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察隊長聽到王勇的話這才收住了眼淚,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露出了笑臉,“我一直以爲你被他們打死在江裡了,沒想到你還活着,讓我再看看你,是不是做夢呢?”他說着又把臉貼過來,盯着王勇看。
“三啊,你穩當會,我現在跑不了,把你的臉好好擦擦,別在戰士們面前出洋相啦!”王勇說着抽出腰裡的毛巾給他把臉上的硝煙淚痕擦淨,偵察隊長貓似的任王勇擺佈。
“你說今天是不是撞邪啦,今天竟是新鮮事!”偵察隊的一個戰士對身邊的人說道。
“我看是隊長中邪了,誰見過他這麼聽話,這個排長是幹嘛的啊?”那個戰士看着這‘溫馨’的一幕,感慨地說道。
“別他媽的瞎咧咧,他救了我無數次啦,是我大哥,比我親哥還親!”聽到戰士們的議論,偵察隊長瞪着牛眼嚷嚷道。
“謝三,你別嚷嚷啦,咱們趕緊走,敵機要來了!”聽到空中傳來‘嗡嗡’的轟鳴聲,王勇停止了動作說道。
“好,快撤!”謝三搶過程祥坤手中剛從土裡扒出來的鞋,三下兩下給王勇穿上,背起他就走,程祥坤苦笑着搖搖頭,這個人真是個怪人,一會哭一會笑的,還是個幹部。他扛起火箭筒,胡大彪撿起王勇的槍跟着大家迅速隱入山林,不多時,身後傳來陣陣爆炸聲,剛纔的阻擊陣地已經被敵機投下的凝固汽油彈炸成了火海。
·····
躲到了林子裡,一行人坐下來休整,“跟大家介紹一下,這個是我過去的同學謝三,好兄弟!”王勇沒有受什麼傷,只是被土蓋住悶到了,休息一會就緩上來了,他拉着偵察隊長對一排的幾個戰士說。
“哦,我知道了,排長那次做夢還喊你的名字來着,把我都給吵醒了!”程祥坤馬上說道,上前和謝三握了握手。
“呵呵,他還記着我呢,夢裡真的喊過我?”謝三笑着說道。
“是真的,那次阻擊戰結束,我們排裡就剩下我們三個人了,打得好慘,睡覺時排長一個勁的喊你!”程祥坤認真地說。
“他肯定是喊我去堵槍眼,過去一遇到什麼拿不下來的山頭,他就喊我上,看來···”謝三眼裡閃過一絲淚光,他太瞭解王勇了,那次戰鬥肯定打到了彈盡糧絕地的地步,否則他也不會在夢裡還喊着自己的名字。
“謝三,你也介紹下你的兵吧!”王勇看他還要往下說,趕緊出言打斷了他的話頭。
“哦!”謝三疑惑的看了看王勇,見他輕輕地對自己搖搖頭,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兄弟有什麼難處,趕緊剎住了車,“這些都是我們三十九軍偵察隊的兵,個個都是好小夥子,這次執行任務去了九個人,回來了我們五個,要不是碰到你們這回都得撂在這!”
“呵呵,咱們是真正的兄弟部隊,我們是三十九軍二師二團的,一家人還說什麼兩家話!”程祥坤笑着說道,掏出急救包給兩個受了輕傷的偵察隊戰士裹傷,其他人也趕緊掏出乾糧分給他們吃。
“那也得謝謝你們,我們這一路跑,東西都扔的差不多了,就剩下這半包煙啦,大家嚐嚐吧!”謝三也是自來熟,再說還是兄弟帶的兵,也放下架子,跟他們很快打成了一片。程祥坤看出兩個人有話要說,領着偵察隊的幾個人,招呼自己排裡的戰士警戒,到一邊休息去了,給兩個人留出了地方。
······
“謝三···”
“王勇···”兩個人從剛見面的激動中平靜下來,這時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幾乎同時叫了對方一聲,想打破這尷尬的局面,沒想到又陷入了新的沉默,多年未見,恍惚中大家都從國軍士兵變成了志願軍,一時不知從何談起。
“三兒,還記得當年的重慶大轟炸嗎?”王勇指了指林子外肆虐的敵機說道。
“當然記得啦,當年咱們學校遭到轟炸,我被捂到炸塌的房子裡,是你和‘大瘋’冒着轟炸不要命的衝過去,把我從裡邊扒出來的,要不也沒有今天的三瘋了。”謝三激動地說道。
“我有時候看到朝鮮被飛機炸得慘樣,就想起當年的重慶,現在的這裡和我們那時多相似啊,每天聽到防空警報就往洞裡鑽,有時一待就是一兩天,吃不上喝不上的···”王勇出神的看着天空說道。
“是啊,那會兒死了多少人啊!每天拉屍體的車都裝的滿滿的,拖到郊外填了大坑。”謝三苦笑着說道,“其實有時回想起來也挺有意思,咱們兩個加上大瘋和幺妹每天湊到一起躲防空,幺妹每天都會帶點好吃的給咱們···對了幺妹就在咱們軍,你見過他沒有?”
