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的哲野穿着一件無袖的黑體恤,顯露出肌肉結實的臂膀,其中一條胳膊上還刺着一條威風凜凜的青龍;他胸前掛着一條挺粗的銀項鍊,上面墜着一隻很大的在燈光下熠熠閃光的銀鷹;下面是一條同色的緊身牛仔褲,一條褲腿上的大腿部分刻意劃了幾道口子;褲管則塞進腳上的那雙黑色高幫靴子裡。面對臺下狂熱的人羣,哲野把吉他高高舉過頭頂,振臂一揮!下面登時萬衆歡騰!他朝乙非投來驕傲的一瞥,又專門衝她揮了揮吉他。
這時凱瑟琳也擠過來了,不甘示弱地站在了乙非的旁邊。燈光全部暗下來了,只剩下舞臺上的一束光線。人們也隨之安靜下來。乙非聽到身邊的凱瑟琳嘟囔道:“今天爲什麼戴眼鏡啊?!”
“噠噠噠噠”隨着鼓手手中鼓槌兒的四下撞擊,突然間從哲野的吉它中流淌出一連串華麗而又難度極高的和絃,逐步展開了前奏部分,他那既狂野張揚又不失古典美的一段solo的演奏,緊緊抓住了聽衆的心,臺下的人如癡如醉。緊接着舞臺上燈光驟亮,貝司手加入進來,隆隆的金屬音色中,剛勁有力、攝人心魄的鼓擊節奏也跟着響起。
哲野向前走了一步,站到麥克風前面,聲音一出,那鋼勁有力又不失深情的沙啞磁性的嗓音,立即讓臺下的聽衆心潮澎湃,熱血沸騰,每個人都好似要被哲野他們的音樂撞擊到迸裂般的興奮。聽者們隨着音樂的節奏跳動着,好多人揮舞着手中的夜光棒,有的人按亮了手機,用羣情激奮來形容臺下的觀衆絕對不誇張,乙非現在明白了,這些桌子擋在舞臺前的重要性了,否則人們一激動都跑上臺,還真是危險。
一曲結束,掌聲雷動,哲野的樂隊也不廢話,緊跟着開始了第二支曲子的演唱。乙非混在人羣之中,也受到周圍人們的感染,跟着音樂也不由自主地晃動起來。音樂就是最沒有國界的一種藝術形式,也是最能直擊人們內心深處的東西,好的音樂,就好像給靈魂找到了家。
乙非正沉浸在音樂中,憑第六感知道有人正在看她,往周圍一望,正碰上凱瑟琳那一對幽怨的雙眸。“唉,看把這孩子氣得,”乙非看着凱瑟琳憐惜地想“這個宇多哲野也真是的,自己不好好處理,把我扯進來當藉口。”她當即決定還是先溜爲妙。 她走上前去拍拍凱瑟琳的肩,友善地說:“Uta唱得不錯,不過我還有事,你替我轉告他我先走了!”
凱瑟琳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人頓時精神起來。乙非一見,笑了,再次善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鑽入人海中向門口游去。沒有人留意乙非,人們看都不看她一眼,都側身閃過一條空隙,讓她過去,眼睛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臺上。乙非馬上就要走到門口之際,第二首歌兒也正好結束了。乙非剛要繼續邁腿,麥克風裡傳來哲野的聲音,他爲了發音準確,故意放慢了語速,“那位穿墨綠色衣服的小姐,你要去哪兒?”臺下一片騷動,人們四下觀瞧,尋找這位穿着墨綠色衣服的小姐,很快人們的眼光都盯在了要朝外走的乙非身上,因爲只有她一個要離開。
哲野繼續對着麥克風說:“那位綠衣服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歡聽我的歌?你是第一個我還在唱着就離開的聽衆。”
人們的眼光刷地射向乙非,裡面已經包含不少敵意。“再聽我唱一首吧,”哲野又微笑着說“如果你還不喜歡,再走不遲。May you please come back?”乙非用手搓着腦門兒,心裡這個恨啊,“好你個臭小子,臺上裝好人,心裡正在暗笑吧?本想今天就老賬新帳一筆勾銷算了,看來這中日友好真是艱難啊!”
不知真相的人們,對於不垂青他們偶像的人那真是同仇敵愾,既然偶像說了讓你留下,還猶豫什麼?於是場內的年輕人們跟着喊起來:“Come back! Come back!”衆怒難違,乙非趕緊轉身,回到場內。“請到前邊來,”哲野再次發話“大家給這位小姐讓一讓可以麼?”崇拜者們趕緊讓出一條小路,乙非只好一直走到舞臺前面,看到凱瑟琳那張鐵青色的臉,乙非也只好無奈地長嘆一聲。
哲野還在不依不饒,“朋友們,這位小姐可能還不認識我,請大家告訴她我是誰?!”觀衆受到蠱惑,高聲吶喊,“Uta! Uta! Uta!” 哲野笑道,“聽不清楚!” 大家興奮了,高呼,“Uta!!! Uta!!! Uta!!!”
