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的風悽悽吹過,吹得散的是多少離愁別緒,吹不散的只剩下所謂執念。
當這風狄卷着雪花及灰燼,從眼前漫過。朱雀以魂狀懸浮的元靈,明顯幾欲潰散。
問只是遠遠望着他。
“你終於成功了。”
神魂落魄的身影一僵,“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謀劃了那麼久……”迷離着目光,問長長吐出一口氣。“即便是你們四靈之間,也不可否認存在着各自的心思爭鬥。
如今,你勝出了。你成了真正的贏家,還說什麼想要,不想要?”
“贏家?爭鬥?”朱雀怔忪,轉而笑得淒涼。“你以爲四靈之間一直在爭鬥?你以爲四靈之間一直在爭鬥的什麼!”
朱雀自然是聽得懂問的言外之意,一時間卻像是不知道該從何講起。歇斯底里的吼了,痛苦到掙扎。自行以焚炎凝成無數細小尖刀,狠狠刺入元靈身形。
彷彿只有這樣近乎自殘的極端行爲,才能讓他從精神上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悔極而恨的眼神,透過雪幕,不知看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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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
九重天闕•凌霄墟
看着朱雀亦步亦趨,向着滅殺的陣型靠近。
往生咒文在空曠中迴盪。莫名觸動着什麼記憶。
“你就……這麼想死嗎?”青龍的聲音壓抑。頷首,傀儡臉頰上滑過一道冰涼。
朱雀下意識的頓住腳步。
陣型的靈光浮動閃爍,蹭着他的足尖。
“說話啊……”帶了顫音的話語,好像瞬間被抽去了生氣。
青龍木然的立在那,單手扶額,遮擋了所有表情。唯有那被鳳凰火灼傷,還猶帶顫抖的指尖,狠狠沒入太陽穴位。將頭痛欲裂強忍下去。
緋紅色的身影,沉默沒有迴應。甚至連頭也沒回。復又邁步,一腳跨入毀滅。
沖天的白光應勢而起,數不清的紫電雷光帶着震耳欲聾的嗡鳴,在被隔絕的空間裡肆意劈落。
“青龍!”近乎聲嘶力竭的驚叫,甚至在這嗡鳴聲中也分外清晰。
朱雀愕然的站在陣型以外的空間,一路走來的對面。
沒有人知道,在那陣型啓動的一瞬間,他是怎麼逃脫出來的。
他沒有想要逃避。他清楚什麼意味着毀滅,那是他心甘情願的選擇。
他確確實實的踏入了陣型,可現在也確確實實的穿過了毀滅。
背後是一陣陣被撞擊的隱痛,紅衣上沾染着青光。
一寸寸的轉身,朱雀的臉上一點點的失去血色。
陣型中,那原本應該是自己站立的位置。
青龍以一副魂體之狀懸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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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的身形,已在剛剛雷電如萬箭穿心的瞬間,化爲了灰燼。
剩下的,是他的元靈。在點點青碧色的光,飄飛螢落中恣意漂浮着。
一副悠然欣賞的神色,像是最耀眼的陽光,俊美無鑄得灑脫。就連這數以萬計的紫電青光也休想騏驥。
青龍就這樣,依舊帶了痞痞的笑。嘴一張一合的說着什麼,被雷電積蓄的嗡鳴聲吞沒。
‘小鳳凰,我知道你聽不見。不過無所謂,反正這也是我最後能說的話了吧?
要你踏入這個破陣,我還真不是故意的。畢竟失去了部分記憶,回憶凌亂也是在所難免。
還好我最後的關鍵時刻想起來了!不然你小子是不是打算就這麼大義凜然的去了?
別忘了!四靈之中,我纔是老大!要出風頭還是要成‘大義’都還輪不到你!
小白貓他……他是自己選擇如此的吧?有些事你也是被我們矇在鼓裡,怪不得你。
別看我們幾個自從幻境會和之後,就總是各懷心思與你做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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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都是想保護你而已。從那次‘鳳凰千劫’起,就已經決定了……
呵~我亂七八糟的都說些什麼啊……,都已經沒時間了!
