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盪漾柔情,泛紅映綠。
唐美林聞言,心頭氣苦,側過臉去。
她不經意間側頭看時,發現李天笑在癡癡地看着她。
他對她依然癡情。
他對她與石劍的情事有所察覺,卻感觸不深。
在他心中,唐美林是他一生的理想伴侶。
唐美林忽覺有些內疚。
她歉意地挾起一塊肉放到李天笑的碗裡。
李天笑捧起飯碗,大口大口吃飯,吃在嘴裡,香在心裡,滿臉笑意,全身有勁,精神大振。
唐朝元不語,挾了一塊肉放在黃如才的碗裡。
“譁!這姓馬的新通判還真不錯啊,不僅搞直訴制度,還搞重典治亂,真好!”此時又進來一些客人,他們一坐下來就議論時下的荊州新氣象。
“是啊,朱掌櫃的,這個馬通判啊,可好了,你看連受潘府火災受到一丁點牽連的那些破房,鄉民一訴苦,現在也由府衙拔銀重建。”一條漢子用衣袖抹了一下嘴邊的水,放下大碗,口若懸河。
“汪兄,聽說童兄弟這次可豐收了,他家房子雖大,卻很破,一直沒銀子修,這下可好了,官府替他改建了。”又一條漢子道。
“這個童風,真是天上掉餡餅了!汪兄,這世道真變了。”姓朱的漢子似乎有些不服氣。
“朱兄,你也不用不服氣,聽說現在府衙還真變了。據傳石將軍贊助荊府兩萬兩銀子。”另一漢子拍拍他的肩膀道。
“呆會啊,咱找馬大人申冤去。媽的,去年姓風的里長霸佔了俺家的牛,這回一定讓他吐還。”那姓朱的漢子氣呼呼地道。
“唉……別提了,小弟真是虧死了,前陣子爲何不跟其他鄉民一起來鬧騰一下呢?聽說上次到石將軍下榻前鬧事的鄉民,石將軍批出一萬兩銀子,給各鄉民各發了十兩銀子。俺村的田園一人就領了十兩。十兩啊!以前他家窮困潦倒,這一下子就變了,還買頭了大水牛呢。”姓汪的一聽,臉顯後悔之色。
“師父,馬德輝不就是以前涪城的小捕快嗎?爲何一下子就官升至通判這位的要職呢?”李天笑忍不住,放下筷子又問唐朝元。
“那算什麼?咱林兒以前還曾統過兵呢?古人說,宰相府的丫環也是七品官。”任雪菁也忍不住插了一句,頗有自豪感。
“嘶……”唐朝元連忙打個手勢,示意派內中人不可亂說。
“掌櫃的,快來兩壇酒。奶奶的,這陣子累死了。”此時進來三名捕快模樣的人,一進門就朝櫃檯大喝一聲。
“死馬德輝,哪來這麼好的精力啊?他白天接訪申訴的鄉民,讓咱們維持秩序,晚上還親領咱們巡城查案,還不時讓咱們到鄉村抓財主審理。白大人在世時,咱們哪有這麼累啊?”那大呼小叫的捕快滿臉氣憤地道。
“高兄,小聲點,傳到馬德輝耳裡,你會掉腦袋的。”一名年輕捕快連忙捂住他的嘴。
“師父,姓石的爲何也能往地方上插手人事呢?”黃如才高興地對唐朝元嘀咕,不小心聲音大了些。
三名捕快立時朝他們望來。
黃如才嚇了一跳,連忙挾菜吃飯。
“高兄,咱還是好好幹,馬大人是石將軍親信,到時馬大人在石將軍面前一說,石將軍與馮大人關係又好,說不定咱也會很快上去的。”那年輕捕快耐心勸說。
姓高的漢子氣好象一下子就消了。
“可是這陣子知府走馬燈似的換,誰知明天誰當知府啊?”另一捕快嘆了一口氣道。
“石將軍從所籌的銀餉中,捐十萬兩給馮大人建千歲祠,現石將軍與馮大人關係可好了。劉海、何叢、馬德輝的晉升,表面是馮大人舉薦的,實是石將軍薦舉的。”那年輕捕快說到此,把聲音壓得很低。
可對於雪山派的人來說,卻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原來石劍真是魏忠賢的人!難怪信王欲誅之而後快。哼!”唐朝元聞言,甚對石劍不滿,嘀咕出聲,故意提醒愛女。
他用意還是那個:唐美林此次來,只是重新潛伏於石劍身邊,不能愛上石劍,否則,將來信王登基,連雪山派都會倒,全家人都有性命之憂。
“師父,你爲何對朝中之事這麼瞭解?”李天笑聽唐朝元提起信王,奇怪地問。
雪山派弟子,並無人知道唐朝元的真實身份,都很崇拜唐朝元,因爲唐朝元在江湖上有地位,總是能處理好各種武林糾紛。
武林中人,見到雪山派的弟子,都是敬仰三分。
“石劍既成魏閹的人,信王必將除之,我回其身邊,必將連累玉兒。”唐美林聞言,妙目登時黯淡下來,心頭一陣難過。
她驀然想起自己與石劍所生的兒子唐玉,愛子寄養在京城,命運在信王掌控之中啊。
唐美林再也咽不下飯了,心頭全是矛盾和惆悵。
“林兒,怎麼了?”
