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他們來了。”一個略帶怯懦的聲音透過紗幔,瑟縮的身影讓我感覺到厭惡,所以連一句“退下”也沒有丟給她,只一擺手。可笑的是她竟然如獲大赦一般,迅速退到了一旁。與此同時早已候在大殿左右的樂師們也開始專心的俯首弄清弦了。
絃聲入耳,全無委婉幽轉,似乎是失去了琴瑟本應有的風雅之意,但在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也算是映景了,恢弘磅礴,牽動人難以自已的心血沸騰。當然,端坐在這素紗帳幔之後、香菸繚繞之中的金石座椅之上,無論是身份是地位,都限制着我不得失了心中沉靜。無論是欣賞這樣的一首古曲,還是厭惡四下裡跪伏在地的身影。
“篤、篤、篤”樂聲裡融入了一個不太和襯的腳步聲,聽來略帶着沉重。但更爲不和諧的是空氣中來人所竭力掩藏的殺氣。有那麼一絲,晃動了漏雕銅爐裡散發出來的香菸,致使原本筆直升騰的煙線,頃刻渙散成了一片繚繞雲煙,或者說更像是刀光劍影的交疊,只是污濁的血腥爲襲人的暗香所取代,散落一地繚亂。
“臣,參見主上。”來人還算是沉着,竟然在距離階臺十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單膝跪倒下去。就連原本抱在懷中的人也悉心安放在一旁。垂眼望去,那一襲明黃色絲絛竟是刺痛了雙眼。說實話,這樣的舉動的確是勇氣可嘉,只可惜未免拙略了一些。
“你是來複命的?”我平聲而問。
“是”他聞聲又是沉沉一拜,“前日便已成擒的妖異女子,今日奉主上之命待到。”
“好”一記冷笑,我不經意的扣住了血光驟亮的一隻眸眼,“只是不知,劍俠眼中的主上應該爲何樣人。”
他身影一僵,分明是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刺激到了心絃,沉沉沒有擡起頭作答。
“呵,你緘默,可是在等我要你帶她上前覲見的命令?亦或是——在等她結束佯裝昏厥,給你出手刺殺的信號!”提高了聲音,我幾乎是在威嚇。四下裡倏然變成了一片死寂,就連那雄渾激盪的樂聲也在這一刻消弭噤默了,所有的人都開始不由自主的瑟縮,仿若凝滯的空氣中摻進了些許淡薄的血腥味道。想來是他們想要驚呼卻知曉吵擾到我的代價,所以唯有硬生生咬住了脣齒,卻在過度驚懼之下失了力道。
“我只是在等一個能夠讓一切復歸平靜的機會。”他依舊是冰冷平靜,只是已不再俯首稱臣了,旋即也不再跪立,毅然起身。連同身邊那一襲黃衣端立倨傲的人,一併向我擲出森森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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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懷中抽出暗藏攜帶進來的利刃,脫手擲出,貫通過那些惱人的七重白紗,徑直釘在了那越是熟悉就越叫人厭惡的身影上。“這樣就成功了嗎?未免太不正常了!”監警覺的一把拉住準備上前查看的離暝,眉頭深鎖。
“的確不像是她應有的身手與反應。”他應聲卻甩開了監的手,邁步上前“可是她已經做了相應的安排,我們就不得不按照潛在的軌跡走下去了。”
“她的安排?”猛然,監的精神有些恍惚,似乎開始注意到了什麼遺漏的細節······
翌日前:
“監!你清醒一點啊!你現在所處的位置並不是真實的啊!”紙質的燈籠飄忽圍繞,霍然焚燒起來。透過火光,一個紅衣闌珊的窈窕女子款款步出。監可以感覺到有人注視着自己,卻看不到淡金色的眸眼裡滿是焦灼困苦,更不知道對方意欲何爲。
“你是······誰?”
