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機在隧道外肆無忌憚的往來穿梭,不斷俯衝掃射轟炸,車站上不多的幾棟建築物無一倖免,鐵軌擰成了大號的麻花。爆炸的燃燒彈引起的大火燒紅了半邊天,炙熱地火焰烘烤着大地,多日未融化的積雪冰凌都被瞬間蒸發。一串炸彈在隧道口投下。
“快跑!”王勇掙脫女軍醫的攙扶,反手拉着她的胳膊向隧道深處猛跑了幾步,爆炸的氣浪裹挾着硝煙灰塵從隧道口灌了進來,如同一陣颶風。王勇摸到隧道壁上的一個避車洞拉住她躲了進去。這個勉強能容納兩個人的小凹洞成了兩個人的臨時避難所。
氣浪呼嘯着衝過,煙塵遮住了從隧道口投進的最後一點光亮,通氣不暢的洞裡讓人一陣窒息。王勇被嗆得劇烈的咳嗽起來,突然黑暗中伸過來一隻手,用毛巾捂住了他的口鼻,“捂住嘴和鼻子,這樣會好點!”王勇突然被人捂着嘴,身體本能的做出反應,他剛要掙扎,聽到了女軍醫的聲音,渾身繃緊的肌肉又放鬆下來,含糊不清地說了聲‘謝謝’。
避車洞的空間太小了,兩個人的身體不免有了接觸,這讓他很尷尬。別看王勇平時大大咧咧一副兵痞樣,其實本質上還擺脫不了讀書人的觀念,講究個‘男女授受不親’,他極力的挺直身子,後背緊貼着洞壁,減少兩人的接觸。
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場面有些沉悶,黑暗中也不知道對方想些什麼,“你是四川人吧?”王勇首先打破了沉默,出聲問道。
“對的,我是重慶人!”女軍醫回答道。
“哦,我抗戰的時候在那待過幾年,我們算是半個老鄉!”王勇沒話找話地說。
“嗯···”女軍醫好像想說些什麼,可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兩個人又沉默了。
好一會兒,隧道里的煙塵慢慢散去,外邊轟炸的敵機也飛走了,隧道里燃起了幾隻火把,“班長,排副···”“楚軍醫···”有人舉着火把,喊着兩個人向這邊走來。
“我們在這!”王勇鑽出洞回答道,“謝謝你,楚軍醫,我叫王勇!”他說着把毛巾還給了女軍醫。
“楚軍醫,那邊有人受傷了,你趕緊過去!”沒等楚軍醫回答,那邊的人就喊道,“好,我馬上過去!”楚軍醫把毛巾隨手塞在腰間,背起急救箱跟着來人向隧道深處走去。
“排副,你沒事吧?”程祥坤和方誌強兩個人都趕了過來,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大事,都是皮外傷!”王勇扭了扭脖子,背起槍說道。
“排副,沒事就好,你可把我們嚇得不輕,大家開始都以爲你非得···”方誌強說着訕訕地笑了。
“以爲我得撞死是吧,哪那麼容易,閻王爺不大喜歡我,不歡迎我去!”王勇不屑地說道。
“咱們快過去吧,那邊等着開會呢!”程祥坤說着,打着火把領着他們向集合地走去。
路上,王勇又問了問排裡的情況,這一仗,除了兩個輕傷的,就是摔了胳膊,崴了腳的都沒啥大事,但別的連隊就沒他們那麼幸運了,激戰過後,先遣隊傷亡了四十多人。
······
王勇趕到時,先遣隊排以上幹部都到了,圍坐在一起,圈子中間擺着罐頭,麪包,餅乾還有幾盒香菸,先到的人已經開始吃上了,哪裡像在開作戰會議,倒像是在聚餐。
“王勇,你坐到我這邊來!”參謀長吳震招手,讓王勇坐過去。
“我坐這就行!”王勇推推二排長,讓他騰點地。
“首長,讓你上座,你跟我們這湊什麼熱鬧!”二排長動都沒動的說道。
“讓你過來就過來,磨嘰什麼!”吳震提高聲音說道,王勇無奈訕訕地走過去,盤腿坐到參謀長身邊。
吳震遞給他支菸說:“王勇同志,今天我們要感謝你,酒是沒有,只好用煙代替了!”王勇接過煙,吳震親手給他點上,而王勇還有些弄不清狀況,求援似的看看連長,賀斌只是衝他擠擠眼睛,沒有做什麼提示。
“謝謝首長,我沒有做什麼!”王勇沒能從連長那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小心地說道。
“呵呵,你還沒有做什麼,消滅了三十多個敵人,又保住了這麼多的物資,你還想把功勞都佔了啊!”吳震使勁拍了下王勇的肩膀說道,“我已經請示上級,給你記大功一次,大家歡迎!”
王勇還有點發懵,不自然的笑着,跟着大家鼓掌,這就又立功了,這功是不是有點太容易了,自己兩個來月就立了三次大功啦!
