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這就去看看,想必現在已經開了。”李寶才妻子慌亂的答道,低垂着頭轉身向外走去。
陳燁急忙站起身笑道:“三嬸,您別忙了,我不渴。”
“回來,越發的沒有規矩了,賢侄來了,還不過來見見。”李寶才陰沉着臉說道。
李妻身子又是一顫,急忙停住,轉過身,低垂着頭,低聲道:“賢、賢侄好。”
陳燁急忙還禮:“不敢,應該是小侄先見禮纔對,三嬸好。”李寶才妻子蹲身還了一禮,微擡小臉飛快的瞟了一眼陳燁,又急忙膽怯的望向李寶才。
“還傻站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倒水,你他孃的真想渴死我們叔侄!”李寶才妻子嚇得趕忙轉身飛奔了出去。
陳燁有些尷尬的坐下了,眼神瞧着李寶才已露出了冷意,淡淡道:“不知三叔將小侄喊來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李寶才聽出了陳燁的話語變冷,愣了一下,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賢侄是在怪罪三叔剛纔對你三嬸的態度?”
陳燁淡淡道:“這是三叔的家事,小侄不便過問,三叔將小侄找來想必不是讓小侄來領略三叔的治家之道吧。”
李寶才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苦澀之相:“賢侄有所不知啊,其實你三叔心裡苦着呢,我是一肚子苦水沒處說啊,我不想讓賢侄也和你義父我的那個大哥誤會我,今天我就不要這個老臉,和賢侄訴訴苦。賢侄想必知道,你三嬸不是我的第一個女人,唉,三叔命苦,第一個女人是個病秧子,躺在牀上十幾年,三叔我無怨無悔的侍候了十幾年,兩年前嚥了氣。
原本我是不想再續絃了,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三叔不能愧對先人,我就找了你三嬸,爲了能把她娶進門,你三叔可是花了大把的銀子,原是看她年輕,模樣也過得去,身子骨也結實,指望她能給我生個一男半女,我也能對得起死去的老父老母,可是兩年多了,連個屁都沒有,村裡恨我的人都在背後指指點點,看我的笑話。你說三叔我能對她有好臉嗎?這個沒用的敗家女人是想毀了我!”李寶才越說越激動,一口氣嗆了嗓子眼,咳嗽起來。
陳燁默默地看着臉色漲得像豬肝般劇烈咳嗽的李寶才,心裡暗暗冷笑,面色透着灰暗,眼袋青黑,咳聲低沉無力,話語間透着一股邪火,典型的酒色過度,腎水凌心,陽氣大虧虛燥之象,你若是能有後代,纔是怪事。
陳燁站起身走過去,輕拍着李寶才的後背。好半天,李寶才的這口氣才順過來,喘着大氣,感激的笑道:“多謝賢侄。”
陳燁微笑着正要張嘴,李寶才妻子怯懦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老爺,水、水燒開了!”
李寶才近乎咆哮的吼道:“等他孃的你的水燒開,老子早就咳死了!你這個賤貨,我他孃的看到你就氣不打一處來,還他孃的不趕快給賢侄倒茶!”
李寶才妻子低聲哽咽道:“是。”端着冒着熱氣的鐵壺走進屋來。
李寶纔拿起桌上的茶葉罐,打開,從裡面抓出一小撮茶葉,放入茶壺內,猶豫了一下,又從茶葉罐裡捏出一小捏放進茶壺內,又急忙蓋上的茶葉罐,將茶壺向前推了一下,冷冷的道:“仔細些倒,不要將茶葉衝出來。”
“是。”李寶才妻子低聲應道,向茶壺內倒水的小手越發顫抖起來。
李寶才一瞪眼,正要再次發淫威,一隻修長溫暖的手握在水壺把上,尾指按在了白皙柔荑的小手上,李寶才妻子手一顫,險些鬆開水壺,陳燁穩穩的握住水壺,微笑道:“三嬸您累了一上午了,倒水這樣的小活還是小侄來吧。”
李寶才妻子含淚的美目飛快的望了一眼陳燁,輕輕鬆開了水壺,陳燁含笑往茶壺內倒滿了水,將水壺遞還給李寶才妻子。李寶才妻子慌忙伸手去接,一大一小兩隻手掌再次相觸,李寶才妻子的小手輕微顫抖了一下,小臉微微一紅,低垂着頭,拎着水壺又出了屋。
李寶才蓋上茶壺蓋,笑道:“山裡人沒有喝茶的習慣,這還是去年孫記藥行的藥櫃何三送給我的半斤茶葉,聽說五十文一兩,我一直捨不得喝,今日也是沾了賢侄的光了。”陳燁微微一笑,放了一年的茶葉,就是特級獅峰龍井也失了味道了。
“三叔,我聽義父和二叔說,在王莊見到了三叔。”