“我!”眼前這個美女顯然有些大跌眼鏡(當然眼睛什麼的是沒帶的,不過美瞳就有啦~淡金色的!欲購從速,包郵哦~親!)“異靈組裡還有誰能夠掌控詭行燈啊!”編竭力想要給她一些提示,好避免自報家門的身價降低性出場。
無奈深受種種刺激的監,腦子裡着實是混沌一片。而且也不像過多糾結於人物交際的問題上,索性直接轉移了話題,問道:“你剛剛說的,這裡不是真實的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哼~算了,看在你都已經這樣了的份上,我就暫且不和你置氣了。”編微頓,轉首看了看四周,黑暗漸漸退去,樹林、飛鳥、花草、甚至是屍體再次一一顯現。當然離暝也正警覺的觀瞧着眼前這莫名其妙的一幕。
“沒想到,你也在這裡!果然是她動用了最強幻術將你們全都帶入到了這個生死迷境裡!”編眸眼不禁又睜大了一些,剛剛有些平復下去的心情,瞬間再次躁動起來,“她一定在這裡沒錯了!徘徊在生死邊緣竟然還有心情做什麼貴族夢!牧的仇······”越說越是憤恨,咬在齒間的脣竟漾出了一絲鮮血。
霎時,她呆愣原地。不是因爲看到了她的反應,而是因爲聽到了那最後的三個字。整個人只覺血液降至冰點,身體都僵硬了,“編,你······都知道了?”
“我早該知道的不是嗎?”她語聲帶了酸澀,輕微啜泣,“你們爲什麼要聯合起來騙我?爲什嗎?!難道就因爲我自主逃避,你們就要這樣變相懲罰我嗎?還是說異靈組原本就這麼喜歡欺騙嗎!”
“不是這樣!那是他自己的意志!是他不願看到你傷心才······”面對編有些癲狂的慟哭質問,監原本想要理直氣壯的回答竟然弱勢下去。
對面淚痕未乾的臉上卻是掛上了諷刺的意味:“不願看到我傷心?你們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他承受怎樣的無端怨恨?知不知道當他委曲求全的時候,我就像是任人愚弄的弱智兒童!知不知道這對我的尊嚴是多大的踐踏?!更何況紙包不住火!當我不盡不能爲他報仇,渡他安息,反而親手重創了他,將他爲守護我僅存下來的一絲殘念也無情摧毀的時候;當幡然醒悟爲時已晚,甚至連最後一次好好告別的機會都錯失過去的時候,我會是什麼感受!與之相比,傷心何以形容?傷心堪堪又算得了什麼!哪一點不比傷心更重?懊悔、憎恨、折磨······哪一個,哪一個還有哪一個可以從我的思緒裡化除、可以讓我的痛稍作停息?哪怕只是一瞬也好啊?讓我再透一口氣,有所喘息。”一連串的話泄洪一般發泄出來,她整個人頹然跌坐下去,目光空洞起來。
“編!編······”監疾聲呼喚,卻得不到迴應,神色也開始有些慌亂起來,索性也不再顧忌此刻的離暝是敵是友,徑自詢問道“她怎麼了?”
“她······看樣子只是壓抑了太久,一瞬間全部發泄出來,有些虛脫而已。”略作沉吟,他還是先回答了她的問題,轉而才詢問自己心中疑慮,“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從剛剛開始就那樣異常。”
“你還沒有回想起來嗎?你不是什麼護國劍俠,或許曾經一時算是吧,可現在已決然不是什麼······哎呀,說不清楚了!總之如果編剛纔說的沒錯,這裡是什麼生與死的交界虛空的話,那麼這一切都是她人從幕後操縱編排的幻覺,不是什麼真實的世界,更不能供人容身!”
就是這一點!因爲是她的安排,所以空間背景會是這個曾經的王朝。事件又會有逆轉的結局,鳳凰劫消失、帝王貴族殞命、她成爲國家主宰,卻又厭惡別人稱呼帝王,只許叫她主上。從頭到尾除了分散在迷境中的幾個人是真實存在的,其他什麼景色臣民全是她的虛構,某種意義上她就是主導,所以這迷境的異動、我們的覺醒,她早就是知曉的了!監驚愕回過神來,望着離暝,他還是肅然鎮靜的神情,“你早就意識到這些了嗎?看來你是早有預料和應對之策了。”
“知曉是肯定的,但預料和應對之策就談不上了。只是打算見招拆招罷了,不惜性命也要······”他沉靜說着,目光凜冽濯濯,卻被她驚呼聲打斷。
“你說什麼?!你把對手當成了什麼?把自己的性命當成了什麼!之前的誓言······我若真算是你的主人,就不允許你擅自犧牲!”
“呵·····你是他的主人?當真是無稽之談吶~”暮然,陰惻惻的戲謔聲環繞響起,投射出惴惴不安的氣息,莫測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