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小石頭騎上錢有生的馬,往南而下。
他要找尋的嶽鳳的下落。
他這幾年來喪父,又與騰大娘失散,還飽受江湖中人的白眼、數次差點掉命,小小年紀便憤世駭俗。
他想:自己雖然得罪了川中的官兵和幫會,但也不怕,鬥就鬥,少爺還怕你不成?反正自己孤身一人,死就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
他竟一路向南,策馬而行,公然拋頭露臉。
他要看看川中高手是怎麼樣要取他的人頭?
“人世間真美!我要是就此死去,也太不值得了。”這天正午,小石頭進入谷香縣境內,看着瀑布飛虹、佛光雲霞,不由搖頭晃腦,唉聲嘆氣。
他進城走入一處名叫“谷勝”的客棧,卻被店小二擋住。
“小叫化,去去去,到別處討去。”店小二看小石頭衣衫襤褸,不讓他進店。
“別狗眼看人低,少爺有的是銀子。”小石頭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在店小二眼前一晃。
“呀呵,小叫化,這銀子該不是盜來的吧?”店小二卻不接銀子,仍在譏諷小石頭。
“啪!”
小石頭大怒,信手一記耳光掃去。
店小二板牙“當”地一聲和血掉在了地上。
“格老子的,你招子放亮點。”小石頭憤世嫉俗地罵道。
“譁!小小年紀,好大脾氣呀!這是誰家的小孩?動不動就打人。”店裡的客人登時議論紛紛。
“怎麼着?少爺是本城石大爺的公子,不服就找俺老子去。”小石頭看着就要發作的掌櫃和其他小二、聞聲而來的廚子,又有些怕了,連忙拉虎皮作大旗。
“石大爺又怎麼啦?他家的小孩就可以亂打人呀。來人,抓這小雜種去見官,看石大爺怎麼着?”掌櫃大怒,手一揮,小二、廚子一擁而上。
“掌櫃的,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呢?來來來,這錠銀子拿去,算是代這位小……兄弟付的醫藥費。”此時一位腰背雙鉤的瘦小漢子進來,見面就遞給掌櫃一錠大銀。
他身旁還站着一位手持鐵漿的漢子,十分猛壯,猶如鐵塔一般,不怒而威。
“呵呵,好好,既然大爺出面,就饒了這小雜……小孩。你們快去給這兩位大爺準備酒菜。”掌櫃接過銀子,掂量掂量還挺重的,再看這兩個漢子似乎來頭不少,不想再惹麻煩,乾笑兩聲,吩咐小二、廚子快去準備酒菜了。
他狠狠地瞪了小石頭一眼,點頭哈腰地領着兩漢子到靠窗臨街的一張桌子坐下,卻看小石頭也跟着走來坐下,不由大怒,叫道:“不知死活的小雜種,還不快滾?再不走,爺抓你去見官。”
“掌櫃的,你顧着你的門牙,少爺與這位公孫大爺是老相識,你不要有眼無珠。”小石頭嘻嘻一笑道。
“什麼?你認識俺哥哥?”那手執鐵漿的漢子奇道。
“這位是‘飛鷹神探’公孫文,輕功獨步天下,曾飛入皇宮盜回鎮會之寶寒玉劍。你呢……叫‘小翼德’謝佳,一根鐵漿剷除蘇州鹽幫,讓黎民吃上廉價鹽。”小石頭哈哈笑道。
他坐下來,便給公孫文、謝佳二人酌茶。
在他看來,雄櫻會的好漢纔是真英雄。
今日相遇,三生有幸。
“掌櫃的,快去倒兩壺酒來。”公孫文見小石頭不僅認識自己,且能道出自己的經典之作,滿臉驚愕。
他在江湖上名聲甚大,但因輕功超卓,神出鬼沒,見過他的人卻不多,而今一個污垢滿臉的小孩竟說認識他,還能說出謝佳的名字與外號,他哪能不奇?
公孫文見掌櫃還沒走,甚覺討厭,揮手支走了他。
謝佳一聽,馬上警覺起來。
他環顧店裡,沒發現什麼異樣,這才放心。
他們志在查探石飛揚之子石雨下落的,不想有意外發生。
“我呀,年初在閬中‘川美’客棧與公孫叔叔相過面,當時公孫叔叔一露面,還把什麼川南幫的三個賊子嚇得跟兔子似的。”小石頭依然嘻嘻笑道。
“哦,原來如此。你是哪家孩子?爲何穿成這樣子?”公孫文卻記不起小石頭。
他記得與川南幫三大高手的事情,以爲小石頭大有來頭。
“嗨!公孫叔叔,你落俗套了吧?不過,你們都是我景仰的雄櫻會英雄,我就說給你們聽吧。我呀,兩年前爹就去世了,後來一位大娘收養了我……結果……就弄成這樣了。”小石頭一口氣就把事情經過道了出來。
“酋長?呀,原來是你這小子,現在還是通……”公孫文這才明白眼前這小孩便是小石頭。
“哈哈哈……我是通緝犯嘛。我既敢出來,便什麼都不怕。實話告訴你,川南幫什麼三大高手,已讓我治得一死二傷了。”小石頭出道以來,只有今天似乎才遇上真英雄,毫不顧忌地把什麼事情都說了出來了。
“什麼?你竟把川南幫的人給惹了?”謝佳既驚又不信。
“兄弟,愚兄在道上聽聞此事了,不必大驚小怪。川南幫的人也不是什麼好鳥,川中鄉民對他們早就憤憤不平了。”公孫文朝謝佳擺了擺手。
他又給小石頭倒酒,又道:“小兄弟,不錯,你挺豪氣的。喂,不要叫俺什麼叔叔,你就叫俺大哥吧。”
“俺哥尚未成親,他可不想讓你這小子叫老了。”謝佳接口道。
