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辭退回來的也得病了嗎?”小翠搖搖頭。
陳燁沉思了片刻,笑道:“我知道大娘和莊上的那些嬸嬸阿姨們爲什麼會得病了,你看看如今是深冬,鉅鹿山凹內依然溫暖如春,可是你說過數十里外的鹿野鎮已是寒風刺骨,大娘她們都是冬天去的鹿野鎮,從溫暖之地突然進入寒冷的鹿野鎮去做傭人,張開的汗毛孔會瞬間閉合,寒氣就會被禁錮在體內,因此落下了病根。就拿大娘來說,原本當時服上幾副驅寒發散的藥,就會沒事了,可是偏偏遇到了庸醫,越治病清越嚴重。”
“可是莊上後去的幾個嬸嬸怎麼就沒有得病呢?”小翠懷疑的問道。
陳燁笑道:“有兩種可能,一是她們去的季節可能恰好躲開了冬季,二呢就是她們同樣落下了病根,只不過你剛纔說了,她們去的時間比較短,因此雖然發病,也不太嚴重,只當作是風寒發熱沒有在意。”
陳燁有些話沒有說出來,大娘她們的病之所以這麼嚴重,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連續幾年她們都是輪流回來照顧年幼的小翠,冷熱頻繁交替,體內積聚的寒氣已轉化爲了寒毒,因此傷及了臟腑。
小翠嬌軀一震,說道:“你說的沒錯,我聽爹爹說,大娘她們病了後,鎮上的那些財主家裡缺了人只能又來李莊和附近的幾個村子來找傭人,那幾個嬸嬸就是這樣被僱走的,可是沒過幾日就都給辭回來了,她們是四月被鎮上的財主家辭退的,我能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爲每年四月大伯和爹爹都會去鎮上賣藥材。”
陳燁點頭道:“這就對了,不過四月春寒料峭,雖無冬日寒冷,但最易邪風入體,想必她們也不能倖免,只不過還沒到發作的時候罷了。”
“這麼說大娘她們的病不是因爲我是災星才得上的?!”小翠驚喜的問道,一雙微紅的大眼睛內閃動出被禁錮壓抑了多年的神采望着陳燁。
陳燁心神劇震,小翠美目內透出的神采竟讓他在瞬間有一種失魂落魄的驚豔感覺。以前在一些古書裡總能看到美豔逼人這個詞,我總是不屑一笑,認爲這是古人的極度誇張而已,今日真的見到和領略到了什麼叫美豔逼人,古人誠不欺我。
四目牢牢相對,不知多久,直到藥罐發出嗤嗤的聲響,冒着濃濃藥味的白霧,陳燁和小翠才醒過神來,小翠急忙低垂下頭,羞得無地自容。
陳燁強笑道:“藥煎好了。”
小翠慌忙的應了一聲,就要用手去拿藥罐,陳燁急忙一把抓住,入手綿軟膩滑,心裡一蕩,可是臉上全是一臉正氣:“不想要手了嗎?燙傷了就麻煩了。”
小翠直愣愣的望着陳燁,慌亂的說道:“我、我去拿手巾。”
陳燁握着小翠的小手,點頭道:“去吧,要小心別摔着。”
小翠細若蚊蚋道:“你抓着我的手呢。”
陳燁急忙鬆開手,皮厚的笑道:“我也有點緊張了,嘿嘿嘿。”小翠小臉火燒火燎的,白了陳燁一眼,低着頭向正屋快步走去。
陳燁望着小翠窈窕的背影,將手放在鼻尖輕嗅了一下,輕笑道:“又一次領略到了綿軟香滑。”撿起地上的一個粗樹枝將藥罐下的火堆撥散了,又到天井端了一盆水過來,淋滅了火堆。
小翠拿着碗,低着頭走了過來,陳燁湊了過去:“我來倒吧。”小翠低垂的頭輕搖了一下,蹲下身子用手巾握住藥罐的把,將藥湯倒在了碗內,小心翼翼的端起藥碗向正屋走去。
陳燁皮厚的跟了上去,笑道:“我去給你開門。”快走到門前,推開門,小翠低垂着頭,兩隻如白玉般晶瑩的耳朵已如紅玉一般,蚊蚋般的說道:“你擋着門,我怎麼進去。”
陳燁尷尬的笑着,急忙閃開,又快步走進屋掀開門簾,小翠端着藥碗走了進去:“大娘,藥煎好了,涼一下您就可以喝了。”
李妻掙扎着要坐起,小翠急忙放下藥碗,將李妻攙扶着坐了起來。
李妻激動的望着熱氣騰騰的藥碗,哽咽道:“太好了,吃了藥我這病就會好了,我這個病說犯就犯,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下不了牀了,唉,這些年苦了老頭子了。”
陳燁笑道:“大娘只要你按時吃藥,我保證三個月後,您比我們都精神。”
李妻連忙點頭:“小哥,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老婦真是感激不盡。”
