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之後,乙非終於可以離開她的屋子,在花園裡散步了,而且胃口也開始接受正常的食物。又過了一個星期,她已經從外表上看不出像個病人了,雖然還有些消瘦。
馬上就要到了新工作開始的時候了,雲軒打來電話,問侯乙非並看看她是否已經準備好了開始新工作。在乙非生病的這段時間,雲軒也來看望過乙非幾次,看到乙非那樣的悲傷,雲軒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心好像也在輕輕地疼。現在聽說她好多了,也放心不少。
乙非開始了新工作,開始的時候,她的工作只是把有關研究方面的簡介,用中英文寫好,貼到網頁上。也沒有時間要求,資料很多不愁沒有素材,壓力不能說是很大。可是,這都是比較專業的文章,乙非翻譯起來要大量藉助字典,有時候即使查字典也不知到底怎麼翻譯好,所以還是有些着急。
雲軒知道乙非遭遇變故心情不好,所以總是在午休的時候來找她一起吃飯,和她聊聊天,替她解解憂愁。有時候,乙非就把工作裡不會翻譯的字都寫下來,在吃午飯時,請雲軒幫忙翻譯。後來,雲軒看乙非那樣勞累,乾脆中午時分的小說也不寫了,把時間都騰出來幫乙非翻譯資料。
乙非非常不好意思,覺得佔用了雲軒太多的個人時間,後來不肯把工作拿來給雲軒看了。雲軒知道她不忍心麻煩自己,於是出主意說:“乙非,這樣吧,你幫我寫小說,我幫你翻譯好不好?”
“真的?我可以和你寫武俠小說麼?”乙非高興地問。
“當然可以!”雲軒推推眼鏡很肯定地說,“不過,我得給你幾部武俠小說,你先好好看看,然後才能寫得更好,是不是?”
“嗯!”乙非突然覺得人生又有點兒可以追求的東西了。至於她自己的愛情小說,她實在是不願意去做任何構想,因爲任何和愛情相關的東西,都讓她心痛窒息。
乙非很節制的把自己實在弄不好的詞句纔拿給雲軒幫忙,其他的都自己努力做好。吃飯時就和雲軒探討武俠小說的各個細節,甚至比劃一下動作。乙非特別擅長起名字,她起的名字都很好聽又飄逸,有點兒不現實,但是特別適合武俠小說,所以起名字的任務就都由乙非來完成了。後來連武功的名字、秘籍的名字也都由乙非來命名了。
乙非的腦子又重新開始運轉起來,眼睛也又有了生氣。她閒暇時就讀着雲軒給她的武俠小說,日子就這樣悄悄從指縫裡流過。
不用看日曆,乙非也知道她和明俊已經有25天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更沒有任何親密的動作了。剛剛纔領略過愛的天堂的他們本應正是如膠似漆的階段,這該是一種怎樣的折磨!乙非盡力不去想明俊那絕美的臉,盡力不去想他那溫暖的懷抱,盡力不去想他那溫柔的撫摸和纏綿的吻。
可是越是盡力不去想,那種想念卻越是像無孔不入的藤蔓鑽進她的腦海。更爲讓她苦惱的是每當她想起明俊,不知爲什麼,她和媽媽兩個人拉着組合傢俱躑躅前行的畫面就會跳出來,在眼前晃動,讓她的心爲了母親的艱辛縮成一團,就是這樣爲了家爲了她和哥哥付出了全部的母親,她卻因爲自私地享受男女之情的甜蜜而沒能見到最後一面。
乙非的心,被對明俊的思念和對母親的懺悔這兩股力量扭曲着、拉扯着,明知道明俊就近在咫尺,卻不能接近。乙非在思念的煎熬中,選擇看武俠小說來麻痹自己,效果還不錯,每天看的眼睛痠痛、精疲力盡,倒也可以入睡。
可一日,乙非看到一章裡面對於情侶間親暱的場面的描寫,由於寫得細緻入微,讓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明俊的甜蜜。哦,天啊,她是多麼想撫摸明俊的臉頰,多麼想把臉貼在明俊那健美的脊背上,她多麼想讓明俊再抱她一次,溫柔地親她撫摸她。。。
這個念頭一經喚醒,就如同發了芽的野草瘋長了起來。乙非的心再也不能保持沉寂,她的眼睛再也無法漠視明俊的存在。。。但是,她又無法戰勝自我,無法戰勝心中的另一個‘我’對她的責難:你爲了和那個人在一起,連媽媽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你還在想他,對得起含辛茹苦把你養大的媽媽麼?
