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一聲,大頭三竄兩蹦地跑到炊事班,一腳將架在火上的鍋踹翻了,一大鍋水灑了一地,旁邊幾個正在忙着做飯的戰士被嚇了一跳,“你幹什麼,瘋啦!”一個率先醒過勁兒來男兵氣急敗壞地揮舞着菜刀喊道。
“兔崽子,還敢跟我動五把操,老子先斃了你!”大頭把槍對準了那個炊事員地腦袋說道,手指壓向了扳機,那個兵立即傻了眼,僵在了那不敢再動,‘啊···’幫廚的兩個女兵發出了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尖叫聲。
“老李,不要開槍!”隨後趕到王勇一把抓住了大頭的手腕,向上一舉,別住他的胳膊,把槍奪了過去,然後拎起一桶水將還在冒煙的篝火澆滅。
“你們想幹什麼?”那個男兵見王勇下了大頭的槍,膽子又大起來喊道,只是煞白的臉色暴露了心中的膽怯。
“幹啥,你們他媽的生活冒這麼大煙,把我們的位置都暴露了給敵人,想把大家都害死嗎?”大頭打開他的手,杵了他個趔趄吼道。
“別吵了,敵機馬上就到,你趕緊去報告中隊長立刻集合隊伍撤離樹林,你們剩下的人趕緊收拾東西!”王勇指着幾個人喊道。
“沒···沒那麼嚴重吧?”還要上前的炊事班被王勇嚴厲的表情嚇住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想死你就留在這,我們可不想給你陪葬!”王勇真生氣了,他弄不明白這些人在國內怎麼接受的戰前訓練?
“趕緊收拾東西,撤!”接到報告的中隊長急赤白臉地趕到了,對着想上前解釋的炊事員嚷道,這時樹林裡響起了緊急集合的哨聲,剛剛宿營的戰士們手忙腳亂地重新集結,順着樹林向一條山谷轉移。
“怎麼啦,剛宿營又轉移?”隊伍裡有人不解地問。
“聽說是兩個二次入朝的老兵看到炊事班做飯冒煙,踹了鍋,打了人,說暴露目標了!”
“是,我看見他們還動了槍,要把炊事班的給槍斃了,瞎操心,我看他們是讓美國鬼子的飛機嚇破了膽,兩個膽小鬼!”
“你們知道個屁,就知道說風涼話,看到飛機轟炸的時候不尿褲子就不錯啦!”一個老兵冷哼一聲瞪着眼說道。
“切,又一個膽小鬼!”揹着胡琴的一個戰士翻了個白眼說道,可他的話音未落,空中就傳來了轟炸機的轟鳴聲。
“就地隱蔽!”警戒哨發出了防空警報,行軍的隊伍立刻散開臥倒,敵機很快擦着山頭俯衝下來,投下炸彈,頃刻間爆炸聲響起,半摟粗的大樹被彈片削斷,轟然倒地,樹枝木片漫天飛舞,激起幾丈高的硝煙,地面都隨着爆炸瑟瑟發抖。敵機編隊在空中兜了個圈子再次返回,扔下了凝固汽油彈,剛纔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松樹林化作了一片火海!
雖然已經遠離了樹林,但是大家還是能感到撲面而來空氣的炙熱,一些人嚇得趴在地上不敢擡頭,也有一些剛入伍的新兵心中亢奮,熱血沸騰覺得這纔是真正的戰場,幻想着自己能在烈火硝煙中衝鋒陷陣。路上還在笑話大頭和王勇的幾個戰士此時臉上已經沒了譏笑,多了幾分敬畏。帶隊的幾個領導卻是一陣陣的後怕,如果不是兩個老兵及時發現出現的紕漏,他們這個中隊也不用繼續前行了,就在這片樹林中化作了灰燼。
敵機飛走後,中隊立即清點損失,人都平安無事,就是有些人在匆忙撤離的過程中丟了行李,少了臉盆。緊接着大隊,支隊都派人詢問,見他們沒受什麼損傷,都鬆了口氣,他們中隊的當事人也似乎集體失憶,忘記了大頭拿槍指着炊事員的事情,讓大頭又少了點解釋的麻煩!