算了!等我一去,滅絕之光必然浩蕩天地,趁此機會便是你潛蹤離去的絕佳時機。
相信有之前的鋪墊演繹,又有那梵音爲證。他們會相信你已與我同歸於盡了。
自此你就可以放心回到原本靈體之中,實現你最初的計劃結果。
真正的自由……”
下一秒,慘白的冷光,擴散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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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到了這裡,驟然一痛。
朱雀被迫回過神來。垂眼卻見片片皓白瑩雪已穿過他透明的身形,在腳下堆積成階梯。
世人常說,當某種情緒到達了極點,人是發不出聲音的。
因爲真到了那一刻,你纔會知道,在那種至深的感覺面前,語言是何等的蒼白無力。
這句話或許不僅僅適用於人。
看着他陷入沉默,不難想見那一刻他的反應。
只怕,這一身傷及魂體元靈的累累傷痕,就不顧一切衝撞陣型的結果。
能讓這般人物失了方寸,問或感唏噓。
如果說‘天書’就像是一部會自動記錄一切的史書。
那麼,問想要看到的,都已經透過它看到了。
朱雀竟也會有,腦海中只剩茫茫空白的時候。
沒有過多思慮所謂時機,更沒有把握時機乘光離去。
只是木然無望的衝撞,用靈力、用焚火、用身軀。將一切能用的,毫無保留的用盡。
無謂是爲了什麼。
結果也只是在一次次反噬中被摔飛出去,任自身重傷殘破到狼狽。
不只是傷及傀儡,就連剛剛癒合的元靈也險些再度散列。
可惜已經發生過的,註定無法挽回。
“不覺得是命運戲謔嗎?”淡淡的口吻,問向着那蕭索身影靠近一步。“孟章神君他,本來可以忘記一些真正的目的,躲過一劫的。可惜,都已經到了最後,他還是想起來了。”
“我倒希望,他可以一直遺忘下去。”回答的聲音,談不上喑啞,卻像是透着無盡滄桑。
“一直忘下去?神君是以爲,他只要忘下去,就不會遭此慘死了嗎?
忘下去,就不必在陣型被觸發的那一剎,將你強行生死臨界撞出。轉而讓自己成爲永遠的替代了嗎?”明知故問,問的語氣裡帶了幾分童真。
就像是個小孩子,問了這樣無聊的問題。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往往只有那些聽似童真無聊的問題,其最真實的答案才能夠傷人最深的。
只要可以刺痛眼前這個人,就足夠了!
被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盯住,赤紅色的焚炎頃刻將之吞沒。
站在烈焰之中,問知道自己成功了,可是成功的還不夠。
絲毫沒有顯露出被焚燒的痛苦,甚至就連這傀儡的衣衫都未顯焦灼。
她只是站在那裡,漠然的望着。淡淡的魔氣自周身飄散而起,形成一層結界。
轉眼之間,又將那些灼熱明亮的火焰也變爲暗黑冰冷的夜火。
“朱雀纔有的靈力!你?我……”瞬間的錯愕,朱雀還未及說些什麼。轉而又如恍然大悟,緘默下來。
是了,朱雀元靈與傀儡對應。
如今‘席’這幅傀儡已經毀於雷火,連同魂魄無存了。
那麼剩下封印在‘異字符’裡的元靈,自然就成了沒有‘自我’依憑的道具。
只會與‘異字符’同化,成爲一個源源不斷提供靈力的道具。被持有者從中汲取靈力,加以利用。
她能夠擁有與朱雀元靈相對應的能力,也就是因爲她駕馭了原本屬於席的靈力。
更爲嚴重的,只怕現在所有的‘異字符’都落在這個‘問’的手裡。
她現在已是集異靈組四人之力於一身,與四靈之力相對的魔物了。
緋紅色的眼眸中,打量的目光陰晴不定的變幻着。
迎着這目光,問似乎看出了朱雀所想。露出一抹表示贊同微笑的同時,眼中隨即泛起更多的戲謔。
原本正常墨色的瞳眼,開始在戲謔神采中漸漸蛻變。
最後竟然詭異的,一隻眼呈現琥珀色,一隻眼呈現冰藍色。額頭上,赤黑相疊的紋印也開始若隱若現的閃爍。
詭異至極便是妖冶。即便這副原本屬於‘嫣兒’的身軀,是有着一張淸妍稚嫩的面容。
但是此刻融合了‘問’這樣的魔物。剩下的也只有淡漠。
不見凌厲、也不顯厭棄,彷彿只有淡淡的疏離。
“這就是將四靈之力,全部融合到一起的感覺嗎?”垂眼,自語中帶了好奇。此刻的問似乎很想要看一下自己變成了什麼模樣。
也就是心念一動的同時,那些積聚在她腳下,白皚皚鋪就了一層的柔軟雪花,霍然就變變成了一層堅冰。
泛着清幽的冷光,倒映出一切。
“……”只一瞥,她便沉默了。看不出是驚奇還是失望,只是那目光依舊淡泊。依稀頗有些玄武的風範。
或許正是使用了對應其靈力的緣故吧。
“沒有自我,這副攢湊起來的樣子。陵光神君覺得怎樣?”
