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大家做好了最後一搏的準備時,突然響起了機槍的歡叫聲,原來是連裡那挺據說是紅軍反圍剿時繳獲的馬克沁水冷重機槍開始用火力支援他們,緊接着就是‘嗵嗵’的六零迫擊炮的發射聲,炮班那兩門炮也開始支援他們。
這時被埋了的班副也從土裡拱了出來,扒出機槍又開始掃射,敵人又被擋在了陣地前,難以前進一步。趁着這個間隙,王勇趕緊撲到炸塌的機槍掩體前,把彈藥手從土裡拽了出來,他前胸被一塊彈片洞穿,血幾乎已經在瞬間流乾了,王勇輕輕搖搖頭,嘆口氣,把他放到一邊,從他身上摸出子彈夾插入機槍的送彈孔,這傢伙再‘斷了頓’敵人又要衝到眼前了。
班副張全有一邊射擊,一邊看看給自己認真供彈的王勇,今天心裡好像不那麼討厭他了。張全有是個河南兵,身材不高,看着有點粗壯的感覺,出身工人家庭,算是個無產階級,解放軍南下時參的軍。他對王勇一直沒什麼好感,你說他粗魯,他還是個初中畢業生,有時跟你咬文嚼字,弄得你沒脾氣;說他笨吧,各種軍事動作一說他就會,標準的比個老兵還老兵,還時不時的耍點小聰明在訓練中偷懶;說他聰明,他一直背不過條例,記性還不如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兵,你說他違反了條例,他說他不懂,一臉兵**樣,讓你有氣沒處撒。所以張全有一直對王勇沒有什麼好臉色,抓住他的小辮子就狠勁整他,王勇也是敬而遠之,跟他一點也不親近,一般不跟他犯話,沒想到今天打起仗來,卻主動給他當起了彈藥手。
山腳下的坦克不甘示弱的頻頻開炮轟擊我軍陣地,試圖挽回頹勢,一輛坦克的指揮官覺得他們遠在步槍射程之外,放開膽子打開了坦克的頂蓋,探出半截身子指揮射擊。這時誰也沒想到的一幕戲劇性場面出現了,炮班發射的一枚炮彈像導彈似的那麼準,擦着他的身子恰好落進了坦克車的內艙,炮彈在艙裡發生了爆炸,王勇真切的看到坦克被炸得像皮球似的原地蹦了兩蹦,轉眼燃起了大火,裡邊的乘員一個也沒見逃出來。旁邊的幾輛坦克怕‘殃及池魚’嚇得丟下步兵掉頭就跑,失去掩護的步兵也‘不甘示弱’,拖着十幾個傷員潮水般的退了下去,丟下滿山坡的屍體!
“搶救傷員,休整工事,打掃戰場!”敵人剛退下去,連裡的通訊員就沿着交通壕跑過來傳達命令,大家急忙起身把在戰鬥中犧牲的兩位戰友的屍體收斂好和三名傷員一起交給送彈藥的軍工後送,然後抓緊時間休整工事,王勇從一個烈士的兜裡摸出顆煙,就着他還在冒火星的袖子點着了火,拿起一把圓鍬加固自己的掩體···
朝鮮天黑的早,下午五點天就黑透了,飛機不能出動,敵人也就退了下去,沒在發起新的進攻,陣地上留下警戒哨,大家都轉到山的反斜面吃飯。他們從10月21日過江來到朝鮮整整一週了,出國前每人帶了四天的乾糧,兩天的糧食,前兩天干糧基本都吃完了,這兩天頓頓都是水煮苞米粒。
“我說孫班長,你天天給我們吃這個啊,吃得我連屎都拉不出來了!”二班的一個老兵一看飯就對炊事班長髮牢騷說。
“是啊,是啊···”旁邊一個老兵也附和說。
“我倒是想給你們弄點菜吃,可上哪裡找去啊?”孫班長給他舀了一勺飯沒好氣地說。
“老孫,你怎麼睜着眼說瞎話啊,山窪那就有一大片蘿蔔地,剛纔打炮的時候落到那顆炮彈,蘿蔔炸得滿天飛!”老兵邊比劃邊說。
