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雲之巔
濃重的墨色雲朵淤積壓抑,天地一派肅殺。
紅、藍、青三道靈光便是被圍攏在濃雲中間,熠熠華光透雲萬丈。
“嘖!這些兵卒都只當自己的性命是螻蟻嗎?!”厲聲叱喝,青光之中青龍執劍而立。
藉着編小巧的身形,他一個急轉。殺招隨即幻化,狀如天女散花般波及而出。
青光所及之處,無不是血色飛濺而出,瞬間帶動萬種悽號。
“這一招……”紅光中,朱雀看得清楚。那些飛散而出的星星點點光華,分明是一顆顆種子。
沒想到小小的草木花種,竟也會有如此的殺傷力。
“哼,想象不到吧?”青龍朗聲,脣角微勾頗顯得意之色。“這一招可是我費心研製了很久的!那些蝕靈藤種子,非是能與一般靈木同日而語的。”
“呵~說什麼費心……”朱雀轉身,語帶玩笑的同時,揮袖將鳳凰火便化火海。毫不猶豫的將那些妄圖從背後欺近的雲,蒸發乾淨。其間無數焦灼的灰燼,如墨色的雪花一般,肆意飄灑。
透過層層熱浪,眼見殺招一氣呵成。朱雀方纔繼續笑道,“以你的性情,只怕所謂的費心也不過是你在看到寄生類植物後,稍加改造利用而已罷了!”
“……”聽着朱雀稀有的愉悅語調,青龍的臉瞬間就黑了。
一雙金色的眸子裡,沉着殺氣。不待多說,直接對着朱雀所在的方向,將手中剩餘的種子盡數擲了出去。
像是未料到他會這般反應,朱雀一時間只徑直站在原地。任憑那數十道光線帶着罡風,貼着自己身型劃過。
其中一道光,堪堪是擦着臉頰掠過的,其罡風更是將髮絲也撩了起來。
爲此,朱雀眼中本已淡化的戲謔一下子又恢復過來。神情冷冽的打量了一眼對方,再揮袖間漫天火羽憑空自對方頭頂飄落。
“他們果然是內訌了!”
“好機會!”
“上啊!趁此機會一舉將其拿下!”
嘈雜的聲音自四周雲海中傳出,有些不乏興奮。
然而對於這樣的說法,有一個人卻是不表贊同。
冰藍色的流光中,玄武閤眼,像是聽煩了那些人的聒噪。只見他伸出手,劍指凌空虛劃了那麼幾下。
那些雲朵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隨着他描繪的形狀變化。起初還是參差不齊形狀不一的,闔眼之間漸趨平整。大朵大朵的凝聚起來,形成一個堪比日月大小的圓球。
雲球之內先前還在傳出的叫囂之聲,此刻面對如此變故倏而安靜了不少。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雲球之內豁然又是水聲大作。
隨着雲球的漸趨透明,溺水之聲漸次響起。
隱約可以看到雲球內。無數身披甲冑的士兵掙扎其中,帶起一串串水泡。至於一些兵器劍戟,則紛紛被脫手丟棄,帶着一點寒芒沉落水底。
“愚昧之輩。”淡淡口吻帶着輕蔑,玄武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半睜了雙眼,瞥向青龍與朱雀所在方向。
此時的兩人,似乎還沉浸在鬥法的樂趣當中。
你一揮我一灑的將殺招釋放得不亦樂乎。大有一種,反正靈力不要錢,先揮霍個痛快再說的意思。
只不過就這樣相互對砍了半天,雙方始終無分毫損傷。倒是那些聚攏在他們周圍的人,躺槍無數。
“現在還覺得這是內訌嗎?”指尖靈光驟然一閃,玄武的話透過雲牆,傳達進水球以裡。
由於剛剛他那一招施放的太過突然,雲氣化水的同時,一些腦子慢的,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嗆暈過去了。
剩下那些腦子還算靈光的,雖是也被嗆了那麼兩三下,至少及時掐了避水的咒訣,此刻還保持着清醒。
聽了玄武的話,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偶有一兩個胸中鬱結難平的,連帶咒訣術法受阻,當即咕嚕嚕又被連嗆了好幾口,堪堪昏厥。
無奈有些人越是鬱悶難當,有人就越是要不吝拆白。
恰恰玄武就是如此。你若是不於我面前自作聰明,我或許懶得理會,還可以給你留些薄面。你若是硬要在我面前自以爲是,那便是自討難堪了。
“哼,一羣愚輩。在這天雲之巔,究竟是誰狩獵誰,還看不明白嗎?”
