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天亮前,在當地勞動黨黨組織的協調幫助下,部隊順利進駐到村子裡,戰士們分散隱蔽到村民家中,炮連將馬匹和大炮都藏到小學校的教室裡,又派人清除了村外的車轍和馬蹄印。
王勇帶着幾個人安排好各個班的宿營地,又陪着營裡的幾個幹部在聯絡員的帶領下檢查了一遍崗哨,纔回到一排的駐地。一進屋,就感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房東大娘已經把炕燒的熱氣騰騰,方誌強已經睡下了,程祥坤還強挺着等他回來。
“王老兵,我把乾糧烤好了,你吃點吧!”程祥坤將幾塊麪餅遞給他。
“好,你先吃,我去洗把臉!”王勇摘下身上的槍,解下身上的零碎,到外間屋向房東借了個盆子,洗了半天,換了幾次水,手指上還是帶着硝煙薰過的黑跡,怎麼也洗不乾淨了,反正也不是相親,索性不再浪費時間。
當他燒好水回到裡屋叫他們洗腳,程祥坤已經叼着半塊餅子歪着身子睡着了,方誌強睡得很熟,可是也不安穩,手腳亂舞嘴裡不時的喊着‘敵人···敵人’‘班長,班長,上來了!’···
“嗨!”王勇嘆口氣,昨天的戰鬥太殘酷了,他們兩個初上戰陣就經歷了血火的考驗,看着那麼多的同志犧牲在戰場上,恐怕以後噩夢會伴隨他們一輩子了。王勇叫了他們兩聲,可根本沒有反應,他們太累了,王勇出門打來了熱水,準備給他們洗洗腳。當王勇想脫下他們的襪子時卻遇到了困難,不光是沖天的臭氣,幾天連續的行軍戰鬥,哪裡有時間洗腳啊,這還是可以忍受的,只是兩人的腳上打了水泡,慢慢又變成了血泡,磨破了以後早就和襪子沾到了一起,王勇沒辦法,只好將他們的腳穿着襪子一起泡到水裡,等溼潤了以後,才一點點地脫了下來。
王勇費了半天功夫纔算給他們洗完了腳,把磨的血肉模糊的腳包紮好,扶正他們的身子,拉上被子,才端着盆子出了屋,將兩人的襪子洗乾淨,和他們已經被雪水浸透了的鞋子放到竈火邊,王勇這才覺得身體像散了架,渾身痠痛,他喝了點水,勉強吃下了兩塊麪餅,眼睛就睜不開了。
“王勇,王勇!”隨着兩聲喊,屋門被推開了,連長賀斌和衛生員反穿着棉衣進來了。
“連長,還有事嗎?”王勇強打精神站起來說。
“嗯,還不錯,知道怎麼帶兵,當個班長沒問題!”賀斌沒有回答他,掃視了一下,本來他還不太放心,見王勇把一切都安排了,微笑着點點頭滿意地說。
王勇聽了賀斌的話一愣,隨即莞爾一笑,心的話,老子連長都當過了,何況個班長,不過這給新兵端水洗腳確實是第一次。
“王勇,他們兩個受傷了嗎?”賀斌指着熟睡的方誌強和孫二光說。
“連長,他們兩個也是命大,身上只有點擦傷,沒有什麼大事!”王勇回答道。
“那你呢?”賀斌突然用手捏了一下他的左臂。
“哎呦!”王勇疼的忍不住叫了一聲,這纔想起胳膊上曾經捱了一槍,行軍時胳膊都凍麻了,也沒覺得疼,“連長,沒什麼事,只是擦破點皮!”他隨手打掉了連長的‘魔爪’,躲了下,不在意地說。
“擦破點皮?我看不是吧,脫下來,讓衛生員給你看看!”賀斌不容他爭辯地說道。
王勇只好乖乖地解開衣服,露出受傷的胳膊,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只是紅腫一片,衛生員過來給他沖洗了下,又上了點藥膏,重新包紮好。
“謝謝連長!”王勇穿好衣服說道。
“怎麼不生我的氣了?”賀斌聽王勇說完一怔,笑笑問道。
“一碼歸一碼,不能混爲一談!”王勇並領情,板着臉說道。
“好好,我···你先休息吧!”賀斌想說點什麼,卻突然嚥了回去,帶着衛生員拉上門走了。王勇現在是精疲力竭,也顧不上考慮連長是什麼想法了,給他們倆人拉拉被子,和衣倒在炕上,很快進入夢鄉。
······
王樹清這會兒卻是一點睡意沒有,雖然部隊已經封鎖了整個村子,嚴禁人員出入,在當地政府的配合下,讓村民們該做什麼事還做什麼事,正常在村裡活動,有任務的戰士也是反穿軍裝和朝鮮老百姓混在一起,但是他依然放不下心來,天上敵人的偵察機已經幾次飛過村子的上空,讓人一陣陣心驚肉跳,這要是讓敵人發現了,不但部隊遭受損失,連老百姓也得跟着遭殃!
