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你可以說話了嗎?”皇甫少擎難以置信的問他,他突然也變得很緊張,他說不出此時心裡的感受,只是覺得這個女人在一天一天的恢復,她會再次開口說話,她會記起所有。
牧晚秋好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問題似的,在他停下車子的那一刻,她就打開車門跑了出去,她跑在人行道上,尋找着剛纔那個熟悉的身影,真的是他,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存在着,那不是她的幻覺,更不是她的想象。
皇甫少擎追上她的時候,她就怔怔的站在那裡,望着那個身影消失的方向。
“霍子墨,子墨,我剛纔看到霍子墨了。”她自言自語般喃喃的說着,淚水頃刻間滴落眼角。
皇甫少擎看着她憂傷的樣子,她哭了,因爲看到了霍子墨而又找不到他,所以哭了。
他的心如被針扎般的錐疼着,她能說話了,那是因爲看到了霍子墨,她哭了,是因爲找不到霍子墨了。
牧晚秋,你不是失憶了嗎?你不是忘記很多事情嗎?連他和兒子都忘記了,爲什麼卻還能記得霍子墨呢?
是啊,他竟然忘記了,曾經在牧晚秋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男人,霍子墨。
原來你最想見的那個人,是他啊。
皇甫少擎苦澀的笑笑,還是他自己太自以爲是了,以爲他已經成爲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男人,所有他忽略了霍子墨,她想要見到霍子墨,那他帶她去見就好了。
之後,她沒有再開口說過話,她捏着自己的喉嚨,捏的都紅的發紫也沒能再發出一個音節來。
皇甫少擎看不下去她那樣的自虐,抓住她的手,不准她再傷害自己,他深睨着她,這個失憶的女人,他有些看不懂了。
他突然很用力的將她摟在了懷裡,這些天他連這樣簡單的擁抱都沒敢向她索要,他怕她會推開他,可今天,他突然更害怕了,害怕她會漸漸的消失在他的身邊,如果他不抱緊一點兒,她會溜掉的。
“沒關係的,如果你還記得他,如果你想要見到他,我幫你去找他就好,我不准你傷害自己,知道嗎?”
她沒有想哭的,她只是覺得很急,突然在大街上看到自己一個熟悉的身影,他雖然變了很多,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個人就是霍子墨。
她想不明白,爲什麼她記得霍子墨,卻不記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現在是她的丈夫,是她兒子的爸爸,她卻把他給忘了。
他剛纔說的那句話,讓她心痛了,爲他心疼了,皇甫少擎,愛我讓你很累,對嗎?
她伸手回抱着他,比他抱的要緊很多,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滋味,就是想要抱抱這個是她丈夫的男人,她似乎欠了他好多。
……
皇甫學校門口,兩人坐在車裡沉默不語,他們出門前是打算去玩具店幫兒子買個玩具再過來的,剛纔的意外讓他們沒有心情再去逛街。
天氣陰沉沉的,很涼,車載收音機上的播音員說着,今晚到明天會有大雪。
沒等多久,學校的大門打開,皇甫少擎看着一直都低着頭不停摳手指的牧晚秋,眉心擰了擰,他發現有的時候,他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外面冷,你在車裡等着,我去接兒子。”
牧晚秋聽着,沒有擡頭,只是點點頭。
隔着貼了黑膜的車窗,牧晚秋凝望着他偉岸的背影,他沒說,但她知道,剛纔她的行爲,傷害到他了。
她不想那樣的,可當看到霍子墨的時候,她才突然覺得,原來這個世界不是陌生的,她是真實存在的,她不是一個別人口中說出來的自己,而是真真正正的活過。
那天夜裡她怎麼都睡不着,她就像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可當她無意間看到那本離婚證的時候,她是彷徨無措的……
離婚了啊,原來是已經離婚了,那他爲什麼還要收留她呢,是因爲她失憶了,覺得她可憐吧。
皇甫少擎抱着兒子回來的時候,車裡卻沒有了牧晚秋。
信一本來因爲要見到媽咪還很開心的,坐在空寂的車廂裡,倆父子沉默着,皇甫少擎盯着她貼在方向盤上的便利貼,“對不起,我沒有勇氣,我想一個人靜靜,替我和兒子說聲抱歉。”
是的,她是膽小的,她是懦弱的,一個連自己是誰,多大了都不知道的人,她是彷徨的。
兒子,請原諒她的失憶,也請原諒她的逃避,這些天她在皇甫少擎那裡看到了太多的落寞和憂傷甚至還有無奈,因爲她的失憶,讓身邊的人也像她一樣,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找到媽咪,給她安裝着跟蹤器吧,這樣比較能保證她的安全。”信一坐在後排座上平靜的說着。
皇甫少擎眉心一蹙,兒子的懂事讓他很心疼,同樣也因爲他的懂事而感到欣慰。
父子倆在路上來回的尋找,說實話他們也不知道牧晚秋會去哪裡?開着車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羣中,每個人都是陌生的,他甚至不知道該往那個方向走,直行,左轉還是右轉?