哲野從身上摘下吉它,衝觀衆們向上一揮,高喊一聲“Thank you! !” 頓時羣情再次激憤,歡呼聲響徹雲霄。
然後,哲野對着鼓手一點頭,鼓手開始了前湊,貝司緊跟而上,哲野使用了清脆、凌厲的掃弦,開始了第三支曲子的演唱。他的嗓音在樂曲初始展現了聲線蒼勁的特點,歌聲比較“重”、“噪”,然而隨之一轉,他又開始以難得展現的柔緩嗓音演繹音樂的承接部分,歌聲居然是那樣滄桑的深情。 乙非也不禁感慨,這個傢伙還真是有兩下子的。
搖滾樂隊因爲對嗓音和體力的消耗都比較大,一般唱到3首歌或者5首歌就要休息一下,哲野今天光跑路就跑了不少,再加上和乙非的過招,都消耗了很大體力,暗暗示意其他幾個人想休息一下。鼓手和後面的管音響的同學簡單對了一下眼神兒,第三支曲子結束後就對着自己面前的麥克風說:“下面請大家跟着我們的DJ動起來吧,我們稍後再爲大家演唱! ”接下來音樂響起,臺下的年輕人們很快跳成一團。
乙非看臺上的幾個人退下去休息了,想想這回應該沒問題了,轉身又想跑,一個金髮小夥子過來拉住她,乙非一看是那個曾經好意替哲野道過歉的大男生。金髮小夥子笑容可掬地對乙非說:“Fei, Uta想和你說兩句話,你能和我來一下麼?”乙非怎麼也不好意思拒絕這麼禮貌的問話,只好跟着他走向吧檯後的休息間。
一進門,就看到樂隊的幾個人正坐在桌邊休息,哲野把腿駕到桌子上正在喝水,一看乙非進來,就問道:“她是不是又想跑啊?”金髮小夥子一邊坐下,一邊說,“可不是麼!” 樂隊的幾個小子早看出來哲野喜歡這個姑娘;哲野狂傲,而乙非也不是善碴兒,一幫人當下反正也沒別的地方好去,就都笑嘻嘻的看着乙非和哲野,等待着新的好戲上演。
乙非看着幾個大男生壞壞的笑臉,心想你們想看好戲,我偏不給你們演! 於是大方走到哲野旁邊坐下,好聲好氣地問道:“你要說什麼話?快點兒說吧?一會兒我就要回家了,我不像你們,我明天還要上班呢!”說完,乙非忍不住盯着哲野舉在桌子上的腳,皺着眉頭,因爲不想挑起戰爭讓其他幾個壞小子拾了樂子,所以隱忍着沒說什麼。哲野撓了撓頭髮,把腳放下來,其他幾個人見了,你推我我推你都偷偷笑了,哲野不理他們,仰着臉問乙非:“今天我們樂隊怎麼樣,你喜歡麼?”
“真的是太棒了,我很喜歡,原來你們都是樂隊的!”乙非真誠地說。
“那你下次。。。”還未等哲野說完,乙非馬上反問他道,“你幹嗎不理凱瑟琳啊?你們兩個孩子鬧彆扭,別拿我當藉口好不好?”
哲野臉上黯淡了一下,“我和她從來也不是那種關係,唉,說來話長。再說,她是小孩子沒錯,我可不是啊,我馬上就要26歲了!”
乙非笑道:“哈哈!26歲很大麼?我29歲了,小朋友!”
“29歲很大麼?不過大我3歲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哲野不以爲然地說。
“大三歲‘而已’??”乙非不服氣地嘲笑他說,“我都會拿筆了,你還吃奶呢!”
哲野剛要回擊,外邊探頭進來一個人,和鼓手商量說:“稍微歇歇就上臺吧,畢竟剛唱了三首。”鼓手看向哲野,哲野站了起來,說好吧,咱們出去吧。他又轉過頭對乙非說:“你別走,等我唱完我還有話說。”
乙非笑笑,對哲野說:“我真的得回去了,要不太晚了,明天無法工作了。有什麼事兒,下週上課再說吧。”
哲野還要說什麼,金髮小夥子看出來乙非去意已決,過來拍拍哲野,示意他不可第一次就窮追不捨。哲野只好不再說什麼,說:“那。。。再見。 ”“再見!”乙非又對其他幾個小夥子都揮了揮手,走出去了,她沒回頭,所以沒有看到哲野那依依不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