······
黃昏時,歸隊團再次上路,大家都開始願意有意無意的跟二次入朝的老兵們走在一起,他們怎麼做新兵們就跟着學。大家不知道從誰那知道了大頭的‘英勇事蹟’,他的身邊於是也多了些‘嘰嘰喳喳’的小女兵,整天圍着他問這問那。大頭別看是個大大咧咧,滿嘴跑火車的人,見了這些女孩子卻有些拘謹,反而放不開了。想想也是,他三十多歲當兵十多年,戰鬥部隊裡都是一水的‘禿瓢’,連衛生員都是男的,猛地掉到‘花叢’裡讓他如坐鍼氈。
“你們看到他了嗎?那是我們軍有名的戰鬥英雄,入朝時還是個新兵,可立了幾次大功,已經是英雄連的排長了,你們可以跟他多學習學習!”大頭招架不住了,開始轉移目標。
“噢,他才當了不到一年的兵就是排長啦,真了不起!”新兵們看着王勇露出崇拜的目光,他也是個比自己早參加幾個月的新兵,讓新兵們更容易產生共鳴。
“王排長你是戰鬥英雄,給我們介紹下戰鬥經驗吧?我叫李亞楠。”一個女兵快走幾步跟上王勇說道。
“呵呵,我哪裡是什麼英雄,朝鮮戰場上的每一個人都是英雄!”王勇本來就是學生兵出身,太知道這些剛出校門就當了兵的傢伙們是什麼樣子,滿腦子聽來的英雄事蹟,一腔報國的熱血,還沒有見過戰場上的殘酷,心中充滿了許多不切實際的想法,憧憬着戰場上的浪漫生活。
“怎麼會呢,不可能每個人都是英雄吧!”李亞楠驚詫地說。
“怎麼會不是呢,你看看路上的朝鮮同志們!”這時公路上相對開過來兩個車隊,把不寬的路擠得滿滿的,他們都讓到了路邊。負責這段公路休整的朝鮮人一個個站立在公路兩旁,望着一輛接着一輛的軍車,開往前線的軍車也許是在運輸武器彈藥,開往後方的軍車也許是在轉運傷員,她們招着手熱情的對每一輛經過的軍車打着招呼:“志願軍冬木,辛苦了!”
“他們都是附近的村民,每當天快黑的時候,他們就會從各處彙集到這裡修整白天被敵機炸燬的公路,朝鮮青壯男人都參軍了,家裡留下的都是這些老弱婦孺,可就是他們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了這條生命線!”王勇有些動情的說,“在這長長的公路上,只要是有炸彈坑的地方,都有着閃動着一羣羣白色的身影。沒有命令,甚至沒有指揮,只要一聽見有人招呼修路了,她們便從熱炕上跳下來,頂着土筐,拿着鍬鎬,冒着風雪,老遠跑到這裡集合,趕修公路。你能說他們不是英雄嗎?”
聽了王勇的話,新兵們都看向朝鮮的護路隊,他們中有朝鮮婦女,也有老人和小孩,她們頭頂着一筐筐泥土和石頭,走到彈坑邊把石頭和泥土倒進坑裡。老人和小孩力氣小,雙手抱着滿罐子泥土走過來,也把泥土倒進坑裡。接着,她們躬着腰揮動着手裡的鎬和鍬,幹累了就直起身子,伸伸腰,揚起衣袖,抹去額上的汗珠,但她們沒有工夫去照顧揹着的哇哇啼哭的孩子,馬上又低下頭來繼續勞動着。彈坑填平了,她們又用腳去踩實,晚風吹動着她們的裙子嘩嘩作響。
“我一定會把他們的形象記在心裡,畫一幅畫!”李亞楠眼睛有些溼潤,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