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再三,周煌輝決定設個“知青先進獎”,不過審批還需要一段時日,能不能縣裡能不能通過,還要看最後的結果。
所有的人都沒想到,今天的紅薯會大豐收,眼看着隊屋都堆不下了,隊裡開會決定,抽一部分人出來紡薯米。就是用一種用手動工具,把紅薯刨成筷子粗的條,曬乾之後交到糧站。
至於薯米的用途,大多數人說是做食品用,也有一部分人說是用來做飼料。反正不管它最後去哪裡,每個生產大隊都必須交夠上級下達的任務。所以薯米也是公糧的一種。
知青組被周保生調了回來。紡薯米、曬薯米比挖紅薯輕巧多了,大家何樂而不爲?
陸晴川把六個男知青分成了三組,每組兩人,一個人往紡機裡放紅薯,另一個人負責紡。
她跟陳小鳳、胡向前負責曬。
薯米不比穀子,不能直接曬在禾場上,禾場是用牛屎漿過的,容易粘上。她給地上鋪了鬥墊,紡好的薯米均勻的撒上,過個把小時又勻勻,曬上三個太陽,基本上可以入倉了。
這比挖紅薯清閒多了,陸晴川只要有空,就跑去雞兒山挖芋頭,眼看着芋頭牆一寸一寸變長變高,她心裡就有說不出的感慨。是的,這堵牆承載了她太多的希望。
她正煮芋頭的時候,陳小鳳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川川,快去隊裡辦公室,林大軍找你,好像是你量的地出問題了。”
陸晴川量每塊地都特別認真,怎麼可能出錯?看到林大壯從辦公室走出來,她便明白了幾分。
“林會計,你找我?”
林大軍讓她坐了,表情嚴肅地說:“晴川,有人反應你丈量的地存在大問題。”
“哪塊地不準?”陸晴川追問道。
林大軍拿出一本簿子,指着上面七八處說:“這些地方都有問題,幾乎都少了兩到三分。這兩個地方快接近五分了。”
只要是人工做出來的東西,多少會有些偏差。但陸晴川心裡有數,她量的地絕不會偏差這麼大,“是哪個發現不準的?”
“這個你別管。現在有不少人直接找老支書和周隊長鬧,事態很嚴重,你心裡要有個數。”林大軍儘量往大里說,他料定陸晴川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不料陸晴川卻說,“麻煩你把有問題的地方列出來,我重新去複覈一下。”
林大軍把數據謄寫下來。陸晴川沒有急着下地,而是去了周保生家。
林大軍沒有誇大其詞,確實有不少人聚在這裡吵吵鬧鬧。見了陸晴川,有個矮壯皮實的男人開始跳腳,“不會幹活就莫幹,充什麼神?”
陸晴川認得他,他叫張平安,是個帶隊的組長,其他人也跟着罵罵咧咧。
量少了地,就等於讓他們少拿了工分,少分了口糧,陸晴川理解他們的心情,“各位老鄉,請你們稍等一下,要真是我量錯了地,大家少了工分歸我補。”
“行,說話算話。我們這麼多隻耳朵聽着呢!”張平安用鼻子哼哼道。
她剛進屋一會兒,周保生也回來了,陸晴川做事他信得過,所以,聽說出問題後,他第一時間是想弄清原因,“小陸,怎麼回事?”
陸晴川把馬大軍的話複述了一遍,周保生接過數據掃了一眼,“相差這麼大?”
“具體的我記得不大清楚了,不過,我謄寫了一份的,本子在雪娥那裡。”這次陸晴川更明白了,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
周保生不動聲色,“那你找她對對,看問題出在哪裡?”
周雪娥一聽,從寫字檯的抽屜裡找出了陸晴川交給她的本子,兩個人逐一覈對起來。
上面記載的數據果真與林大軍謄寫的有出入,陸晴川暗自一笑,還好她提前有準備,否則又給林大軍那個鳥人給陰了。
“怎麼會這樣?”陸晴川裝傻,把本子遞給周保生,“爲什麼紀錄全跟正確的一樣呢?難道是我交數據的時候大意了?”
“不是。”周雪娥指指眼睛,又指指本子,意思是說,當初她是看着陸晴川動筆的,沒有錯。
周保生是人精,當然明白怎麼回事,“走,我們去問問大軍。”
心情大好的林大軍坐在辦公室,幻想着一會兒陸晴川哭兮兮的求他幫忙的場景。她那短命未婚夫死在了戰場上,這不是老天爺在幫他嗎?
見到周保生和周雪娥跟她一同來,他不由得小心起來。但反過來一想,就算是陸晴川手上有底,那也沒事。反正他謄寫了一份給她的,可以污衊正確的數據是她剛剛僞造的。
“保生伯來了?想必是聽說了晴川的事吧?我本來是想着調查清楚了再向你彙報,看怎麼處理。”林大軍反應很快。
周保生正色道,“咱工分本上的數是哪個填寫上去的?”
“有財呀!”林大軍也可謂做足了準備。
“好,幫我把他喊來。”
林大軍終於意識到出了岔子,他可是步步爲營,應該沒哪裡有紕漏啊!他瞅了陸晴川一眼,這婆娘也不是省油的燈,仗着跟周雪娥關係好,估計沒讓那啞巴在周保生面前吹陰風。這回他倒要看看,陸晴川怎麼爲自己開脫?
他找到王有財,“出事了!那婆娘死不認賬,還把老支書和周雪娥喊來對質,現在正在辦公室等你呢!”
“我就跟你說那婆娘不好對付。出事了吧?”
王有財表面上不想得罪周保生,聽說引火燒身,不由得抱怨了兩句,林大軍連忙安慰道,“你急什麼?”
然後如此這般的交代了一番,王有財一邊點頭,一邊全記在了心裡。
兩人大搖大擺地回到辦公室。
周保生拿着工分薄問道:“有財,這上面的數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