一語落地,玄武眉頭深深一鎖,額間結印即刻浮現出來。
冰藍色的光也在這一時刻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釋放。一時間日月爲之失色,天地爲之無光。
那些被困雲球中的人,甚至還未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錯愕的神情就永遠凝固在了臉上。
待到靈光緩緩散去,玄武那一襲清靈的身影才緩緩落下。
只不過足尖再觸及的,已不再是一片雲霧幻海。而是凍得清可鑑人的冰面。
對於這樣的結果,他還算是較爲滿意。相對的,有兩個人卻是要不滿意了。
一見他身形站穩的同時,朱雀就已經飛身閃到了近前。廣袖一揮,橫掃了雲顛八方,急急道,“你如此出手,未免過於快了!將他們盡數凍住,還有什麼意思?”
“意思?把他們都殺了就有意思了嗎?”玄武不答反問。
“你這是什麼意思?”或許是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朱雀臉色沉了幾分。
“沒什麼。”默然轉身,玄武視線轉向不遠處的青龍。淡淡開口道,“你那鳳凰火自是不必說了。
單就是青龍是蝕靈藤,一經沾染便是入骨三分。於仙骨靈基中寄生滋長,將對方靈力汲取殆盡的同時,更是將宿主靈質徹底破壞。待到長成之時,再穿身而出。縱然宿主尚且還有一絲氣在,也難逃被藤條駕馭操縱的結果。
不知這樣狠厲,可算得上什麼意思?”
被玄武冰寒的眼神掃到,青龍竟覺得脊骨之中一道寒氣順勢攀升。
‘明明是同樣的存在,竟然還會產生這樣的感覺。是畏懼嗎?怎麼可能!’
心中腹誹的同時,青龍還是沒有在言語上退讓。
“你們兩個的文字遊戲,不要擅自把我牽扯進去。”
他這話言辭說的憤慨,可偏偏對上了他那素有的‘不以爲意’的語氣。再義正言辭的話,被他那麼一說,聽着也像是一句漫不經心的玩笑了。
以前還好說,現在換了編的副傀儡軀殼。就連他自己聽着也覺得彆扭了。本來還想多說點什麼的,想想也還是算了。
‘爭辯來爭辯去,也沒意義。這種時候,放着後面的追兵不管,真的好嗎?’
