少女,“此刻,你的心一定很涼吧!我們兩顆寒冷的心,只能互相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