沒有溫度的薄涼語氣,不經意間又摻入幾分似真還假的嘲弄。
一旁朱雀早已看怔,臉色陰沉的像是可以凝出水來。
“你的靈力……絕不是幾個傀儡就能夠騏驥的……”沒有回答地方的問題,朱雀轉換了另一個更爲重要的問題。
整個人激憤到顫抖,關於靈力的問題,顯而易見的答案在他心底炸響。歷經頹敗之後,那最後僅餘一絲理智被徹底燃焚。
看着他的樣子,問淺淺笑了,先一步揭曉:“靈力麼?那是當然。
不知神君以爲……監兵、執明、孟章,幾位神君消散之後的靈力都去了哪裡?”帶着一種殘忍的暗示,她似乎很喜歡觀看他人的表情。
縱然都是要說了,卻偏又不急於說明。而是給人更多的暗示,像是一種誘導。看着對方明明想到,卻不願亦或不敢承認的糾結與痛苦。似乎成了一種莫名的享受。
問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待自身周圍都已佈滿結界之後,衣袖翩然一揮,像是一舞已畢般定格。
三張契約,同時飄落。
目光凌厲的捕捉,三張內容絲毫無異的文字,讓幾乎要衝上來以命相搏的朱雀,瞬間怔在原地。
艱難的向前邁進,只是一記踉蹌,元靈竟也會像是被抽盡力氣一樣,屈膝半跪着直直倒了下去。
恍然問被他此舉驚到,向後疾退半步,尚不自知。
倒是朱雀,緩過神來,一時又苦於無力起身。只得以焚炎幻化出兵刃,支撐了身體。
苦笑着,擡眼迎上那暗帶震驚的目光。
“怎麼?區區魔物也知道,自己經不起這一拜了?呵……哈……”
蒼涼的語氣,很快就恢復了戲謔風格。原本低沉壓抑的笑,倏然間變得肆意,放浪形骸。
“你以爲,這天地間,誰經得起我一拜?我又會拜誰!只不過——只不過……他們的靈力現在都集聚在你這個魔物的身上。這也是唯一能憑弔的……最後一點殘影……”
佇立在隔絕聲音的結界裡,問只是默然的觀望着。看着朱雀一個人,徹底失去理智般,嘴一張一合的說着什麼。至於是怒吼還是呢喃,是慟哭還是大笑,都不曾瞭解。
直到他發泄夠了,才又踉蹌着重新站立起來。
四周的溫度開始急劇攀升,一地的落雪頃刻之間融化蒸發殆盡。
就連結界四壁,也開始升騰起屢屢灰煙。形同一張被放在火上炙烤的薄紙,不消一刻便消失的乾淨。
朱雀周圍,噼啪炸裂的赤炎先是在空氣中燃燒,繼而是將空氣也燃燒。
剛剛還是落寞的、傾頹的形象,一下子在火焰狄卷中一掃而光。
站在那裡的,又是那個睥睨天地的傲主。
以火爲櫛,緋色長髮瀑懸直下,繼而被一簇流火幻化的絲帶隨意束了。
搭配着重新幻化的赤色袍服,雖比起先前少了些許繁複隆重。淸傲之氣卻更勝一籌。
彷彿那一襲輕衣廣袖,一揮之間便能至令天下傾覆。
亦正亦邪的目光深斂在眸眼中,不見悲喜,唯有莫測的幽深。
那三張契約,被他以靈力攝取了,懸在空中。
“除了交易,你還和他們說了什麼?”語氣平靜,與先前判若兩人。
問目光一斂,撇過頭不再看他。只淡淡道:“沒什麼,只不過有一個故事,他們只講到一半,或許是想讓你來繼續講完。”
“……”
聞聲,朱雀身形一僵,轉而緋紅眸中戾氣微不可覺的閃過。
數十道流火凌空飛旋,凝成利刃破空向對方襲去。
同樣的招式,對方也會。只不過那火焰的顏色是有如夜空般的墨色。
數十聲爆鳴聲響過。
問全然不在意般,又向朱雀邁近一步。異色的瞳眼中,微光清泠。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或許就連你也不知道這故事真正的後續。”
畢竟這是一個關於欺騙的故事……
在斷碎亂境之中,就連執明神君都曾篡改過一些內容。
那些只聽到聲音的部分,關於飲下‘褪靈酒’之說。