“大娘你又說這些客氣話,要不是李大伯救了我,我這條命此刻也許已經沒了。”陳燁笑道。
小翠端起藥碗,輕輕吹了吹,端到李妻面前:“大娘,藥可以喝了,我給您端着。”李妻顫抖着湊了過去,低頭喝了起來。
李妻喝完藥,小翠又用手巾擦去了嘴角的藥汁,扶着力氣躺下了:“您歇着,有什麼事喊我就成。”
李妻點點頭,望着小翠的臉,奇怪的問道:“丫頭你的臉怎麼這麼紅?”陳燁心裡一跳,緊張的望着小翠。
小翠摸了一下臉,忙道:“可能是煎藥時,讓火烤的吧。您歇着吧。”將牀上的衣裳連同陣線剪刀都拿了起來,轉身走了出去。陳燁笑道:“大娘您歇着。”也急忙跟着出去了。
小翠坐在院子中的那截破木頭上,低着頭縫補着褲子。陳燁站在院子裡,望着一片蒼翠的鉅鹿山,讚歎道:“這裡真如世外桃源一般,寧靜祥和,望着蒼翠靈秀的鉅鹿山,無論什麼樣的煩惱都會一掃而空,真想一輩子都不離開這裡。”
小翠擡起頭望向一臉陶醉的陳燁,臉色漸漸暗淡下來,垂下了頭。
陳燁嘆了口氣:“真羨慕你們能生活在這沒有塵世喧囂,心神超脫物外的世外之地。”
小翠輕哼了一聲:“這裡有什麼好,沒有塵世喧囂,心神超脫物外能當飯吃嗎?你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不愁吃穿,不爲生計發愁,當然可以說這些輕巧話。”
陳燁一愣,笑道:“我還以爲你不再和我說話了呢。”小翠羞紅着臉,白了陳燁一眼,又低下頭接着縫補起來。陳燁湊了過去,坐在了小翠身邊,小翠身子微微一顫。
陳燁笑道:“其實我一直很奇怪,從我醒過來你們就異口同聲喊我公子,你們怎麼會認爲我是大戶人家的公子?難道我就不會是和你們一樣,出身貧寒?”
自從陳燁坐在自己身旁,小翠緊張的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一雙玉手輕微的顫抖着越來越不聽使喚了,慌亂中將手扎破了,身子又是一顫,帶着哭音低聲道:“你能不能不要坐得這麼近。”
陳燁低聲笑道:“你讓我起來也行,你實話告訴我,你是因爲害羞呢還是因爲討厭我呢?”
小翠嬌軀劇烈一顫,貝齒咬着櫻脣,就要站起來,陳燁急忙站起身來:“好好好,我既然這麼不受歡迎,那我走好了。”自嘲的聳了一下肩膀,就要邁步回自己的屋。
小翠低聲道:“我沒有討厭你,只要你老實規矩,我願意和你說話。”小翠說完這句話,險些暈過去,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一張小臉紅到了極點。
陳燁一臉蒙冤受屈的形象:“我哪有不老實不規矩了,你在冤枉我。”
“你還說!”小翠使勁一跺小腳,美目內已開始溢動起羞惱的淚水。
陳燁求饒道:“我不說了,你別哭,要是驚動了大娘,出來看到你哭哭啼啼,還以爲我欺負你了呢。”
小翠破涕一笑,真如一朵極美的花在瞬間綻放了,陳燁呆住了,癡癡的望着小翠比花還嬌豔的精緻小臉。
小翠低垂下頭,輕聲道:“你的面色還有你的手,你要不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怎麼會保養的這麼白皙,還有你那身奇怪的衣服,雖然已經破爛不能穿了,但是那麼細密柔軟的布我從來就沒見過,想必值很多銀子,平民百姓誰能做得起那種料子的衣服。還有就是……”
“就是什麼?”陳燁雙目閃動着異樣的光芒,癡癡的望着小翠露出的欺霜賽雪般的粉頸。
“就是,你昏迷了半月有餘,可是你一醒來就開始對我動手動腳,不規矩。這樣的作爲也只有大戶人家的紈絝子弟做的出來吧。”說完小翠就恨不得將臉埋進衣服裡再不擡起來。
陳燁臉色一紅,想解釋幾句,可是到嘴的話語總覺得有些蒼白無力,動了動嘴脣,尷尬的收回了目光。
小翠擡起頭,也望向蒼翠靈秀的鉅鹿山,半晌,幽幽嘆了口氣:“等你想起了以前的事,你就不會再覺得這裡是世外桃源了,到那時你就會離開這裡,我們也會被你漸漸的淡忘。”
陳燁心裡苦笑,想起又能怎樣,我已經回不去了,何況我根本就沒有失憶。出神了片刻,沉聲道:“若是我永遠也想不起來我來自哪裡,那我……”
“那你也不可能長久的留在這裡。”小翠搶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