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不過半晌,氣氛卻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壓抑起來。
席怔怔的看着眼前這個人,不過是眉間多了一點硃砂,整個人竟變得陌生起來,全然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這樣的僵局總該有人先打破。
而此時此刻的境地裡,席無疑沒有進行其他選擇的餘地。
只好放下趾高氣昂的態度儘量心平氣和的問道:“你要說的究竟是什麼。”
“在我說之前,先配合我做幾件事。”
見事態扭轉,問也暗自鬆了一口氣,不緊不慢的說着,完全就是在下達命令。
這讓席不由得又加深了幾分咬緊牙關的力度。
“我知道,你現在覺得我是在得寸進尺。
不過沒關係,只要你依照命令行事就可以了。
怨恨什麼的就當作救贖的手段吧。”
問目光幽深的凝視着她,隨即鬆開了扼住她手,讓她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你······”席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一次因震撼而失聲,唯有死死盯住眼前這個人,等待下文。
而問則是不再理會她,轉而側過身去看向了倒在一旁的離暝、離洛兩兄弟。
“有人想要見你,我將她留了下來。”問語聲寒徹。
“你在和誰說話?什麼亂七八糟的!”原本還在和監一同擔憂的編聽了她的話只覺一頭霧水,忍不住好奇追問。
問也不理會繼續自說自話道:
“那個人是位故人,從訣別那天起苦等了千年。
她告訴我她選擇這樣做,只是爲了再見所謂的‘將軍’一面。
她的名字······”
“嫣兒······嫣······兒······”暮然斜倚在石柱旁昏迷不醒的離洛突然有了些許微妙的反應。
似乎聽到了問的話,猜到了等的人,夢囈般的呢喃起那個名字。
這樣的反應讓眼見之人均是一驚。
席沒有想到原本已被陣型吞噬殆盡的人竟然還可以留有意識。
而監與編明顯是見到他們還有救正自興奮不已。
問淺笑不再言語,任憑那個人呼喚得不到迴應一聲急過一聲,一聲高過一聲,最後全然從夢中驚醒一般支撐起身體來。
“哇!你醒啦?!”
眼前所見讓編難以置信,還不等他回憶起發生了什麼事便搶步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起來
“喂~喂!看得到嗎?真的清醒了嗎!”
“你幹什麼?他又不是失明!”
監見她行爲着實失態,立即上前狠狠拉住了她,將她拖向一邊,將問的位置讓出。
想要看看事態該如何發展。
問卻還是緘口不言,垂下眼簾來將目光掃向離暝,引他觀望。
旋即便聽到他急急呼喚兄長的聲音。
果不其然,聲音傳達所致,離暝也產生了些許反應,緩緩轉醒過來。
一臉漠然的掃視着四周,試圖拼湊起記憶。
“想得起什麼嗎?如果想不起來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
問不覺間信步走到他們近前,又側眼看向了正自歡欣的監,輕聲道:“雖不是當時時空,卻是可以再換回那身衣裝的吧。”
“哼,回來時自動換了現代裝,沒想到不消一刻便又要換回去,你還真是麻煩啊!”
監嘴上抱怨,可怎麼說也是她施計救活了離暝,不想欠她的人情,旋即一揮手。
靈光躍動之中,一襲衣袂飄搖,如流觴暗轉,串聯了一世喧囂。
“這樣一來,該知道我是誰了吧?”問笑的淡然側眼看向離洛。
“公······呵,沒想到,一朝公主竟然會成了異靈組的人。
更沒想到,我竟險些嗜主犯上啊。”
離洛先是一驚,隨即神情悽然的笑了起來。
問目光驟然變得冰冷,直視着對方的眼睛。
半晌才恢復了原本的平靜無波。
淡淡道:“你的眼中全然沒有畏懼,卻盡是失意。
想來一是解脫之術不得用,二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三是誤會了故人非人。
如此心境是將一腔怨氣全部算到了我的身上嗎?”
“主上靈力了得又何必明知故問?”他說的索然,想來若不是咒術禁錮又哪裡會承認有這樣一個主上。
問靜默的聽着,眼中劃過一絲凜冽。
轉而對離暝道:“你助我們回去,可知道我們都做了什麼?”
“無非是要一個自投羅網的誓言而已吧。”離暝冷然應答,“你放心,我立下的誓言決不會反悔,儘管現在想來是被人設計的。”
“可有些人是真想幫你。”問輕語,順勢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監,“少了她人的違逆,我想故事會簡單得多。”
“故事?呵,倒真不知這會是怎樣一個離奇荒唐的故來之事了。”
“你想知道?去墓室裡翻開那些塵封的罪惡自然就會知道了。
我的使魔也在那裡,他會告訴你們的。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告訴你們。
當然,你要找的故人也被我封在那裡。”
她黠然掃了一眼衆人,將目光定在離洛身上。
言外之意說與他聽,引他將信將疑的飛身向外衝去。
身後衆人旋即跟出。
走在最後,問餘光點在席身上,越發透出詭異。
“看來今天的故事稍稍多了一些,等聽了黑曜所講的故事之後,作爲交換,我希望你也能講一個關於你的故事。”
“這與神君吩咐你的內容有關嗎?!”席應聲斜撇向她,目光透着陰狠。
她恍若不見,只道:“你沒有拒絕的權利,更不要問那些瑣碎的問題,只要說出我想知道的東西就足夠了。”
“你想要知道的就是別人如何的痛苦嗎?!就是如何能讓她人的夢魘成爲你最佳的樂趣嗎!”
忍無可忍,席疾聲吼了起來,儀態、風度統統捨棄不顧,像是傷痕累累的困獸捍衛着什麼。
問漠然看着她停住了腳步,猶如當年宮闈殘垣外一樣,只是這一次她不再放棄追問。
“幫助也好,利用也罷。你讓這些人爲你辛苦了這麼久,難道還不該讓他們知道真相嗎?”
“少在那裝什麼溫柔!
不要擺出一副你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你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瞭解!
你和那個人一樣都是在僞善!
佯裝出悲天憫人的樣子,到頭來也不過是爲了自己的利益!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如此!令人厭惡!”
“如果錯的人是你呢?!如果那個人他對你的欺騙不是一種傷害呢!”
面對近乎癲狂的席,問也摒棄掉以往的莊重沉穩厲聲吼了起來。
“這世令人厭惡不假,可你們這些愚蠢又自憐自艾的人更爲可惡!爲慾望、爲執念失去理智、失去方向,甚至不見清明,不辨是非,相互爭鬥、相互利用、相互傷害,成爲玷污這世的源頭。
迷失於此的你又有什麼資格來厭惡這世!”
“你!呵~你也一樣如此!”席氣結,只剩下冷笑。
問長嘆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幽幽道:“至少那個人不是!”
“那個人?哼~就因爲帶個神字,是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嗎?朱雀神君?呵~好,稍後我便要你知道他究竟是怎樣一位‘神明’!”
席目光徒然黯淡下去,背對着光燈火光輝,愈行愈遠,通向沁透着陰寒的墓室,有星星點點的寒光漂浮在甬道中如流螢鬼魅,卻不知是否也有她祭奠曾經的淚水,泛着盈盈光澤混在其中,映射出過往悠長而曲折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