他突然想到了牧晚秋最近這些天,時常站在陽臺上發呆的樣子,那個時候,她也和現在的他一樣的,找不到方向,找不到熟悉的人,似乎自己已經被這個世界,置身事外。
是他錯了,他一直都焦急的希望她能儘快的恢復記憶,卻忽略了她對這個世界的陌生,對他的陌生,對身邊所有一切的陌生。
她的無助,她的害怕,她的膽怯,他都忘了安慰。
手機收到一條簡訊,是季川發來的,“你的老婆在我這裡,醫院。”
牧晚秋坐在季川的辦公室裡,她從剛進來就一直低着頭坐在那裡,她什麼也不說,也不擡頭看他,似乎就是爲了找個地方坐着,找個讓她自認爲還算安全的地方坐着。
季川幫她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牧晚秋搖搖頭,沒接。
“有事嗎?”季川坐在她對面,像是一個對她很關心的老朋友。
牧晚秋擡頭看他,想說話,可還是說不出來,在來的路上她還以爲,只要不在皇甫少擎身邊,她就能說話的,可沒有。
季川幫她拿了紙和筆放在她的面前,向她點點頭。
牧晚秋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名字,“霍子墨。”她擡頭看着季川,季川在看到這個名字時的表情,讓牧晚秋確定,他也是認識這個人的。
季川剛想說話,辦公室的門被從外面打開,他來的很急,站在門口都還有些氣喘,可他卻擔心嚇到她,沒有讓季川出聲。
牧晚秋只是一心想着能有個人幫她找到霍子墨,找到這個世界上,她還能記起的人出來,她並沒有注意到,屋子裡此時已經多了一個人。
季川看着牧晚秋,問她,“你想見他嗎?在你的記憶裡,有這個人嗎?”
站在門口的皇甫少擎凝望着牧晚秋努力點頭的背影,她剛醒來的時候,看到他是害怕的,可在說起霍子墨的時候,她卻是開心的。
心裡不免的一陣陣心酸,可他也只是站在她的身後,靜靜的聽着,遠遠的望着。
牧晚秋在紙上寫着,“你能幫我找到他嗎?”
季川輕“嗯”了一聲,因爲他也已經收到了皇甫少擎答案,相信這些天他們之間也發生了一些事情,她記憶裡還有個沒忘記的人,或許是一個奇蹟。
季川拿起內部的電話,說了幾句什麼,牧晚秋只聽到他說,“讓霍醫生來我辦公室一趟。”
霍醫生?她要找的是霍子墨,和這個霍醫生有什麼關係?
季川看出牧晚秋的疑惑不解,淡淡一笑,“他現在是個醫生,看來你記得的,只是你們的過去。”
過去?!
兩個人讓皇甫少擎和牧晚秋的心同時一怔。
過去,原來她記憶裡的那些場景,只不過是她和霍子墨的過去,那麼爲什麼就成了過去呢?
皇甫少擎心傷的看着牧晚秋突然憂傷的眼神,她和霍子墨成爲了過去,讓她變得憂傷,那麼現在在她的心裡,霍子墨纔是所有,是這樣嗎?
“咚咚咚。”傳來一陣敲門聲,讓一直站在那裡的皇甫少擎一愣,他不着痕跡的躲進了旁邊的洗手間裡。
牧晚秋回頭看着從外面進來的人時,她轉身的那一瞬間,皇甫少擎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皇甫少擎站在洗手間裡,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不禁苦澀一笑,他這是在做什麼?
霍子墨進來時,沒想到會見到牧晚秋,前幾天就聽說她醒過來了,她沒醒的時候他還經常過去看她,聽說她醒過來之後就被皇甫少擎接回家裡,有皇甫少擎照顧她,他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晚秋?”知道她失憶的事情,所以不確定她是不是也把他忘記了。
牧晚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到那抹熟悉的眼神,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還有,他真的是認識她的,他知道她的名字,所以一切都是存在的,一切都不適她的幻覺。
“霍子墨……子墨……”她叫出他的名字,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的如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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