據‘天書’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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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年前,天地初生天劫。
所有人都將其稱之爲——鳳凰千劫。
不僅是因爲‘天劫’永除不盡,形同鳳凰不死的原因。
當一場惡戰於天界上演之後,是一方以‘天下’爲脅,而令另一方妥協返回九重天闕。
凌霄殿上,空曠一片。
原是那些仙神,能避難的全都跑沒了蹤影。一時間除卻四靈,就只剩下了頗爲倒黴的一位傳令官帶着兩個仙童。—
“四位神君即受天界封號,現在所要思慮的已經不是天界有無有人的問題了。倒是那人間,堪輿。”那傳令官儘量學着天帝說此話時的情形。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稍覺安定。
“若非如此,吾等也不會來此!”對於他的這幅樣子,四靈倒是有些厭惡與不屑。
“所以,破解之法還在於四位神君。”傳令官的聲音明顯一滯,感覺到周遭氣氛不對。當即不假思索的改了口風,儘量保持着鎮定。
一時之間無人做聲,形同默認,要他繼續說下去。
“若……若破災劫,必要有四方鎮守。而四位神君靈力恰好應對四方天地靈氣。只不過••••••”
“說下去!”
“只不過,要取四位神君的元靈精髓方可行事。而那元靈精髓,非是歷天雷之火焚身煉化才能取得!”惶惶道來,傳令官聲音一度提高,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可惜當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喊着脫出口的時候,他還是腿上一軟,險些拜倒下去。
被一旁負責呈上‘褪靈酒’的仙童扶了,藉着施禮之機。那傳令官以寬大的袍服擋了面龐,急急拭去額上冷汗,偷眼打量着身前這四位神靈。
漠然的神情,看不出悲喜驚詫。只是若有所思閉目片刻,再睜眼竟是帶了決意。
雷火焚身,對於一個仙神來說,代表了什麼,整個天界無人不知。
那是可以至令一切妖邪鬼怪頃刻間消失的厄難;也是對於那些修仙之靈晉升致命的考驗;更是對於觸犯了天規的仙神來說,最殘酷的刑罰。
修爲深的,稍有不慎都會被傷及根基仙骨,元靈殘破再難修復不說,就連不易修行都有可能化爲烏有。
更不要說那些修爲淺的,運氣不好未能扛到最後,只能同那些鬼魅一般淪爲三界沉灰。
這天界人人聞之色變的幾個字,如今竟也成了能拯救天劫的唯一辦法。
傳令官沒時間感嘆,思量在一瞬之後,迅速接過了仙童手中褪靈酒,顫抖着遞上前去。
“四位神君代天地受劫,天界雖不能……不能……總之,未免卻過多炙魂之苦,天界特爲四位準備了這褪靈之酒。
“褪靈酒?”青龍玩味眯了眯眼睛,“既是要汲取煉化元靈,飲下這褪靈酒豈不是適得其反?”
“天雷之火,主刑罰懲戒只用,還未曾聽說有什麼是其煉不化的。”肅然說明,白虎琥珀色的眸眼半睜。
“所以這酒喝了,也不會對這天界所要的結果有絲毫影響?”朱雀冷笑反問。迎了那道目光,心下當即諳然。“如此,它的功效只同於施加了一層保護而已?到底不可令人全然相信。”說此話的同時,朱雀復又與一旁玄武相互遞了眼色。
玄武漠然上前,迫使那傳令官擡首看着自己。“關於這酒你還知道什麼?”
“這酒……酒……”一陣惡寒自脊背竄上,那傳令官抖得體似篩糠。“這酒本就是天界的另一種刑罰!既是以毒攻毒之法。褪……褪靈,雖可止一時之痛,卻是與飲鴆止渴無異!