被這兩個自我你拉我拽的撕扯着,乙非心裡的平靜再度被打翻,又開始產生嘔吐的現象。對人類神經系統的高深莫測,渺小的人類,恐怕只有佩服的份兒。
這份思念,每天都在膨脹,感覺一股難言的苦悶鼓動在心間,咽不下也吐不出來,讓人倍感難受。某個夜裡,乙非的腳曾不受控制地走到明俊的門前,她知道明俊不鎖門,只要她擰開把手,她就可以投入到他那寬廣的懷抱。可是,媽媽怎麼辦?她已經躺在冰冷的地下,別說歡樂,就是連一絲熱氣也沒有啊。乙非縮回手,緩緩返身上了樓。
可是心中那顆野草早已瘋長成了一片,還在四處蔓延,就要無法控制。 終於,一個飄雨的夜晚,乙非跪在牀邊,向着東方,盈盈下拜:媽媽,請你原諒我,讓我再愛他最後一次!跟媽媽交待過了,乙非不再猶豫,來到明俊門前,一橫心,推門進去了。
明俊這些天來也已經精神萎靡,快到崩潰的邊緣,他知道乙非的神經比較脆弱,所以不敢給她任何壓力,只有死死地壓抑自己。每天晚上,對乙非的想念都讓他都無法入睡,他想抱着她,親吻她,安慰她,可是乙非那決絕的目光,讓明俊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多日沒有睡好覺了,今夜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是一首安眠曲,終於讓他睡着了。可是憑着那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覺得有人在看着他,於是他非常努力地睜開眼,大驚之下,看到坐在地上望着他的乙非。
“乙。。。”只說了一個字,乙非用脣堵上他的嘴,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乙非把臉輕輕地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明俊大喜過望,以爲乙非終於想通了,不再自己和自己較勁兒,一把拉過乙非,熱吻雨點般落在乙非身上。
而乙非抱定了這是最後一次的決心,想給與明俊最多,於是更是說不出的纏綿。細心敏銳的明俊感覺到了乙非的不同,感覺到她好像有點兒不要命的投入。但是多日沒有和乙非親近,明俊畢竟是人不是神,也想不了太多了,摟過乙非一起淪陷進那愛的深沉。
當熱浪平息,明俊輕聲說:“今夜別走了。”乙非久久地注視着明俊,又給了他深深的一吻,淚珠旋即落下,“明俊,這是我最後一次愛你。”
明俊急呼,“不!乙非!不!”乙非還是決然地走了。
被乙非的‘最後一次’擊倒的明俊,傷心欲裂,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他們爲什麼會這樣結束?他難以入眠,每天非常困可是就是睡不着。第三天深夜,明俊決定到花園裡走走,消耗一下體力。拉開門,“啊!”明俊輕呼。原來是乙非站在他的門外,走廊裡沒有開燈,只有乙非的眼睛在閃着晶亮的光芒。
明俊不知道乙非在外邊站了多久了,憐惜地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不管剛纔是多麼纏綿繾綣,乙非還是不肯留下,仍狠了心說:“明俊,這是最後一次。”乙非回到自己房間,對自己很是懊惱,一遍遍跪在地上,和想象中的媽媽說:“媽媽,這是最後一次。”
可是,乙非就像中了毒一樣,無法放棄明俊的俊美、明俊的溫柔、和明俊溫暖的懷抱,雖然白天時,她仍然無法正視明俊,但到了黑夜她就是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總是不由自主一次次地徘徊在明俊的門前,有時候被明俊發現拉進門去,也有時候會自己推門而入。
乙非現在更加痛苦了,她每天重複着思念、痛苦、激動、懺悔這種惡性循環,而且現在不僅僅是對媽媽的愧疚在折磨她,對自己不能履行‘最後一次’的諾言也感到深深的羞愧。她對自己越來越失望,可是還是陷在這個怪圈裡不能自拔。
乙非的猶疑和矛盾不但折磨着她自己,更是折磨着明俊,他不知道他們要像這樣暗無天日的煎熬到什麼時候。眼看着乙非瘦得只剩下一對大眼睛,明俊的心都快碎了,可是每當乙非軟軟地靠到他的懷裡,他又沒有能力控制自己不要她。
明俊最近尤其地擔心乙非的健康狀態,甚至開始有些膽戰心驚了,因爲乙非現在既不能好好吃飯,也不能好好睡覺,可是眼光卻看起來很矍鑠,有種莫名的讓人提心吊膽的亢奮狀態。
子馨和大衛看着被痛苦折磨得瀕於崩潰的乙非和明俊,覺得再不出來做點什麼就要出大事了。一個晚上,子馨找到明俊,“明俊,能和你聊聊麼?”“當然。”明俊把子馨讓進房間。
子馨說:“明俊,我就不繞彎子了,乙非再這樣下去,人就完了。”“我知道。”明俊痛心地說。
“她不能接受你,又不能離開你,現在就只有靠你的毅力來解決了。”子馨說。
“嗯,我怎麼解決呢。。。”一貫給別人出主意的明俊,現在也不得不向別人求助。
“你們還是暫時分開一段吧,讓她冷靜冷靜,好好考慮清楚,這樣對你對她都好。”
“唉。。。”明俊長長地嘆口氣,“雖然還沒到一年,但總部最近有個項目正在想讓我回去,不然我就答應了先回美國吧。否則,我真的怕她會出事。”縱有千般不捨萬般無奈,一時也想不出比這更好地解決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