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科技的辦公樓裡,程序員們在緊鑼密鼓的敲打着鍵盤。一張張年輕而略顯憔悴的面容,忙碌起來彷彿就能夠遺忘自己脫髮禿頭的宿命。最近他們的工作量越來越大了,公司的上市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壓力。雖然引進了新一批的人才,技術方面也進行了更新換代,但是他們的新產品在銷量上卻沒有大的突破。
CEO餘暉的苦悶自然是寫在方方正正的臉上,但公司裡私下風傳,CEO苦惱的癥結卻在於他的家庭。他似乎很少回家看望他的夫人,夫人也幾乎不曾現身在公司,聽說他和女兒的關係似乎也不是那麼的親近。
難道上位者皆是些孤家寡人嗎?也罷,他們的CEO身先士卒,是全公司加班加點的表率,但他不喜歡磨洋工,強調事半功倍的理念,鼓勵雙休。CEO還非常善解人意,只要理由充分就可以准假。CEO制定的獎懲制度還非常合理,表現好的員工紛紛感嘆是遇到了伯樂。這樣的老闆,他們已經很知足了。比起996的壓榨,他們真的已經很知足了。
至少,餘暉在衆人眼裡算是個好老闆。唉,如果CEO能夠多笑一笑,不讓人心裡覺得那麼沒底就更好了。
大家都知道,整個公司上百號人,餘暉最親近的是吳清。以前吳清是董事長秘書的時候,這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可是,自打吳清被提拔爲人事科科長之後,餘暉最親近的還是吳清。在別人眼裡,CEO就像慈祥的老父親一般對待着吳清,更準確的說,近乎是寵溺着吳清。
只有吳清敢在一本正經的例會上開玩笑,完不成任務的時候和CEO打哈哈,也是奇怪,CEO竟然也是一改嚴厲的作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接受他的告罪討饒,一味無原則無底線的縱容着他。
吳清這是什麼好命?公司裡的老老少少嘴上不說,卻都紅了眼。
因着這層關係,便有許多人來巴結吳清。吳清便暗暗把他們招徠到自己旗下,彷彿春秋戰國時期門客衆多的公子。
例會結束後,吳清開始着手研究着新產品的提案,他抓了一名技術員到自己的辦公室,拿出一副程門立雪的求教態度。怎麼的?我小吳也不能當個繡花枕頭,至少得做出好學上進的姿態,是吧?即使我這麼帥氣,完全可以靠臉吃飯……
他忍不住打趣面前看起來老氣橫秋的程序員,“咳,這位小哥,你看我長得帥嗎?”
技術員像女孩子般羞澀的撓頭,“科長,您找我來不是討論技術問題的嗎?這讓我怎麼回答?這種問題應該問前臺的小姑娘嘛。話說,科長沒有女朋友嗎?”
吳清頓時面露尷尬,“呃,目前,還真沒有。不過,我有理想型……”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那張清純而略帶憂鬱的青澀面容,帶着無限的悵惘與遺憾,“算了,當我沒問吧。”
小秘書敲了敲門,進來傳話,“科長,CEO叫你去一趟辦公室。”
吳清聞言詫異道,不是剛剛散會嗎?怎麼又要找我?
“唔,老餘找我啥事?”
小秘書俏皮的笑道,“不清楚,您去了不就知道了。我估摸着不是什麼好事,我瞧着CEO的臉色可不好看,說不準你又犯錯誤了。完了,說不定你辦砸了什麼大業務,飯碗要丟了。”
吳清聽她越說越離譜,不禁笑罵道,“小漫!你真的是越來越放肆了啊!一天天口無遮攔,一個勁兒的打趣我?CEO怎麼捨得炒我的魷魚?倒是我,可以讓你丟了飯碗。信不信?”
“喲,別別別,千萬別呀!科長您別生氣。我這不是開玩笑呢!聽說您在今早例會上講的笑話,可把大夥兒都逗樂了。您要是向CEO告我的狀,我沒了工作,可是要到大街上喝西北風的。”
吳清習慣了小秘書裝可憐的套路,奚落道,“你可別裝可憐了,沒了工作,正好考驗考驗你男朋友願不願養活你?多好的一塊試金石?對了,說正事!你湊近些,好好看看,我和你男朋友哪個更帥些?”
技術員明白了所謂的“正事”,忍不住接茬道,“吳科長,您可別爲難人家小秘書了。情人眼裡出西施,想來她說您帥也不是真心話,說您不帥量她也不敢啊!”
“嘿,這位大哥!我們第一次見面,又沒什麼過節!你怎麼還編排起我來了?我可太難了!你先回崗位上吧,科長您該走了,CEO等急了!”
“對不住了,抽空再向您請教!”吳清低頭致歉,然後急匆匆的走了。
“吳清,你來了啊!等你半天了,黃花菜都涼了。”CEO低沉的聲音裡充斥着一股幽怨。
“您看,您這黃花菜都涼了的口頭禪,一聽就是老一輩人才使用的。年輕人都不興說這些了。餘白這代人怕都不認識黃花菜吧。怎麼?您這麼急找我,公司出事了?”
“不是。”
CEO久久不繼續吐字,吳清只好硬着頭皮瞎猜。
“那是……餘白還是夫人?”
“你過來看看這帖子。對了,表白牆是什麼東西?是博客那種性質的嗎?你上學的時候有表白牆嗎?”
吳清讀着那帖子的內容,眉頭皺的越來越緊。他點開那張照片,“這怎麼可能?餘白和方澤言?我是一萬個不相信的。”
嘴上說着,吳清卻在心裡埋怨方澤言不給自己這個盟友透露消息,況且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自己竟然毫無察覺,失了先機。
“我心裡着急啊!想着給白白打個電話問清楚。但又不知道如何措辭,我大概不知道怎麼和自己的女兒溝通。”
“董事長!這件事……唔,方澤言在辦公室……那個餘白,您怎麼看?”
“我起先疑心這張曝出的圖片是假的,畢竟現在的PS技術高明的很。但是你看帖子下面方澤言本人的評論承認的很乾脆,等於自己捶死了事實。白白呢,也沒有站出來辯解。我擔心,真的有那麼一回事。對了,你不是見過方澤言?他看上去像是會幹出這種事情的人嗎?”
他在屋內踱步,“算了,壞人臉上又不會寫字。你給出出主意,畢竟白白也一直把當你哥哥看。”
“多謝董事長信任!這可是您的家事……不過既然您都說了,我就說說我怎麼想的吧。這個表白牆呢,看起來是東林大學內部的一個學生交流平臺,您看這點擊量和評論數,太嚇人了!這事情無論真假,方澤言這個當事人都承認了,同學們心裡便會認定餘白和方澤言之間有一腿。然後嘛,影響很惡劣,吃虧的肯定是我們女孩子。”
吳清嘆了一口氣,事不宜遲,您應該出面去找方澤言,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我替您去找餘白聊聊,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和我說……學校那邊也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和交代,您需要和方澤言的家長好好聊聊,得抓緊快速平息了這風波,避免事態進一步擴大。”
“那好,幫我把行程都推了吧,我明天去一趟學校。”
“夫人那邊,要通知她嗎?”
“隨你吧,我想,她只有添亂的份了。”
吳清心事重重的走出辦公室,這一切讓他猝不及防。他的腦海裡閃過女孩溫柔的微笑,閃動的淚光。他看到她收攏了眼底的憂鬱,笑容晏晏的朝向他走來,親暱的喚他小吳哥哥。
“反正她不會屬於我,屬於誰又與我何干?”一向豁達的他發出一聲求而不得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