無奈嘆了口氣,青龍乾脆頭也不回的直接走人。
走着一路的同時,也不乏左瞧右望的看看難些被凍在冰雲裡的人。雖都是一樣的天界兵卒裝扮,至少動作造型還是有區別的。
或有的想逃跑,有的像上前,更有甚者兩兩相撞確實顯得狼狽。當然,大多數的人還是一臉的驚愕與怔忪。
‘唉,這幫愚魯之徒。這樣子看來倒也頗爲可憐。’
看他們盡是些靈力微末又無資歷的小仙,不用想都知道。定時被那些平日裡頤指氣使,擺慣了上仙架子,又無甚真正實力的上司一道敕令硬遣至此的。
畢竟說是追繳天界叛逆,可這叛逆怎麼說也是自上古就居於高位的四靈。
縱然當初靈力被封,單憑殘餘下來的那些靈力都足矣翻動一方雲雨。
更不用說現在封印已經連同本體一併褪去,單以傀儡之身承載元靈。
那些身居高位的角色,還是些許消息,通曉知道厲害的。斷然不會有人願意放着優差不當,自不量力的跑來招惹麻煩。
運氣好的或傷或亡,修爲廢卻還要衝入輪迴修煉。運氣不好的乾脆飛灰湮滅,連元靈都不剩,直接天地除名。
“這些小兵,也不過是那些人礙於天命,遣來應付的場面的。估計被上面隱瞞了消息,連此刻身形的吾等是誰都不甚清楚。你們又何必下如此狠手,徒增殺孽。”
遠遠地,玄武還在和朱雀說着什麼。之時後一句話同爲也說給青龍聽,故此以靈力傳了。
剛好,青龍也想到這一點。
腳步一頓,整個人乾脆站在那裡,緩緩施動了什麼咒語。
倒是朱雀,早已想到了這一點,也是不以爲意。
“他們可憐?吾輩殘忍?呵、哈哈哈……”
“朱雀你……?!”豁然見他周身浮火紛亂,玄武心中隱隱生起一絲不安。
面對玄武凝重神色,朱雀不予理會。依舊自顧笑了,執劍之手,隱於袖中,握得骨節泛白。
“可笑,當真可笑。試問決意不明,心意不清,優柔寡斷;與我這早下決斷,究竟哪個更殘忍?”
“你……你現在的樣子,有些不對勁!”眼見着朱雀眼中陰鷙瘋漲,武預感不祥。反手於暗中擒了術法戒備。
於此空隙之間,耳畔聽得那笑聲也漸漸趨於刺耳。對方已信不繞到了自己身側。
“不對?哼,你覺得他們可憐,卻忘了他們是受命於天了嗎?
你無心殺之,卻勢必殺之;縱然他們非是死於你手,然天命未盡,勢必因你死於天罰!
到時,萬千殘魂斷魄,一樣要恨你、怨你。”
“是麼?”確定對方心性有異,玄武吐字之間索性也加重了語氣。“那以你之意,又當如何?”
“與其空承虛名,妄談悲憫。倒不如看透些!”冷笑,朱雀反手一掌拍在對方肩上。應勢已是繞了玄武一週。
一身殺氣肆意擴散,至令墨發連同袍服,無風而起。結印自他額間浮現,明滅閃爍的光,映着玄武的臉色越發難看。
“所謂罪孽果報,不過是無能者最後的安慰。你竟然也會怕?”
戲謔發問的同時,朱雀一劍劃出,直指蒼天。
“可知我這一身早已爲業火纏繞,一念爲煞,以殺止殺!
待我殺出一片淨土,再來看那些俗世所謂的萬般罪惡,縱而不負虛名!”
語聲震徹殺伐,他握劍的手或因過激而顫抖。劍鋒寒光瑟瑟,只在反手間應聲而折。
浮火從劍身斷折處繚繞而出,殘刃映着朱雀元靈模樣。斜睨過玄武,眸色剎那間變換如墨。
“你不是朱雀!”玄武神色冷峻的盯着他,擒着咒術的手橫推而出。
眼看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並無迴旋餘地。朱雀冷然一笑,那隻拍在玄武肩上的手,應勢一扣。撐着整個身子凌空翻起,堪堪越過。
在他離開的剎那,一道火柱沖天而起,玄武被困其中。
“是你?!”未及朱雀落下,青龍早有察覺。厲喝出聲的同時,一道電光脫手而出。攜帶雷聲隆鳴,直劈向其傀儡身形。
冷笑閃身,他化紅光一逝而出。將雷擊引至冰球之上。震徹天際的轟鳴聲中,冰球碎爲齏粉。被封其中的兵卒也盡數隨之消散。
紅光中他戲謔言語,“玄武,你以爲用玄冰封住他們,就能免他們一死嗎?呵呵呵呵……你的陣晏已經被我毀了!看這雲海換化的玄冰,還怎麼低於得住鳳凰火!”恣意一記飛轉,流火傾瀉而出,沾染之處便化火海。玄冰盡消,聲聲撕心裂肺的慟號,喑啞着撼動九霄。
簇簇焦骨磨滅的塵埃,在灼浪中滌盪到腳下,將靴履埋沒。帶着慘烈的溫度,觸目驚心。
恍然中,青龍怔忪着,面上血色消退一分便陰沉一分。聲音桎梏着從喉間擠出,帶着怒火中燒的顫抖。
“邪魔!你究竟想做什麼!”