任雪菁忽見愛女放下筷子,鬱鬱寡歡,關問起來。
一時間,雪山派衆人眼光全射在唐美林的俏臉上。
“沒……沒什麼……”唐美林心慌意亂,連忙又拿筷子挾菜。
“石將軍天天爲潘公子療傷,石潘兩家關係挺好的。”
“可是傅星卻讓人四處放風,說潘大人府上那把火是石將軍暗中指使人放的。”
“砰!”的一聲,唐美林剛拿起碗往嘴裡送飯,聞言心頭如被擊了一錘,全身發顫軟麻,那碗拿不住摔落在地。
她知道石劍在官場上非常狠辣,與在武林中的表現,判若兩人,性格複雜。
若往後,石劍知道自己只是潛伏於他身邊的奸細,自己一家人都是武林的奸細,他不會宰了自己一家?
而今,武林中人,支持石劍的人,越來越多,他不再象以前那樣孤獨。
唐美林心頭的矛盾之重,並不亞於唐朝元。
她是女人,更看重家庭與小孩。
小孩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此時對她而言,則是她生命的全部。
她已經明白:自己與石劍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命苦莫過於出生在皇室。信王尚未登基,則已拿她愛子當人質。倘若登基了,自己一家的命不都握在此人手中?
她的心裡,也在左右權衡,時時盤算。
“林兒,咋了?”任雪菁嚇得花容失色。
“師妹……”李天笑急急放碗,走到唐美林身邊。
“你們是什麼人?”姓高的見狀,拔刀出來,奔到唐朝元身邊一指。
另兩名捕快旋即也拔刀圍過來。
“娘呀……”客棧客人登時大亂,紛紛起身要走。
“高大哥,快走,馬大人找你了。”
唐朝元剛要發火,此時店門口又衝進一名捕快大喊了一聲。
“奶奶的……”姓高的還沒吃飯,聞言大爲光火,氣得一腳踢翻一張凳子,氣呼呼收刀而去。
三名捕快看了唐朝元一眼,眼神頗有深意,可是馬德輝找人,他們又不敢逗留客棧,只好悻悻而去。
花兒燦爛多姿,沐浴着春光,在春風中搖曳輕擺,彷彿少女的輕歌曼舞,楚楚動人。
劉府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衆官差紛紛恭賀他高升。
這天晚上,他剛趁轎回府,卻見樑來興、黃澄澄、成正福、馬櫻桃在府上等他了。
樑來興官職高於他,爲何也來劉海府呢?
因爲他得知石劍擡舉劉海,也想通過劉海與石劍套近乎。
衆人相見,剛坐下來。
老管家劉漢忽地大喊一聲:“石將軍到!”
石劍一行便魚貫而入。
樑來興、黃澄澄、成正福、馬櫻桃等要躲都躲不及了。
他們只好硬着頭皮向石劍躬身作輯,齊聲道:“下官、賤妾見過石將軍。”
“諸位大人,成夫人,不必客氣,來來來,請坐。”石劍反客爲主,拉着成正福,甚是親切,一起坐下來。
成正福受寵若驚,滿眼熱淚。
樑來興、劉海、黃澄澄如臨大敵,個個不知所措,害怕發抖。
“唉……石劍只知在荊耍威風,卻不思爲師姐復仇之計,呆會回到客棧,我得罵他一頓。”戚娟隨石劍來劉府,見狀心中又是一陣嘀咕。
“我越來越不理解石兄弟了。”嶽森過於剛直,迷茫地看着石劍與衆官員迎來送往。
“天啓元年,小侄時年十七歲,飽受流言之苦,深受江湖圍追堵殺之痛,迫不得已,遠走他鄉。而初到江浙,人生地疏,不幸被人騙財,慘遭匪幫搶劫,差點落水遇難。然而,小侄不幸之中又是萬幸,能得諸位鼎力相助,剷除游龍匪幫,一舉成名,帶着功名,入讀國子監,方纔有幸爲官,有幸爲社稷黎民辦些實事。諸位大恩,小侄永不敢忘,請諸位受小侄一拜。”石劍和藹可親地道,細數往事,說得甚是動情,然後又起身朝他們一躬身,甚是禮重有加,絲毫沒有龍庭大將軍的架子。
“哎呀……石大人……別別別……折殺下官也。”樑來興、劉海等人又驚又愕又突然。
他們與石劍寬別多年,在官場上聽到的都是石劍如何的心狠手辣,提誰誰升,壓誰誰倒。
他們一時間很難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