“好,咱們邊吃邊說,前邊偵察隊已經傳來情報,敵人發現我們向平壤機動,已經做了放棄平壤,部隊已經撤出,昨夜他們大肆槍殺朝鮮愛國人士,放火焚城,破壞城市基礎設施,逼迫居民南遷,向三八線以南撤退,總部命令我們發揚‘不怕犧牲,連續作戰’的精神,排除一切困難,全力向平壤進發,爭取堵住敵人,解放平壤!”吳震使勁揮了下手說道。
“保證完成任務,解放平壤!”大家紛紛請戰表決心,嘴裡還嚼着罐頭的王勇差點被噎死,吃飯也不讓人消停。
······
先遣隊將犧牲的烈士埋在了山腳下,傷員留在隧道里,分出一個排的兵力保護物資,等待後續部隊的到達,一改白天休息,晚上行軍的慣例,冒着敵機的轟炸向平壤進發。
開始時,大家遇到敵機轟炸,還做隱蔽,後來索性扔掉身上的僞裝,沿着公路大踏步的前進,公路上燃燒的汽車物資,山上燃燒的山火,冒着遮天蔽日的濃煙成了他們最後的掩護。每當敵機低空掃射時,大家不再躲避,而是冒着彈雨舉槍向空中射擊,反而打得飛機不敢低空飛行。
路上兩個連隊輪流打前鋒,遇到敵人就以猛烈的火力開路,也不與之糾纏,擊潰敵人後馬上向前突進,抓住的俘虜收繳了武器後,就得釋放,戰場也沒人顧得上打掃,戰利品仍的到處都是,一切就是爲了趕時間,爭取早一點到達平壤。
公路上他們又趕上了一羣潰逃的敵人,換上去擔任前衛的四連集中了連裡十幾挺機槍開路,機槍手們排成一排,不閃不避迎着敵人的子彈向前突擊,每當有人倒下,立刻後邊的就有人撿起槍補上去。持續不斷的火力,逼人的氣勢立刻壓制住了敵人的反擊,打得他們落荒而逃。
王勇喘着粗氣,抱着還燙手的機槍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們這次突擊一下追了敵人五六裡地,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可一坐下,瞌睡蟲馬上上腦,眼睛就睜不開了,王勇抓起一把雪撲在臉上,使勁揉搓了幾下,精神了點,趕緊站起身收攏隊伍。這時他看到楚軍醫正在路邊給傷員包紮,她的帽子掉了,臉凍得通紅,一頭長髮隨風飄動。
“楚軍醫,把這個戴上吧,別凍壞了!”王勇走上前摘下自己的棉帽子給她戴上。
“不用了,你怎麼辦?”楚軍醫面無表情地說道。
“呵呵,我有這個!”王勇隨手從地上撿起個敵人丟棄的鋼盔戴在頭上說。
“那···那謝謝了!”楚軍醫正了正帽子說道,臉上掛着一絲微笑。
“不必了,多保重!”王勇跑步向前,追趕自己的部隊。
“他還是沒有認出自己,難道他對自己沒有留下一點印象嗎?”楚軍醫惆悵地看着王勇的背影想,心裡泛起一絲苦澀。
······
先遣隊越逼近平壤,敵人的攔截的炮火,空中飛機的轟炸越猛烈,掩護他們的部隊南撤,“衝上去,和敵人糾纏在一起,讓他們無法發揮火力!”吳震觀察了一陣戰場上的形式,命令道。
先遣隊立刻分成數支尖刀冒着炮火插入敵羣,衝鋒的戰士不斷有人倒下,但這時沒有人在意,只有衝上去抓住敵人才能擺脫困境。敵人見志願軍跟了上來,揮舞着白毛巾,表明自己的身份,請求空中支援。
“媽的,他們有毛巾,咱們沒有嗎!”王勇看着敵人罵道,“把你們的毛巾摘下來,跟敵人學!”
“班長,那是幹啥?”張大富傻乎乎地上前問道。
“哪那麼多廢話,沒看到那是敵人指示目標嗎,你不想挨炸彈,就趕緊跟他們學!”王勇沒好氣地訓斥道。
“班長,我明白了。”張大富馬上摘下綁在胳膊上的毛巾賣力的對着空中揮舞。
空中的飛行員這回被搞懵了,從天上看,志願軍的服裝就像難民,都在衝他們揮舞毛巾,這怎麼辦啊?他們擦着這支亂哄哄的隊伍的頭頂飛了幾個來回,也分辨不出敵友,索性向指揮部報告‘到處都是難民和撤退的部隊,我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搖搖翅膀飛走了。
美軍地面部隊在大批飛機的掩護下撤離平壤地區,六日10點多,偵察隊趕到平壤,敵人炸掉了大同江江橋,先遣隊在下午2點進入平壤,維持秩序,受到了平壤市民的熱烈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