“做什麼?呵~殺、殺——殺——!”
“你!站住——!休想……”
一句話還未說完,遠天一聲雷鳴淹沒了後面的聲音。
“大膽!什麼人在此造次?竟敢令天界震動!天帝震怒特命吾……啊——!”
濃重的陰翳中,一位看上去甲冑繁重的仙神突兀上前。
原本是以天雷爲背景的登場,來的還算威武。可惜拿慣了天界的派頭,還要慢條斯理的擺什麼架勢。一句話聲音拖了老長,以至於後面的都來不及說出,就直接被慘叫所取代。
一仗未開,主將就化爲了飛灰。事情發生的突然,後面的兵馬未免瞬間失了方寸。
縱然還有個副將打扮的人出來穩定軍心,可也不過是數秒間的事。
下一道流火直接點在他的胸口,就如同一張薄紙,瞬間被灼出空洞,肆意擴散。
“鳳……鳳凰……火……”
那位副將最後的話僅止於此。後面卻驚起泫然波瀾。
“鳳凰火!她是……呃啊——!”
“放箭!快放箭!不要讓她靠近——近……!”
“天雷呢!用天雷……咕唔……”
“呵呵~自取滅亡!敢擋在我面前的,全都給我死吧!”萬箭齊發間,朱雀擲聲嗤笑。身形一閃或如長虹,騰挪閃賺不過數下,便輕易避過了所有鋒芒。
徑自貼至雲翳近前,眸中戲謔光華掠過,所見之物浸染酴醾業火。
刺痛耳膜的淒厲嘶喊,此起彼伏頃刻間連成一片。
“住手!”青光如電疾閃,卻還是不及一段距離。
青龍眼睜睜的看着戰事愈演愈烈,一批又一批的援軍罔顧送死。無一不是先前不知畏懼的叫囂猛衝,待到被火舌纏身才悔之晚矣。
起初他還會給那些人留下吐露隻言片語的時間。後來或許是殺的興起了,一些人甚至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化作了灰燼。
“這已經不是戰鬥了!這是單方面的屠殺!”
青龍怒斥,無奈此時喊殺聲震天。縱然使出龍吟之術,也不見得有人能聽到了。
“屠殺嗎?當真不錯!”豁然,沉浸於殺伐的朱雀竟笑着迴應了青龍的話。“只用火焰,或顯陰柔,且直接讓他們消失也未免太過痛快了。”
“……”
“不若這樣如何?!”靈光虛劃,他指間憑空攜四道羽形鏢蓄勢而發。
四人應聲倒地,鮮血順着胸腔創口流淌而出,在空氣中混入絲絲腥甜。
“嗯~果然不錯!”他似爲滿意,呼吸放得輕緩了些許。而後精緻的臉上更顯執狂,驟然加劇了移動的速度。
以雙手不斷變換着手中利器,一路飛掠一路拼殺。
鋒芒劃過血肉的聲音帶着滯澀於滋滋焦灼。空氣之中,血腥味漸趨濃重。
“怎會如此?!這狀如兵燹的……兵燹!”驟然想到什麼,青龍再不顧及許多。隱以原身金龍之像騰轉上前。一把將其扼住,眸中金光燦烈,直直逼視,“白虎呢?你竟然能衝破陣型封印!冥界究竟發生了什麼?——白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