李寶才露出得意的笑容,點點頭:“這一趟可把三叔累壞了,上次賢侄和我說完,我連家都沒回,就馬不停蹄找幾個村的老夥計了。”
陳燁微笑道:“三叔辛苦了。”
李寶才笑道:“爲了李莊的鄉親,三叔我苦點累點沒啥,誰讓我是村長呢,呵呵呵呵。”
陳燁笑道:“不知三叔和幾位村長商議的如何?這一趟還順利吧。”
“順利,非常順利,我們是一拍即合,這次將賢侄請來,一是向賢侄告知這個好消息,二是那幾個老夥計對鬥倒孫立後的分成還有些異議。”李寶才話說一半停住了,觀察着陳燁的神情。
陳燁連眉頭都沒擡,一雙黑若點漆的瞳仁靜靜的望着桌上的茶壺,漫不經心的輕嗯了一聲,再沒了動靜。李寶才感覺自己好像用盡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全身的力量全都堵在了胸口,憋的差點上不來氣,暗咬了咬牙,不能再次讓這小子的表象唬住,上次就被他的虛張聲勢嚇得損失了一成份子,回來想想差點沒鬱悶的吐了血。孃的,白活了幾十年,竟然被這個黃毛小子詐唬住了,這一回說什麼也要將損失的那一成撈回來。
李寶才輕咳了一聲,從茶盤內拿出兩個茶杯,端起茶壺,將茶杯斟了半滿,用手輕推到陳燁面前,滿臉堆笑道:“賢侄請喝茶。”
陳燁仿若從思慮中驚醒過來,笑着拿起茶杯,輕吹着道:“剛纔想事情有些走神了,小侄失禮了,對了,三叔你剛纔說什麼了?”
李寶才的鼻子險些沒氣歪了,你小子跟老子裝傻,沒聽到?!我看你句句都聽到心裡了,跟老子玩心機,你小子嫩了。
李寶才嘿嘿笑道:“賢侄既然沒聽到,那三叔就再說一遍,幾個村的村長對賢侄的計謀是大加讚賞,這是造福村民的大好事,身爲村長責無旁貸,都紛紛表示全力支持。只是嘛,對賢侄答應給他們的份子都有一些異議。”
陳燁擡起頭靜靜的瞧着李寶才,半晌,咧嘴笑道:“異議?是嫌給的好處少了吧?!”
四目相對,李寶才感到一陣陣的發虛,下意識的躲開陳燁的眼神,孃的,這小子的眼神怎麼這麼不舒服,望上去就像是望着一座深不見底的古潭一般,有一股陰森悚然之意。要鎮定,千萬不能被他嚇住,爲了一年幾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就他孃的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拼上一拼,老子就不信鬥不過你個小兒。說上大天,老子纔是一村之長,你什麼也不是!
李寶才心神一定,擡起頭,呵呵笑道:“賢侄你要這麼想,要知道咱們真的和孫立鬥起來,應對上上下下,能爲你出頭撐腰的出力最大的就是他們這些村長了,若是沒有他們出頭,鎮長大人非給咱們安個煽動鬧事的罪名不可,到那時麻煩可就臨頭了。”
陳燁微笑道:“小侄能不能理解您說的他們,也包括三叔您吧。”
李寶才臉色一紅,強笑道:“都是老夥計,他們這樣,我也不好說什麼,這一點賢侄您要理解你三叔的難處。”
陳燁點點頭:“他們想要多少好處?”
李寶才心內狂喜,臉上卻是一副苦相,嘆了口氣道:“我是好說歹說費盡口舌才安撫住他們,他們答應只要賢侄同意分出三成給他們,他們保證絕無二話,死心塌地爲賢侄爲村民們和孫立鬥個你死我活。”
陳燁笑了:“三成?!還真不客氣,五個村近千戶村民才分五成,他們五個人就要三成,胃口實在是不錯。”李寶才嘿嘿笑了起來。
陳燁微笑道:“小侄想請教三叔,既然你們都已經提出了要三成,不知這多出來的兩成應該從哪裡分?”
李寶才一拍胸脯道:“這賢侄放心,你和我大哥二哥的那兩成絲毫不動,打點鎮上的一成也不能動,這多出來的兩成從村民的五成裡出,雖然村民少分了兩成,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已是天上掉餡餅了,他們應當知足了,一年有一百二三十萬兩銀子好分,還不把他們活活美死。”
陳燁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打着爲村民謀福利的旗號,隨意剝奪村民應得的利益,中飽私囊,還堂而皇之厚顏無恥說是爲了村民着想,既當婊子又立貞節牌坊,這種村長實在是乾的不錯。”
李寶才臉色一紅,強笑道:“賢侄話不能說的這麼難聽,沒有他們的全力支持,咱們無法和孫立鬥,依靠那些村民?他們就是一盤散沙,真到了關鍵時刻屁用都頂不上,說到底咱們這也是爲了村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