另一方面是這一帶雖然敵人佔領的時間不長,依然有一定的羣衆基礎,但敵我幾次爭奪,老百姓四處逃亡,當地政權也遭到破壞,村子裡的人員成分複雜,即使當地的人也難以甄別,一旦混有潛伏的南朝鮮特務通風報信,後果難以設想。
“老張,沒有什麼情況吧?”教導員王樹清見張天浩推門進來問道。
“我到各處轉了轉,沒有發現什麼情況,只是四連的戰士們累壞了,都睡死啦!”張天浩跺跺腳,甩到鞋上的泥土,搓着手走進屋說。
“嗯,四連昨天打了場硬仗,傷亡不小,人困馬乏,讓他們多睡會兒吧,讓咱們營部的同志辛苦點!”王樹清點點頭說。
“呵呵,這還用你交代,崗哨我都換成了咱們營部的人,炮連也派出了兩個班負責警戒。”張天浩笑着說。
“老張,你也休息會兒,我先頂着,別把你拖垮了!”王樹清說道。
“睡不着啊,咱們的任務是追擊敵人,可人家是車輪子,咱們是兩條腿,白天還得窩在這裡,這仗打着憋屈!”張天浩抱怨道。
“白天是敵人的,晚上纔是我們的,敵人不擅長夜戰,晚上離開飛機的掩護就不敢動了,夜戰,近戰是咱們的長處,也便於發揮咱們的優勢,不要着急!”王樹清安慰他說。
“教導員,你發現了情況沒有,晚上我們有的同志看不清路,開始我還沒注意,現在突然增多了!”張天浩忽然說道。
“是,我也接到了底下同志的報告,已經向上級反映了這種情況!”王樹清說道。
“嗯,是不是敵人搞了什麼破壞,使用了毒氣之類的秘密武器!”
“現在還不清楚,這種情況其他部隊有沒有咱們不知道。如果這是普遍現象,那事情就麻煩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憂慮,如果真的是普遍發生,那麼志願軍的戰鬥力將大打折扣,也無法發揮自己夜戰的優勢,現在只能指望上級能儘快查清到底是什麼原因了。
·····
王勇睡着了中午飯也沒吃,忽然小腹一陣脹痛,被尿憋醒了,他不情願地睜開眼,向窗外看看,天還很亮,估計也就是下午兩三點左右,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看看其他兩個人睡得正香。他不願起身,又閉上眼睛想再眯會兒,可憋的難受,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沒辦法只好爬了起來先解決問題。
王勇披上衣服出了屋,可又面臨着一個新問題,不知道廁所在哪,滿眼看到的人都是大姑娘小媳婦兒,他不會說朝語,沒辦法問,比劃又不好意思,咱文化人也不能隨地大小便啊!王勇只好順着牆根溜達,看看能不能碰上,還好很快欣喜地發現一個戴着狗皮帽子的男人從前邊連部的衚衕中轉了出來。王勇趕緊笑着迎了上去,熱情的打了個招呼,那個人卻驚慌的擡頭看了一眼,沒等王勇詢問就繞過他低頭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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