即便是元靈熬過雷火淬鍊,以後怕也是……”
“也是什麼!”青龍臉上笑意漸冷,搶步上前,劈手從玄武手中奪了那人衣領。一副恨不能將一腔怒氣都發在這人身上,活吞了對方的樣子。
“啊——啊——!”先前還是唯唯諾諾的傳令官,哪裡經得住他這樣一嚇。當即慘叫着恨不能向後退出千丈。心裡更是叫苦不迭,急吼吼的嘶聲道:“該說的,下官都說清楚了!要不要用,是……是四位神君的事!還請四位慎重!”
說完也不顧四下是個什麼情況,奮力掙脫了禁錮,一溜煙的沒了蹤影。
留下那兩個仙童,眼淚都快落下來了。戰兢兢的將手中托盤放下,慌張的拜過,轉身也跑掉了。
剩下四人面面相覷的同時,不約而同的探手去執那酒杯。
“哼,天界好謀劃!這樣一來倒像是處處爲吾等考慮周詳一般!”玩味將杯盞掐在手中,朱雀神色裡對天界的嗤之以鼻,已不加絲毫掩飾。
“是心甘情願,還是被逼無奈?結果無非都一樣。”玄武依舊是淡漠的,擡手指尖輕晃,幽藍色的靈光操縱了壺中液體徐徐飄出。
如瓊漿玉帶,應勢落入每個人的杯中。
青龍怒氣雖然未平,可還是痞痞的笑了,帶着一種灑脫與不羈。反聲問道:“如此說來,若是飲下此酒,就等於昭示投誠?屆時自封了靈力,想要不受制於人也難。”
“不飲也無妨,只要是死於雷火之下,元靈散盡魂魄無存,自此再也威脅不到他這天界。”接過他的話,白虎眼帶肅殺的環視了四周,輕蔑之意更勝。
“不錯!”極是贊同的,朱雀高舉了手中杯盞。朗聲嘲笑:“卻是不知,此種行徑若是傳揚出去,有誰會相信這是一幫天界仙神所爲!”
“沒時間多說了。”猝然玄武低聲示警,“天雷降至,速做決斷!”
聞聲,青龍首先擡眼望了天邊漸進的濃雲,墨色中紫電青光隱隱閃爍翻滾。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粲然扯出一個痞痞的微笑,他聲音依舊是爽朗的灑脫。“你們說,若是你們當如何抉擇?”
“……”
“呵!反正若是我的話,這死於雷火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
青龍拖長了聲音,狹長的瞳孔中精光一閃。執在手中的一杯酒,猝不及防的盡數灌入了身旁朱雀的口中。
誰曾料想,同一時間同樣的動作,四靈之間竟是相互灌下了那一盞褪靈之酒。
同樣的四盞空杯高懸,“啪”擲地齊聲脆響。
連着一句異口同聲的“若要我眼見兄弟送死,卻是萬萬不能!”
而後的事,全然被一片電光與火海所佔據。
那是一種怎樣的光?或許早在第一道雷電劈落下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晃花了雙眼,看不清了吧?
印象中只有充入耳中的雷鳴與火焰驟列燃燒的噼啪聲混在一起。
沒有人做聲,哪怕是半聲悶哼,半絲抽氣……
全然沒有,儘管那時身上的感覺是痛到崩潰每一絲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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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回想的曾經,當時那種元靈被生生煉化撕裂的慟楚,不是不去觸碰那段記憶就可以的安然淡忘的。
縱然是現在,那種感覺依然在靈體中甦醒,逐漸遍佈全身。
這也是他唯一能刻骨銘心記住的吧?
桎梏扯出一抹冷笑,熟稔的冰冷戲謔。一瞬的瑟縮,讓他極爲厭惡這樣的自己。
之前說過,‘鳳凰千劫’這個名稱來源不僅是因爲‘天劫’特性。
更主要的是——破解之法所需的元靈精髓!
就是因爲‘永劫’對應‘永生’。四靈之中,浴火可得永生的朱雀,自然就成了涉獵元靈的最大目標!
而朱雀所要承受的雷火之刑,恐怕要比其他三靈要多出不止一倍!
