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上空陰雲密佈,雨勢漸轉細密,唯有慘白的電光還偶爾從厚重的雲層中迸射而出,繼而便是猶如受傷野獸低吼般的雷鳴,震動着每一顆惶惶不安的心。
問矗立在大殿外,向遠空遙遙望去,彷彿真的是要睥睨天下。
從時間上推算應該已經是晨曦了。
席臉色鐵青的凝視着她,回想起昨夜自己帶人去追那逃遁的黃衣女子最後反而被敵軍所堵,無非又是中了眼前這個人布好的計,血氣就直衝到天靈,讓她多少有些暈眩。
問用餘光瞥見,卻也不做理會,只淡淡道:“國師該不會忘了,昨日還有一場賭約未曾完成,現在該去雲臺了。”
“雲臺?哼,你倒是很嚮往那個葬身之地啊~別想在耍什麼花招!”席聲音帶着顫抖,真真是氣急了,狠狠一甩衣袖便像帶犯人一樣帶着問步下長階,緩緩向雲臺方向走去。
而此時的雲臺早已聚集了衆多的貴胄。
這些紈絝子弟國難當頭竟也不爲然,只顧觀賞取樂,就連昨夜敵軍攻城的消息也未對他們造成多大的警示,私下裡談論得猶自只是些今日對決的勝負人選之類的。
黑曜潛伏在暗處,對此很是嗤之以鼻,無奈任務如此,時間一到自己就不得不登臺做秀一番。
暗自思索之際,他又垂了眼去看手中寒劍。寒刃之上,微微泛動的靈光,莫名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問。
“那樣無情的謀劃者真的還是你嗎?料定不會成功還要去做,就只是爲了要被毀滅之物一句猶自無悔。究竟想要澄清的只是自身嗎?”
他目光凝練,透着厭惡,不願再去琢磨。卻忽覺四下安靜了許多,擡眼間偏見一藍一紫兩個身影出現在雲臺上。
“昨日你便說會有人來迎戰,爲何我卻未見有人站在此處呢?”
席像是抓住了報復的機會,淺淺笑着說出此番言語,眸中卻帶了無限殺機。
問恍如置身事外,輕鬆狡黠一笑:“我的人豈會是一般凡夫俗子可見的?倒是你選定的人物此種時候還未出場。怕是厭倦了功名利祿,兀自遠走高飛了。”
話雖不多,句句暗指,讓席本就鐵青的臉色徒然更加難堪。
語鋒上略勝了一籌,問眉眼中卻依舊是不見悲喜。
只嘆監聰明一時,以爲看透了自己另有所圖,不惜違背自己的意願帶走了離暝。
儘管這些事都在自己的意料當中,但真的發生了,自己反而有一絲被背叛的不悅感。
她直覺諷刺可笑,隨即扯動了一下嘴角,冷聲道:“決城何在!”。
“決城在此!”黑曜聞知主上傳喚,便也不再隱匿,轉而飛身越過衆人傘頂,孤星零落一般端立至雲臺之上。
白衣傲雪、絲絛飛寒,加之冰凝的長劍映襯他眉宇間的那一股孤傲,在場之人無不震驚。
問似乎算是滿意這樣的效果,輕笑間側眼看向了表情錯愕的席。
半晌才幽幽開口道:“如何?我說的人就在這裡,離暝呢?”
“哼,你少在這裡明知故問了,他在哪裡想來你應該比我清楚纔是吧!”席氣結。
爲了不輸氣勢,席唯有下令“焚香!”
於此同時緩步退到觀戰席上安坐下來。
出於結界牽制,問不得不緊跟其畔,即便知道這是席對自己的一種警告,索性還是落了座。
一時間雲臺之上只剩下黑曜支影孤立。他倒也處之泰然,於其他人的喧鬧,不解、胡亂呼和什麼的呈現出了截然相反的鮮明對比。
眼見細密的雨絲被陣陣香菸繚繞,一炷香的時間已不多。
等待的人越發吵鬧起來,只道索然無味,不如直接將赤羽交付出來。
席渾然擺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似乎早已是運籌帷幄。
問看在眼裡瞭然於心。
只憑監她們是留不住離暝的,他一定會來。
果不其然!就在殘香了斷的同時,不知是誰一聲高喝“離暝到——”
席聞聲頓時不免一震,旋即微微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身子以作觀望。
問則是嘲弄一笑。
或許是覺得似席這般,下了死令,分散人馬四處追尋離暝下落。此刻手下爪牙奉命將人帶回,她竟還擺出一副驚奇的樣子,好像從一開始就沒報多大希望死的,着實可笑。
又或許是覺得如自己這般,連同監等人,雖是費盡了心思竭盡了能力,卻還是拗不過命運,堪堪值得嘲笑。
再或許是覺得離暝百般鬥爭,終究只爲來此送死,爲他人俎上魚肉,甚至還錯將救他之人視爲害他之人。反將害他的人視爲應當助其一臂之力的人,何止可悲可嘆。
無論是出於何意,此刻在他人眼中都不再是重要。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離暝由遠及近的身影所吸引。
那樣顯現偉岸的身影緩步走來。衣衫已被雨水沁溼,略有殘破,步伐也是微帶虛無,明顯是經過一番廝殺的樣子。議論聲頓時迭起。
離暝仿若不覺,自顧拖着疲倦的步伐,直直的向雲臺走着。
步上雲臺,他目光肅殺的盯着眼前的對手,這讓黑曜覺察出如麻的殺氣,不由緊了緊手中寒劍。
反觀他手中空空無物,也算是最後的由頭了。
“你的劍呢?要知道,沒有劍是沒有資格站在這裡的。”黑曜說的淡然,心中卻是真想他可以就此逃過一劫。
無奈結果昭然若是,不等離暝開口,席反倒搶先一步拿起赤羽朗聲道:“不錯!無兵刃便無資格,不過你既然來了,這柄赤羽就暫借給你好了!”
說話間她便已閃身到了離暝近前。託在手中的赤羽開始泛出淡淡的血光。
黑曜暗道一聲不好,擡劍擋在了兩者之間,決然的目光與席陰冷的目光相對。
席冷眼看着從他身上散出的靈光,瞭然一笑,耳語般的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異靈,想來應該也知道事情原委吧?赤羽可不需要你這種靈力屬陰的祭品,識相的話就快給我躲開!”。
黑曜聞聽,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以同樣的不屑的口吻回覆到:“是嗎?可惜我攔的不是你,也不像和你對話,而是和他!”
說着,他目光如刃直投到離暝身上,隱隱帶着惋惜,竟如同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