“孫班長,你看大家讓火烤了半天,水也早喝沒了,戰士們都渴的不行,能不能買幾個蘿蔔給大家解解渴啊?”二班長湊過來指着戰士們乾裂的嘴脣和他商量說。
“唉,二班長,你當我不心疼大家啊,我把附近幾裡地都走遍了,也沒找到菜地的主人,都跑光啦!”孫班長嘆口氣說道,大家一聽都不哖聲了。
“古有曹操望梅止渴,今天咱們大家就看着蘿蔔地就着苞米吃吧!”一個戰士吃口飯往蘿蔔地望一眼笑着說道。
“哈哈!”他的話引來大家一片笑聲,“老李,真他媽的有你的···”“老李,你的辦法好,我們得多吃半碗飯!”···排隊打飯戰士們笑着打趣他。
王勇看着樂觀的戰士們說笑着,吃力的把半生的苞米飯嚥到肚子裡,心裡卻有一番感慨。他到不覺的飯難吃,因爲比這難吃的東西他都吃過,只是解放軍的紀律讓他不得不歎服,同樣是一支軍隊,自己過去參加的也是國民黨的一支王牌軍,打仗不含糊,禍害老百姓同樣也不含糊,抗戰勝利後,他們進了上海搞接收,大官們佔倉庫,搶公司,給老闆按個‘漢奸’的帽子,封條一貼就是自己的了。他們這樣的小兵沒權沒勢就只能到處蹭吃蹭喝,別說幾個蘿蔔啦,就是大飯店,幾個人一進去,槍往櫃檯上一拍,白吃白喝,雖然維持秩序的憲兵警察滿街遛,可誰也不敢管!現在都是又飢又渴,誰都想拔個蘿蔔吃,可是大家都忍耐着,嚴格遵守着‘不動朝鮮人民一針一線’的紀律,即使主人不知去向,也沒人動歪腦筋,怪不得,解放軍能戰無不勝,越打越強,自己曾經所在的那支部隊卻已煙消雲散啦,成爲歷史的遺蹟!
晚上,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只有遠處的僞軍不時打幾發照明彈,把戰場照的通明,二團成功的切斷了僞一師北進的道路,配合軍主力把敵人裝進了口袋,將他們擋在了雲山地區。這時敵人並沒有覺察到我志願軍的企圖,而是命令美軍騎一師的一個團加速前進,接替他們認爲作戰不利的僞一師十二團,繼續打通北進之路。
深夜,二營在山炮和迫擊炮的支援下向敵288高地發起了進攻,爲總攻奪佔出發點。五連六連作爲主攻,四連爲預備隊,同時派出一排從左側協同攻擊。
三班作爲尖刀班在我軍炮擊時,就開始藉着掩護向高地接近,他們分成一個個三人戰鬥小組,拉開隊型向上猛衝,當他們接近山腰時,炮火停了下來,敵人的兩挺重機槍‘突突’地叫起來,封鎖了前進的道路。這時的地形對他們很不利,中間是一條一米多寬的小路,右側十幾米外就是山崖,左側是近六十度的陡坡,無法展開衝擊隊型,三班被火力壓在山坡下。
“栓柱,我們掩護你,去把敵人的機槍幹掉!”三班長命令二組的李栓柱。
“是!”李栓柱毫不猶豫的答應一聲,匍匐到前沿,做好了衝擊準備,“投彈”楊佔福喊道,戰士們馬上向前方扔出了兩顆手榴彈,李栓柱立刻躍起藉着爆炸激起的塵土硝煙做掩護,向上運動,可惜只前進了七八米,就被敵人的子彈打中,趴在山坡上不動,生死不明。另一個老兵見李栓柱中彈,立刻躍起接替他向上衝去,也很快被擊中,順着山坡滾了下來。
“媽的,我上!”楊佔福狠狠地用拳頭在地上捶了一下,就要起身,卻被身邊的王勇拉住了,“班長,我上,你掩護我!”楊佔福人不錯,就是打仗有點死板,冒着這麼密集的子彈往上衝,結果只能和那個傻栓柱一個下場,王勇不想這麼快就讓一直關照自己的班長死了,主動‘請纓’說。
楊佔福看看王勇點點頭說:“小心,注意敵人的機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