不可抑制的興奮,問眼中似有精光閃動,閃身徹底站到了朱雀近前。
“那個時候,你會一分爲二,根本就是被雷火鍛造所傷,生生煉碎了元靈所致吧?!”
“……”直視了問的目光,緋紅的眼中是喧天的怒火與憎惡。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縱然有再多的思維又怎樣?縱然是智謀無上,足矣翻雲覆雨驚天動地又怎樣?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兄弟因自己而罹難,卻束手無策的那一刻。這些不過是虛妄。
“就因爲元靈被裂傷,‘鳳凰千劫’雖渡,你心中逆天之勢卻近乎成爲執念。”
沒有就此緘默,問開始了滔滔不絕的敘說。儘管朱雀身上已散發出,足矣將百里之內冥靈鬼魅涉獵燼絕的殺氣。
“有些事,容不到你來說。”冷厲的聲音,形同警告。
“有些事實,神君不願說,只好由我來說。況且……”故意拖長了聲音,問察覺到對方神色之中一點變化。
“況且什麼?”
“況且有些事實,未必如你所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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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鳳凰千劫’度過以後。
故事裡的主人公,其中一個因爲被雷火傷及過重,進而元靈分裂成了兩個。
其中一個被認爲是魔君,繼而仍遭天雷追殺。
剩下的另一個,雖有了神君之名,心卻是不甘的。
機緣巧合之下,那個神君想到了對付天界的辦法。
一個利用天劫、利用人間、利用手下、利用異靈,甚至利用兄弟的辦法。
當然,他的本意是不願再見自己的兄弟遭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爲此,即便是要他揹負起全部的罪惡,他也要不擇手段的貫徹到底。
於是,天劫轉微,成爲鳳凰劫的千年之後。那個神君利用一次歷劫轉生的機會,欺騙了一個女子,讓她因爲自己而成爲異靈。
以千年爲限,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騙着那個異靈。讓那個異靈在人間找尋不同的人,成爲鳳凰劫的祭品,成爲和自己類似的異靈。
而且每一次鳳凰劫,都會有爲數衆多的人被犧牲。
那些收集起來的魂魄鮮血,一部分就用來修復那個神君元靈的裂傷。更多的則是用來抵消鳳凰劫對於四靈之中,應劫之人的傷害。
至於那些對應的異靈,最後可以成爲他們的傀儡。代替他們度過五千年一輪迴的‘鳳凰千劫’;並且讓他們能夠藉此機會,從天界那個虛妄的榮光下脫身,重獲自由。
可惜,那個神君並不知道,此種方法雖然可行。但是要度‘鳳凰千劫’卻依舊少不了他自身必然的靈力支撐。
他的那些兄弟,見過他被雷火煉化時的樣子。又怎麼可能再讓他經受第二次折磨?
更何況他已經被撕裂了一道元靈,這一次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結果,可想而知。
他想保護他的兄弟,他的兄弟則更想保護他。
所以,他的兄弟們早就商量好了,在他原有計劃的基礎上,做了另外的安排。
於是看似貌合神離的內鬥紛爭,就真的矇蔽了那個神君。
直到讓他站在了他想要到達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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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最平淡無奇,甚至是枯燥的語氣,紀述完整個故事。
問終於闔了雙眼,不在迫視他。轉而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呼——。做任何事,都必須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異靈組不變的定律。”
反手,第四張契約凌空出現在朱雀眼前。
過猶的古樸肅穆,讓氣氛變得滯澀而沉重。
朱雀信手拈過,目光在一筆一劃的墨跡間流轉而過。
殷紅如血的眸中戲謔光華粲然冷成一片,繼而被倒映的沖天的烈焰光澤所淹沒。
此際•頃刻•鳳凰火沖天而起,以毀滅之翼遮天蔽日,撼動天地。
源自於上古的神明,萬年時光,千年災劫,所有的命局終於以這一刻彙集到了一起。
暗流洶涌的漩渦終於顯現了它的源頭泉眼。
沉重嗎?爲了到達這一刻,已經吞噬了多少的性命?多少的魂靈?
輕微嗎?真的到了這一刻,承載一切的不過又迴歸了一張填寫着契約的薄紙。
契約的背後,竟然成了一場遊戲!感動嗎?無奈嗎?還是太過殘忍了?
那就讓一切殘忍到無聊吧……
無聊,沉寂在永恆的蒼白之中。——那是灰燼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