“見過兩面,頭一回我都沒認出來,那丫頭變得漂亮了,第二次是我到後方領物資,她送傷員,結果幺妹讓傷員給打了一頓,我給他解了圍。那回認出來了,讓她好一陣數落···”王勇笑着說道。
“哈哈,出國前我們常見面,聽她口氣對你有點意思,念念不忘啊!”謝三揶揄地說,“唉,你別打我,我以爲你當年死了,看她那樣我也沒敢告訴她,也算給她留個念想,沒想到你們還能見着!”
“你小子就使壞吧,知道我死了,還害人家!”王勇有點苦笑不得地說道,“你現在怎麼樣,看樣子混得不錯啊!”
“呵呵,馬馬虎虎,不過我現在是營長了,你見面得給我敬禮了!”謝三挑了下眉毛笑着說。
“狗屁,你當年在我手下給我敬過禮嗎,你當了團長也休想讓我給你敬禮,窮得瑟什麼啊!”王勇根本不買他的帳。
“呵呵,咱們哥倆誰跟誰啊,你敬禮我也敢接啊!”謝三說道,“對了,二哥,當時你怎麼鬧出那麼大事,憲兵隊的那幫人到處抓你,我帶着兄弟們想去救你,那幫孫子說你拒捕逃跑了,被打死在長江裡了,弟兄們差點跟他們火併,害的我哭了好幾天!”
“唉,一言難盡啊,不過我還是活的好好的,我遊過了長江,在外頭躲了些日子,內戰爆發後,我就回了老家,兵荒馬亂的誰還顧得上我,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又給‘騙’到朝鮮來了,過上扛槍吃糧的日子啦!”王勇嘆口氣說道。
“呵呵,那你參軍的日子還不長啊!”謝三說道。
“可不是,加到一起,還沒有半年呢!卻打了幾次大仗,死裡逃生,湊合着活的現在!”王勇往後挪挪靠到樹上,悠悠的說道。
“我們開到了東北,打了一年仗就投降了,他們一動員我又參加瞭解放軍,你說咱們這樣當時不當兵,能幹什麼。幾年下來,我現在混到了營長,不過我覺得當解放軍比當國軍好,幹起來舒心,沒那些雞零狗碎的事,兵也好帶,也不另眼看咱們!”謝三說道,“二哥,按說以你的本身也不至於還當個排長吧?”
“我就是個新兵,以前的事我就跟我們連裡的指導員說過,不過他也犧牲了,幹部換了一茬了,別人可能都不清楚。現在整天打仗,能不能活下來還兩說,我也懶得操那份閒心了,以後再說以後的事!”王勇不在乎地說。
“哦!”謝三點點頭,心裡卻覺得王勇這麼做有些不踏實,冥冥之中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可又說不出什麼來。
這時敵機停止了轟炸,盤旋了幾圈飛走了,戰場上只剩下數不清的彈坑和一片斑駁的土地。“咱們趕緊走吧,敵人地面部隊一會就會上來,現在這幫東西也不知道用的什麼戰術,每天派部隊偵察,遇到我們的頑強抵抗撒腿就跑,招呼飛機大炮轟炸,然後再回來,一天不知道折騰幾回!”謝三皺着眉頭百思不得其解的說道。
“肯定不是按的什麼好心,我看可能是在試探我軍的實力,想找出防線上的弱點,準備發起新的反攻!”王勇站起身說道。
“不會吧,敵人讓我們趕出了這麼遠,實力能恢復的這麼快?”謝三疑惑地說道。
“你不要忘了美軍強大的運輸能力,當年一個‘駝峰航線’就能基本滿足我們國家的抗戰,現在也不會差到哪去!”王勇滿臉憂慮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