“哈哈哈……”三人大笑起來。
“好,我就叫你們公孫哥哥、謝哥哥,來,小弟敬你們三杯,這頓飯,小弟請了。”小石頭這幾年來甚是孤單,難得遇到豪爽的江湖中人,而他們又不責怪自己,覺得真是遇上知音了。
“咱可遇上富人了……哈哈哈……好,小子,說話算數啊?”謝佳舉杯一飲而盡。
“說話算數!爹臨終前就說我要做男子漢了,不許我哭,遇事不要怕。我呀,一定做男子漢。來,我先乾爲敬。”小石頭道畢,連飲三杯,小臉登時漲紅。
“哈哈哈……令尊說得好。對了,小兄弟,令尊貴姓啊?”公孫文也連飲三杯,又問小石頭。
他覺得小石頭小小年紀挺有豪氣的,心裡也挺喜歡他的。
“唉!我以前以爲爹就是爹,爹也有名字的嗎?爹說我是從石縫隙裡蹦出來的,我糊里糊塗的,後來我才知道人原來是有姓名的,世上還有女人呢。所以,我也不知爹叫什麼名字。”小石頭說起往事,倒象歷經滄桑似的。
“哈哈哈……”
“世上還有女人呢!”小石頭這話,卻把公孫文、謝佳二人惹得哈哈大笑起來。
“小兄弟,愚兄相信你。來來來,謝某敬令尊一杯,你代飲。”謝佳又舉起了杯子。
“慢,門外有人監視咱們,小心點。”公孫文在謝佳的笑聲壓低聲音道。
他外號“飛鷹神探”,不僅輕功高超,嗅覺也非一般人可比。
謝佳放下酒杯,手握鐵漿,就要站起來,卻被公孫文按着。
“多多”在桌子底下啃着骨頭,吃得有滋有味。
“兄弟,別打草驚蛇,看看再說。”公孫文舉起酒杯低聲道,忽又提高聲音道:“來來來,喝酒。”
“酒逢知己千杯小啊!小兄弟,愚兄與你投緣,來來來,再喝三杯。”謝佳給小石頭倒滿酒,二人碰杯又喝。
“算了,謝兄弟,你看小兄弟的臉,紅得都象新娘子了。”公孫文道,又給小石頭挾菜。
小石頭心頭好不感動,端着酒杯,一時間竟是熱淚盈眶。
“小兄弟,怎麼啦?”謝佳見狀,不解地問。
“二位哥哥,小弟……在江湖上……第一次遇到你們這麼好的人……”小石頭激動地道,卻又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小兄弟,可要記得令尊所說的話哦,做男子漢,不許哭啊。”公孫文拍拍小石頭的肩膀道。
忽然間,他覺得小石頭年小喪父,又與恩人失散,這幾年又被江湖中人罵爲殘殺飲馬寨等血案的探子、小惡人,不由對小石頭甚是同情。
他心想:小石頭這樣的小孩?怎麼會是西北武林中人眼中的小淫魔呢?這小孩眼泛英氣,哪像他們說得那麼邪?
“嗯!我不哭,我要做男子漢。”小石頭揮袖抹去淚水,舉杯一飲而盡。
“小兄弟,跟咱們走,如何?”謝佳也甚是同情,覺得再讓小石頭一個小孩獨闖江湖,心裡實在是不忍心。
“不!我跟你們走,會給你惹麻煩的,而且我也不能跟你們走,我還要找鳳兒姐姐。”小石頭一番閱歷,倒是懂事。
他現在知道自己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了,無論跟誰在一起,都會給對方惹麻煩的。
“小兄弟,別難過,既然咱投緣,你的事情也就是敝會的事,咱幫你打探你鳳兒姐姐的下落。”公孫文又拍拍小石頭的肩膀道。
酒足飯飽,謝佳掏銀子結賬。
小石頭哈哈笑道:“謝兄,別忘了這頓飯是我這個男子漢請的。”搶身到櫃檯去付賬了,掏出一錠銀子往櫃檯一甩,道:“不用找了。”
“哈哈哈……這小子。”公孫文和謝佳二人大笑起來。
“謝謝公子爺。”掌櫃這時再不敢小瞧小石頭了。
“小兄弟,咱哥倆要去會合總舵主去了,你去哪裡?”公孫文道,對小石頭甚是不捨,又壓低聲音道:“小心剛纔門外那兩個探子,他們似乎是衝你來的。”
“謝謝二位兄長讓我今天做了回人樣,我要往南走。”小石頭也甚感不捨,眼眶泛紅。
“唉!小兄弟,你要找着你的鳳兒姐姐了,就到敝會總舵來吧,你只要進入荊湖,在一些店或一些大樹裡刻個‘櫻’字,劃個箭頭,拿着這把小鐵漿,自然就會有人接你了。”謝佳從懷中拿出一把精緻的小鐵漿遞給小石頭。
“嗯!我找着鳳兒姐姐了,一定帶她去找你們。”小石頭接過小鐵漿,放入懷中。
“小兄弟,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公孫文又有些於心不忍,想了想還是感覺謝佳的提議好。
“不了,我會連累你們的,也會玷辱雄櫻會聲譽的。我不怕,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你們放心走吧。”小石頭堅毅地搖了搖頭。
公孫文和謝佳心頭大震。
“小兄弟,就衝你這話,愚兄認你這個兄弟,記得有空一定要找咱們呀!”謝佳感慨地拍了拍小石頭的肩膀,隨即上馬奔北門而去。
小石頭看着公孫文二人遠去,眼淚掉了下來。
他怕連累雄櫻會,不肯隨謝佳二人走,獨自一人,如何衝出重重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